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 第十三章

终考的前一日，海瑟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丘比特一直没有回来，她想他想得厉害，并且万分后悔：那天离开神殿时，她该去给他道歉的。

白天里，复习课本的时光变得枯燥且难以忍受，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偶尔的翻页声。凌晨回来时手脚总是冻得冰凉，这让她分外想念丘比特递过来的热饮。

前几日查看账户，发现又多了一大笔钱。她默默地关掉电脑，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

就算考上了战斗海女神又怎么样，还是要这样一个人过日子。

心态不佳直接影响到了她的现实表现，恩雅已经不止一次警告她，照这样下去，她很难从她那里拿到高分。

梅林知道她这阵子情绪不佳，特意邀请她去kIss酒吧放松。海瑟想着自己也有阵子没有见到梅林了，也为了改善下糟糕的状态，便欣然前往。

酒吧的生意确实很火爆，里面的人都在尽情地摇摆、嘶吼。不过梅林太忙了，总是会被叫过去应付各种事件。没人说话的时候，海瑟就不停地喝酒，当遇上第三个邀请她过夜的男子后，她跟梅林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出逃。

梅林正风情万种地倚着吧台和一个男子调笑，晦暗的灯光下她露出的雪白大腿更加刺激人的眼球。

时候还早，海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了圈，不知不觉地绕到了海王宫的正门前。

望着门口两侧站得笔直的两排侍卫，她心里的失落感更加严重。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一直有什么在她身后“扑扑簌簌”地响，她一停，声音便消失了，她一走动，那声音便跟了过来。

海瑟朝前快步走了段路，又猛地停下回转头，一眼就瞥见了某人未来得及藏起来的翅膀尖，白生生的羽毛在海水里面轻微的摇晃。

“你出来，我看到你了！”

街道拐角处的小翅膀尖颤了颤，一下子全缩了回去。

海瑟冲着他喊道：“你要不出来，我就和你绝交，永远！”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只白白的小翅膀试探性地展出来，讨好似的冲她摇了摇，接着，丘比特慢腾腾地挪出来半个身子。他的翅膀扑打地很慢，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地漂浮着。

他抿着嘴巴，静静地看着她。

海瑟怒气冲冲地朝他奔过来，他绷紧了脸蛋，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你怎么不去死！”海瑟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

丘比特拍拍她剧烈抖动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

“小坏蛋！”海瑟狠狠揪了把他的羽毛，“我好想你。”

丘比特仰脸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不知道自己是该做出痛苦的样子，还是显得高兴点好。

平静了会儿，海瑟开始凌虐丘比特的脸蛋，她左右开弓拉扯他鼓鼓的腮肉，“我很紧张，怕我明天考不过。”

丘比特困难地从被拉成一条长缝的嘴里发出这样几个字，“我知道……”

“妮莎和萝莉都有亲友团去支持，”海瑟把他的脸往里面挤压，“估计我一个支持者都没有。不管怎么样，你明天一定要去，听到没有！”

“唔噜噜……”丘比特发出含糊地声音，“去，我去……”

“你没人性，看我被爱洛斯欺负不帮我！你真混球！”

丘比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她撕成几半了，他艰难地点头，承认自己是混球。

……

丘比特喘着粗气，无力地趴在海瑟肩头，“你消气了吧？”

“没有！”海瑟狠狠地在他肥肥的屁股上打了下，“啪”的一声，特别清脆响亮，疼得丘比特哀嚎一声。

海瑟紧紧抱住他，“以后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反正我也打不过爱洛斯，就……等我和他离婚，离婚后我不要他分割财产给我，我把你要过来就行了。”

丘比特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海瑟和丘比特闹腾了一阵子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更靠后的街道阴影里，慢慢地走过来一个高个的男人，是希伦。

“到现在你还不死心！”

希伦有些无奈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妮莎，“你跟了我多久了？”

妮莎气得脸色发白，“这不重要，你的‘有事’就是跟着她一晚上！我明天要考试，你都不肯陪陪我。”

希伦沉默着。

妮莎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是我先认识的你。你都和我在一起了……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啊。”

“我知道。”希伦摸摸她的头发，“我会对你负责的。”

妮莎激动地打开他的手，“我不要你负责！看看你的样子……！你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

