海瑟 第十四章

喧闹声宛如潮水，一**涌来，又一**退去，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长长的寂静里，偶尔有些扑扑簌簌的声音，也是极其轻微的，海瑟都觉得是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出现的幻听。

迟缓的“嘎吱”声响起，似乎有些细小的东西被压碎了。流动的海水带来新鲜的空气，还混合着点鳗鱼饭的诱人香气……

“我好饿啊。”海瑟咕哝了句。

听到他说话，正在开窗的丘比特忙飞到她身边。

有肉乎乎的东西在拍打她的脸颊，“海瑟，醒一醒！”

“别吵。”海瑟不耐烦地抓住那一小团软肉，又滑又Q，拉到鼻子下闻一闻，还有点玫瑰花香，真的好饿啊。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有羽毛撩着她的脸，好痒好痒……

海瑟掀开依然沉重的眼皮，两颗布满血丝的、圆溜溜的眼珠子蹦进眼帘，吓得她瞳孔紧缩起来。

丘比特看她眼睛大睁，知道她是没事了，不由松了口气。他阴霾着小脸说：“你准备一直这样啃着我的手？”

海瑟低头，这才发现嘴里还要这他一只小手，忙松了口，给他吹气。果然是饥不择食啊，都咬出了牙印。

“你的眼睛怎么成这样了？”海瑟撑起点身子问道。

丘比特揉揉干涩酸痛的眼睛，“没事，这段时间没睡好。”

“这段时间？”海瑟左右转着脑袋打量，“我住院多久了？”

丘比特盘腿飞在半空中，“脑子也没烧坏，还知道自己住了院。已经半个月了，现在是12月14号。”

海瑟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你不问问考试结果吗？”

海瑟把被子扯过来蒙住头，闷声道：“别跟我说话，让我失落会儿……”

“妮莎因为故意伤害被你爸丢进了监狱，至于动机，还在审查。”丘比特清了清嗓子，“海瑟于危难中仍然能够发挥出实力，经考核，其足以胜任北大洋战斗海女神。”他把被子从海瑟头上拉开，“这可是你爸的原话。”

海瑟双手捂着眼睛，一直没吭声。

“喂。”丘比特拉拉她的手腕。

片刻后，病房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一位海族的小护士匆匆忙忙地奔来，猛地推开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海瑟紧紧搂着丘比特在床上蹦跶着，“哦也，我考试通过了，我现在是女神了，女神，女神……！”

小护士当场石化，“女神、女神……”的尖叫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请您快停下来！”小护士反应过来后，努力安抚情绪激动的海瑟，“您的身体还不稳定。”

睡神修普诺接到消息赶到后，发现病房里鸡飞狗跳。他摘下左耳上架着的罂粟花，轻轻摇了摇，海瑟立马安静下来，垂着头坐回床上，呵欠连天。

小护士擦擦额头，“还是院长大人有办法。”

修普诺走到海瑟面前，用罂粟花的尾端触了触海瑟的额头，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立刻从她身上消失了。

丘比特望着她，脸上满是担忧，“怎么样？她控制得住吗？不行的话就继续封印吧。”

修普诺摇摇手，接着他在空中比划了下，一行银色的字出现在空中：“封印不是长久办法，不如让她学着自己控制，身体适应了就好了。”

丘比特飞下来一点，捧起海瑟的脸给修普诺看，“你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抑制不了神力的涌动。”

修普诺的银色字体回应道：“只能慢慢来。她迟早要回归冥界。那天的事已经惊动了冥界的官员，再加上那个预言。我们已经等待了太久。”

丘比特看看海瑟，“那也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他们俩一来一去的，海瑟却完全糊涂了。他们和自己是一个世界的吗？

修普诺离开后，海瑟开始审问丘比特，“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比特把鳗鱼饭端到她面前，“你不是饿了吗，先吃着。我慢慢给你说。你虽然赢了，身体也受了重伤。修普诺是神界各大医院的名誉院长，是哈德斯专门吩咐他过来给你医治的。”

海瑟吃得腮帮子鼓悠悠的，口齿不清道：“伯伯真好……”

“现在你身体里存在两种元素，一种是遗传自你母亲的水元素，还有一种来自于你父亲——火，而且是最精纯的地狱业火。以前你体内的幽冥力量被封印着，不过时间久了，总会有压制不住的一天。具体表现就是水元素主导的神力消耗过度时，你的身体会自动使用另一种元素。拥有多重属性的神族也不是没有，不过，你想要驾驭得当，还得吃点苦头。”

海瑟慢慢停止了咀嚼，“地狱业火？”她低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鳗鱼饭，撑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我和爱洛斯什么时候结婚？”

丘比特没想到她转得这么突然，愣了下，“你昏迷不醒，婚礼当然推迟了。”

海瑟叮叮当当地收拾餐具，把勺子丢进餐盘里，擦擦嘴巴，“我知道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出了病房，沿着小路慢慢溜达。海瑟从丘比特的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梅林被她吓到了，哭得死去活来。比如波塞冬亲自抱着她送到了这里，还吩咐要好好照顾她。比如她开始有了些崇拜者……

