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玄一行跟随侍女走过一条铺着红地毡的长长走廊,刚拐过弯道便觉眼前突然一黑,竟是进入了一间狭小的房间内。
侍女走到房中唯一的一道白纱屏风用力一推,只闻“咯吱”一声清响,屏风向左划开,露出一条小径。
吴玄对此等商贾密室早已见怪不怪,悠然一笑举步入内,走得三五丈已到尽头,但见三面墙壁,头顶一方狭小的天井,仿佛井中观天一般。
侍女径直走到墙边出一拧墙上一个凸起的小轮,便见黑压压的一物慢悠悠地从天井上滑落而下,待到得眼前,竟是一个巨大的铜筐。
侍女打开铜筐小门,轻轻一句“公子请。”便率先进了铜筐。
吴玄恍然回神,大手一招与蒙信、赵策两人进了铜筐,侍女对着凸起小轮又是一拧,铜筐哗啦哗啦地慢慢上升而去。
吴玄惊讶笑问:“何等绳索,竟能负铜筐及四人之重?”
侍女笑着解释道:“绳套乃交州水牛筋缠绕而成,可负千斤之重。”
“噢呀,千斤?”赵策听得咋舌不已,“若是捆在人身上,岂不是无法挣脱?”
蒙信笑道:“这水牛筋韧xìng极佳,越是大力越捆得越近,即便是只手能举大鼎的项羽,也是无法挣脱。”
说笑间,铜筐已升至了天井之上,出得铜筐抬头一看,一汪醉人的明月压在头顶,满天星斗闪烁在无尽夜空,与齐阳城繁华的灯火遥相呼应。
“噢呀,真是一个好来处。”赵策不由高声地赞叹了一句。
“公子这厢请。”侍女浅浅一笑,将他们领至天台上唯一的一间隔间前,矗立门前禀告道:“女主,三位公子业已请至。”
“有情三位公子入内。”
只闻隔间内柔柔一语,侍女对吴玄三人招了招手,推门走了进去。
隔间三丈长宽灯火煌煌,东面主人位上跪坐着一名艳丽动人的绿纱女子,一脸微笑地注视着入内的吴玄等人,美目中流淌着琢磨不定的笑意。
“啊,竟是你。”吴玄瞬间认出了这绿纱女子竟是当初他与赵策相识时那名侍女,不由惊讶笑了。
再看另外一案,他却猛然一怔,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另案女子秀发如锻容貌绝艳,一双眸子如同夜空明亮的繁星般盯着自己,微勾的嘴角荡漾着似笑非笑的波纹,竟是数月未见的上官若溪。
绿纱女子站起笑道:“白瑶煕扫庭以候,三位公子请了。”
“许久未见,白姑娘何其生分也!”蒙信大笑着走了进来,却见吴玄兀自矗在前面愣怔,不由问道,“玄兄愣怔个甚?还不进去?咦,若溪姐,你为何在此处?”
上官若溪螓首一点开口道:“今夜前来与瑶煕盘桓,无意听侍女提及你在下面,瑶煕便请你们上来一聚。”
吴玄正sè一躬道:“在下吴玄,见过白姑娘,荆州牧大人。”
白瑶煕虚手一抬,笑道:“今rì好友相聚,吴公子不必多礼。”
另一边的上官若溪却听得心头不是滋味,荆州牧大人?这小贼历来不将我放在眼里,见面便是针锋相对,今天怎会如此有礼客套?心念闪动间,竟坐在那里发愣起来。
客人拜会主人皆有定式,一般来人身份地位显赫或关系要好,主人还须迎至廊下相请,最不济客人走进屋内时也得起身相迎,如上官若溪这般既不起身也不出言,对于吴玄的确是大大的不敬。
眼见如此,晓是吴玄好脾气也不禁变了脸sè,对着白瑶煕长身一躬道:“荆州牧大人既然不欢迎在下到来,请恕吴玄告退。”说罢大袖一甩,转身便走。
白瑶煕正yù开口,上官若溪已是恍然起身绕过长案急切道:“你,等等。”
吴玄戛然止步,转身冷冷地望着她:“荆州牧大人有何吩咐?”
上官若溪俏脸上露出犹豫之sè,与吴玄对视良久,终是忍不住喟然一叹:“即便是我有错在先,吴公子用得了如此较真吗?”
吴玄揶揄笑问:“你这是道歉?”
“不是!”上官若溪蹙眉娥眉坚定一句,其后便没了下。
两人就如此遥遥对视,皆是不肯出言认输,时间慢慢地流淌着,一旁的白瑶煕、赵策、蒙信三人一脸错愕地望着这场莫名其妙的意气之争,尽皆一头雾水。
“噢呀呀,好大的烤鸡!”
突兀一句高声,瞬间吸引了房内所有人的目光,愕然一望,只见赵策径直走到案前注视着盘内一只红亮肥大的烤鸡,啧啧撇嘴连声惊叹。
白瑶煕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急智,上前轻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光,此鸡长于青州鲁地,肥大肉厚,宜于架火烧烤,乃朋士居有名的招牌菜。”
“噢呀,哈哈,既是招牌菜,赵策须得一试了。”赵策依旧是一副惊奇大笑的模样。
白瑶煕道:“这有何难,公子另案请坐,我早已吩咐厨下备置食物,即刻便来。”
赵策点头大笑,回身坐在了一张空着的长案前,望向吴玄笑道:“从云愣怔个甚,还不过来入座。”
吴玄干咳一声点了点头,走来坐在了赵策旁边的长案前。
如此一来,几人的座位呈方形排列,白瑶煕坐东面西乃主人东道之位,上官若溪坐西面东为客人之位,吴玄赵策坐北面南为尊位,蒙信由于与主人熟识,便不拘一格地坐在了面北之位。
眼见一场意气之斗消弭于无形,大家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作为东道的白瑶煕意态从容地与吴玄、赵策、蒙信欢笑攀谈,竟是分外融洽,而上官若溪却一言不发地凝神啜茶,颇显形孤影只。
不多久,侍女们端来食案,捧来美酒,赵策一望白瑶煕,上官若溪案前皆是酒爵,不由笑问道:“白姑娘与上官大人饮酒还是饮茶?”
“若溪姐,你说如何?”
白瑶煕向着对案笑吟吟一句,却见上官若溪依旧捧着茶盏发呆,不禁无奈又是高声一句:“喂,回神了!”
上官若溪恍然回过神来,一见众人全都望着她,急忙道:“啊?瑶煕,有事么?”
惊异之sè从白瑶煕美目中一闪而过,她轻轻笑道:“问你饮酒还是饮茶?”
上官若溪蹙眉想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茶水便可,再饮酒便要醉了。”
“好,若溪姐饮茶,我来陪三兄喝酒。”白瑶煕颇为男子气概地一拍长案,举起酒爵环拱一周:“小女子先干为敬。”说罢酒爵流口凑近嘴边一饮而尽。
“好。”赵策拍案一笑,举起酒爵仰头饮干,饮罢酒爵倒着晃了晃,竟是一滴未洒。
吴玄微微一笑,也是大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