看到希伦刹那间变色的脸，妮莎立刻就后悔了，她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希伦冷漠地看着她，“如果不想我亲手杀了你，管好你的嘴巴。你我都明白，如果不是爱神的金箭蛊惑，我不会碰你。”说完，他转身离开。

妮莎在原地呆了好久，看着希伦渐渐远去的身影，她提起裙角飞快地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了上去。

“对不起，我昏了头才会说那种话。不要离开我。”妮莎说着，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真的爱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幽冥獭化成你的样子攻击我，我知道那是假的，还是没有反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真的！”

她哭得很伤心，大把的眼泪化作珍珠掉落在海底泥沙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海瑟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丘比特问道。

“我想见见我妈妈。”海瑟小声道，“……从我成年到现在，已经1ooo年了，还没再见过她……”她朝门口走了两步，蹲坐到台阶上，随手召出法杖来在地上画圈圈，“那次我和爱洛斯过冥界之门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了，真好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也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不过，她那么美，嗓音应该也不差吧……”

丘比特学着她的样和她面对面地蹲坐下来，“这件事有难度，那是海王的私事。”

“我知道，”海瑟把法杖搁在一边，下巴顶着膝盖，“我就是想想……”过了会儿，她把丘比特抱过来放在自己身上，“你说，我结婚的时候谁给我梳头发、戴花环啊？”

丘比特在她怀了扭了扭身子，小手抚上她的脸，再轻轻摸摸她的眼角，水汪汪的大眼睛弯了弯，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海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装可爱，一激动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两口。

“有口水。”丘比特故作嫌恶地把被她啃过的脸往她脖子上蹭。

“走开，好痒。”海瑟“咯咯”地笑起来。

关着的窗突然开了，Q胖从里面冲出来，看到海瑟，红亮亮的瞳仁闪着兴奋的光。尾端的火焰烧地更旺了。

这几日海瑟精神萎靡，以她的精神力量为食粮的Q胖也一直处于饥饿状态，这会儿感觉到海瑟情绪的好转，它便迫不及待地冲出来觅食了。

Q胖原本乐呵呵地围着海瑟打转，突然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噗”的一声化成了本态，只留有一双被黑雾缭绕着的红眼睛。

丘比特警惕地飞起来，“谁？”

有人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待看清那人的容貌，海瑟惊讶地站起来，叫道：“哈德斯伯伯。”

“嘘。”哈德斯竖起食指挡在唇间。

海瑟立马捂住了嘴巴，紧张地左右看看。好在这会儿周围没什么人了。

“您怎么来了？”海瑟小声问道。

哈德斯走到她面前才开口说话，“你明天就要考试了，我来看看。不要把我来过的事情说出去，好吗？”

海瑟使劲点头，“嗯嗯。”这规矩她当然懂，如果被人知道哈德斯私自前往海底，又会被人大做章。她一直觉得海族和冥界太过分明了，应该互通有无才对，这样也利于两界的发展。

海瑟把哈德斯请进了屋，大概是他的气场太强，Q胖一直畏畏缩缩地抖成一团。丘比特则脸色复杂，时不时瞧瞧海瑟，再瞧瞧哈德斯。

海瑟给他泡了杯热茶，又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

丘比特幽怨地看着她切蛋糕，“你不是说给我留的吗？”

“我再给你做。”海瑟把最大的一块递给哈德斯，“您尝尝，我自己做的呢。”

哈德斯动作优雅地吃了一口，微笑着点点头，“美味无比。”

“真的吗？”海瑟乐得两只眼睛眯成了缝，把自己的那盘也推给他，“多吃点。……伯伯，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嗯，”哈德斯说，“顺便给你份小礼物。”

海瑟兴奋地凑过去，丘比特拿着一大袋油炸小黄鱼咬得嘎吱嘎吱响。

哈德斯递给她一颗拳头大的黑珍珠，一道银白色的线从中间把它拦成两半，“打开试试。”

海瑟按了下那条线，珍珠自动弹开，有银白色的雾气弥漫出来，紧接着传来了轻盈飘逸的歌声，如纱似雾，却真实的仿佛可以触摸到。

是海族人的语言，最古老经典的《人鱼唱晚》。

“这是……”