“还有呢，还有谁对我示好？”海瑟笑眯眯地摸摸丘比特的脑袋。

丘比特眨眨大眼睛，“没了吧。”想了下，他脸色一沉，“希伦也来过。”

“你呢？”海瑟眼巴巴地瞧着他。

“我？”丘比特迟钝了。

“你也很担心我吧？这段时间你都没好好休息吧？”海瑟笑得很开心。

丘比特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很严肃地憋出一句话，“海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太自恋。”他径直朝前飞了一段，故作深沉的回头道，“这种挑逗性质的话该男人说好吧？”

晚上睡觉前，海瑟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眼角处还忽明忽暗地浮现着火焰纹路。好在丘比特安慰她这种情况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她的心情才好起来。

两人甜甜蜜蜜地盖一条被子睡，丘比特真是累坏了，没多久就睡死过去，还打着小呼噜。

海瑟侧过身子，搂搂他的小肥腰，用头抵着他的肩膀。这么小一个人，靠上去却分外安心。海瑟蹭蹭他，低声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啊。”

翌日，海瑟不太适应地动动身子，怎么回事，一向软绵绵的丘比特变得硬邦邦的了。她摸索着，怎么他还有腰了？

她睁开眼，看清圈着自己睡得正香的男人，猛地坐起身来，“爱洛斯！……你怎么会在我床上！醒一醒！”

爱洛斯睡眼惺忪，慢腾腾地坐起来。他个子高，躺在不太大的病床上，一双长腿都掉下去了。

他似乎眼睛不舒服，一直在揉眼睛，揉揉揉，两片金色的东西从他眼里掉出来。

海瑟颤抖着手把那两片薄薄圆圆的东西捡起来，竟然是，金色的美瞳！！

爱洛斯注意到海瑟青白的脸色，不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再是又脆又嫩的童音，而是富含磁性的成年男声。爱洛斯一愣，低头看看自己，干巴巴地对海瑟说：“你听我解释……”

海瑟把那两片美瞳扔给他，“把丘比特还给我。”

“什么？”

“你走开。”海瑟把爱洛斯推下床，把整个床翻了个底朝天，“丘比特，你出来！”

“海瑟，别这样。”爱洛斯看到她眼角的火焰纹越发明亮，强行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你别碰我，真恶心！”挣扎中，海瑟在他脖子上划了道血痕。

“你冷静点，控制不好你会被自己的神力烧成灰的。”爱洛斯呵斥道。

海瑟不动了，死死咬着唇。

爱洛斯伸手要抚摸她的唇，被她避开了。他抬手覆盖住她的额头，开始在她皮肤上蔓延的火焰纹路又慢慢缩了回去。“别这样，”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哄劝道，“我看了心疼。”

海瑟眨眨眼睛，把脑袋移开。

看她安静下来了，爱洛斯放开她，一层薄薄的金光将他笼罩，他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两只洁白的小翅膀慢慢地摇。

海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爱洛斯指指自己湛蓝色的眼睛，“只有瞳色无法遮掩，只好用美瞳。和你在一起的一直是我……”

海瑟看着他，说话的时候微昂着下巴，和她的丘比特一模一样。她还和他一起洗澡，一起睡……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日，在他的神殿里受到的侮辱。

“你过来。”海瑟冲爱洛斯招招手。

爱洛斯听话地飞过去。

待他靠近了，海瑟一把揪住了他的翅膀把他甩进了床上，迅速扯过被子盖住，团起来。她冲着那一小团死命地捶打了几下，骂道：“混蛋，变态。你人格分裂吧！”

爱洛斯几乎被闷死，海瑟一拳砸在了他脑袋上，他头晕眼花地趴在里面不动弹了。

觉察到爱洛斯没了反应，海瑟把被子扯开，看到他撅着屁股了无生气的模样，小心地碰碰他，“你没事吧？爱洛斯，你不要再装了，我是不会再受骗的！”

还是没反应。

海瑟慌了，把他抱起来摇晃，“丘比特，你没事吧？丘比特……”

怀里的丘比特突然睁开眼睛，大眼睛坏坏地弯起来，他迅速变大，把海瑟压进了床里。

海瑟的手还搂着他的腰，见他如此，大怒，去揪他还未收起的翅膀。

“别碰它！”爱洛斯喘了声，身体某处迅速起了反应。

“你！”海瑟双颊通红，怒视着他，“无耻！”

“跟你说了别碰。”爱洛斯撑起身子，低头很认真地看着她，“别生我气了，好吧？”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靠得那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着她的颈项。红晕渐渐从她白皙的肌肤中显露，海瑟的胸与他的胸膛紧贴，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两颗心几乎是以同样的节奏在跳动。

海瑟慢慢地把头转过来，扣着他肩膀的双手缓缓松开，双臂微微抬起。爱洛斯眼中划过失落，她还是不肯接受他么？下一秒，海瑟圈起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唇紧贴着他耳侧，爱洛斯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颤巍巍的“嗯。”

许久许久之后，纵然是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于幽冥地底，海瑟仍然相信，爱洛斯对她，至少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动了心。

言语、眼神都可以作假，唯独心跳，是最真实的。

即使那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可是，想起那一日清晨，他悸动的心声，还有将她萦绕的淡淡玫瑰香，她还是觉得，很幸福，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