“这是琉珂……你妈妈的歌声。”哈德斯说道。

丘比特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海瑟小心翼翼地捧着珍珠，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碰坏了，“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哈德斯抿了口茶，“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很喜欢唱歌。冥界的黑珍珠有着最强的记忆录制功能，我送她的。后来……”

海瑟睁大眼睛瞧着他。

哈德斯笑得有些忧伤，“她把她的歌声放在里面，又还给我了，说是生日礼物。她总是这么小气。”

他摸摸海瑟的头发，把她几缕碎发掖到耳后，“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都是美人。头发质地像她，比水还柔软。”

海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笑。

哈德斯看着她羞涩又兴奋的模样，笑着拍拍她的肩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伯伯，”海瑟送他到门口，“等我考上了就请你吃饭！”

哈德斯故作严肃道：“记下了啊，到时候什么贵点什么。”

“啊？”想起冥王低调又奢华的品味，海瑟直想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看她嘟着嘴的可爱模样，哈德斯笑了起来，他的嗓音低沉悦耳，仿佛大提琴的呢唱。

海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哈德斯看了眼丘比特，“等你和爱洛斯结了婚，就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了，他的神殿里多的是值钱的东西。”

丘比特的嘴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

送走哈德斯，海瑟蹦跳着回到屋里，一手捞起丘比特，一手握着仍在歌唱的黑珍珠扑回床上。

她从床头柜上的一摞书里扒拉出来一本最厚的，翻开扉页给丘比特看，“看这个，这个就是《人鱼唱晚》的歌唱，是很古老的海族语，我们都不怎么用了。但是用它唱歌特别好听。歌词还是我爸写的呢，是歌颂海洋的，总共分了……”她手指在那一长段字上划拉着，“分了五个部分，有称颂潮汐的，还有泉水、浪花……听说我妈在练唱这首歌的时候认识的我爸。”

海瑟“啪”的合上书，抱着丘比特翻了个身，“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你兴奋过度了。”

海瑟揉搓着他软绵绵的头发，“你说，我真的不是我爸亲生的吗？”

这是她头一次提起这件事，丘比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虽然没见过他们俩相处的样子，但是别人都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爸每天晚上都会去看看她，如果这样深爱她的男人她也忍心背叛，那她肯定是个坏女人，对吧？”

神盛纪年521o年11月27日上午九时，战斗海女神的终极考试正式拉开帷幕。

考试场地设在皇家环形体育场，早晨五点开始，就6续有人进场了。不仅仅是考试很值得期待，考前众神的入场仪式也是一大看点。

看过上一次海女神选拔的人大都已经子孙满堂了，年轻点的只是听说还没有见过。票早已预售一空，还有不少地下交易仍在进行。

八点，海王和王后入场，两人一同乘坐着铜体金鬃的马车驶入，主席台上为他们二人设置了软座，往下一级是为其余十一位主神预留的位置。此前海王亲自在场地施了魔法阵，以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

最终参加考试的只剩了十人。萝莉考前半小时的时候宣布弃权，恩雅虽然生气，却也拿她没办法。普拉带的学生有一个劳累过度昏迷了，也被除名。

“我紧张。”入场前，海瑟紧紧攥着丘比特的手不肯松开。

“加油，你能行的。”丘比特给她打气。

“海瑟，加油！”梅林的大嗓门从前面的座位上传过来，“我花了好多钱才买到的头等票！”

海瑟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是猛点头。

战斗海女神的考试分为三个阶段，一是理论考试，二是才艺表演，三是实战。

理论考试的成绩加上日常表现的总评折合成分数，决定十位学员的入场秩序。

海瑟的总成绩排在第五，她走到入口的时候，奇怪地发现先走的四个人都挤在门口没进去。

“怎么了？”

妮莎指指门口。

距远了看她一直以为是两个门，其实，那是一头巨型鲸鲨的鼻孔！

“它要我们进行才艺表演，打动它才能进入考场。”妮莎口气有些焦躁，“时间有限，我们已经在这儿浪费了十多分钟了。”

“才……才艺表演，包括什么？”海瑟傻眼了，她可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啊。

鲸鲨不耐烦地喷出一口气，吹起了一地的海泥，“你们到底会不会？”

一个高个棕色皮肤的女子没好气道：“歌也唱了，舞也跳了，你就是不让我们过。你到底会不会欣赏！”

海瑟拉拉妮莎的衣袖，“它要求这么高？”

“这头鲸鲨是我们海族的缪斯神，司艺术，它的判断还是比较客观的。”

“下一个。”鲸鲨微微昂了昂鼻孔。

海瑟硬着头皮走上去，“那个，请问你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我只会唱一首歌，还总是跑调。”

“跑调还叫会唱？”鲸鲨嘲笑道，露出了一口又白又亮的尖利牙齿，“艺术的美来源于丰富的感情，感情的释放程度就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海瑟将法杖收起，十指交叉贴在胸口，站直身体。抬头的瞬间捕捉到了丘比特的目光，他升在主席台的半空，正往她这边看。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去想在脑中回转了一晚上的旋律。先是浅唱低音，娓娓诉说着对海洋的热爱：起伏的潮汐，涓涓的溪流，清透的泉水，勤劳智慧的海族人民，新鲜的海风……

《人鱼唱晚》的最后一段是歌颂海王的功绩。唱到这一段的时候，海瑟忍不住掉了眼泪，虽然波塞冬把她丢弃了这么久，虽然他可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崇敬着他。波塞冬是伟大的帝王，神圣的旋律更扣动人的心弦。

“铜蹄金鬃马踏熄海洋的怒涛，圣洁的海豚优美舞蹈，击碎岩石的三叉戟，带来浇灌万物的清泉，生命摇篮的守护者……”

人们都听得痴迷了，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波塞冬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站了许久。

古老的旋律触动了海族人敏感的神经。一片寂静中，有人惊呼：“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首歌！”

鲸鲨叹息一声，缓缓地升起来，从波塞冬设置的蓝色魔法屏障里钻出，让开了道路，他冲海瑟微微颔首，“请进。”

海瑟擦掉眼角的眼泪，“我真唱的这么好？”

鲸鲨点评道：“起调偏低，高^潮走低，总体来说还不错，起码感情到位了。”

鲸鲨让开后，西大洋的女神微笑着朝她们走来，“欢迎，姑娘们，祝你们好运。同时恭喜海瑟，她从我这里拿到了满分。其余的姑娘们，虽然你们没能感动鲸鲨，但我也会根据你们的表现酌情给分。至于排在海瑟后面的，请来我这里进行测试。”

众人哗然，才明白进场就是一次考试。

海瑟兴高采烈地冲丘比特比划了个V的手势。

之后海瑟在东大洋女神那里遇到了难题，她出的是政治考题。她各方面都说了一通，走之前看到女神在她名字后面写了个8o，心肝凉了半截。

普拉和恩雅那里则偏重实践。在普拉那，海瑟被一个顽固的大火球追着跑了好一阵子。恩雅的项目是海瑟做得最得心应手的。

四位女神把她们的权杖放在了场地中心，分别用不同地魔法禁锢着。海瑟她们要做的就是在不毁掉权杖的前提下破除魔法保护膜。

从普拉那里离开后，海瑟就开始觉得身体不对劲，体内似乎有股热浪，到处乱窜，冲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手里的法杖越来越烫，她踉跄着走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旁边有脚步声匆匆而过，是后面的人跟上来了吧？

她听得到妮莎在念咒，恩雅的法杖封在冰块中，只能用温暖性的魔法将其溶解。

“怎么会这样？”海瑟晃晃脑袋，撩开火辣辣的衣袖，发现手臂上爬满了亮红色的火焰纹路。

“恭喜新的南大洋女神产生！”波塞冬威严有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接着，西大洋和东大洋的女神6续产生。

海瑟看着停在权杖前不动的妮莎，问道：“你怎么了？”

妮莎突然举起手，手心里凝聚了一团蓝光，狠狠地朝海瑟投掷过来。

海瑟被巨大的魔法力量冲击地摔在一边，“妮莎，你疯了！”

“一旦魔法消耗过度，被封印的幽冥力量就会从身体涌出。说你受不了强大神力的外溢而死，大家都会相信的。”妮莎慢慢地朝她走近，手心里的光逐渐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搅碎你的心脏，就是冥王也救不了你。你去死吧！”

海瑟的十指紧紧扣住地面，慢慢地爬起来，她眼前一片血红，身子烧得厉害。直觉告诉她危险就在眼前，她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高高举起自己的法杖，把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到了掌心。

“海瑟！”

她仿佛听到丘比特在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