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坊朋士居内,吴玄与赵策正在二楼置茶畅谈。
时隔一年故地重游,想到相识的那个夜晚,两人不禁感概连连,说笑间你一言我一句地回忆述说,直到华灯初上之际依旧是乐此不疲。
便在此时,一通有力的脚步“咚咚”砸上楼梯,玉冠锦袍的蒙信已是大步走了上来。
“信弟,此处。”吴玄起身笑着招了招手。
蒙信微微颔首,径直走来坐在案侧,抓起茶盏仰头牛饮而下,脸sè竟是yīn沉无比。
“噢呀,瞧你这副模样,谁个招惹你了?我们揍他去。”赵策拍案一笑,口气中无不带着几丝揶揄。
蒙信放下茶杯重重一叹:“唉,除了我那牛顽的父亲,还有谁也?”
“噢呀,竟是太尉大人,那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赵策大摇其头一脸遗憾。
听他语气如此诙谐,蒙信心头终于好过了一些,笑道:“老父迂腐,总想将我教导成大哥那般优秀的人物,故此常有口舌责难,与之吵架拌嘴也是常事。”
吴玄笑着开口道:“信弟率直坦诚,开朗豪爽,如一团熊熊烧的火焰,而蒙羽则坚刚孤傲,锋锐无匹,如一泓寒凉透骨的潭水,两人xìng格本就风马牛不相及,犹如冰炭不能同器,何能并提而论?”
蒙信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不禁展颜笑道:“还是玄兄明锐,如此比喻恰到好处。”言罢稍事愣怔,笑容却骤然消失,惊奇高声道:“咦,玄兄认识我大哥?”
吴玄喟然一叹,笑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然要算起来,却是在下的不是了。”
闻言,蒙信猛然一怔,望向赵策,只见后者也是摇着头表示不知,不禁奇道:“何等过节,玄兄说来听听。”
吴玄略一沉吟,便从降服赤风驹说起,讲了夏侯崇抢夺赤风驹,讲了为寻找尤莉亚夜探护西羌中郎将府,讲了无奈挟持上官若溪,讲了与蒙羽单打独斗,一席话侃侃而谈说了大半个时辰,及至说完,蒙信与赵策两人都已是双目圆瞪惊奇错愕不已。
“你你你,当真击败了我那勇冠三军的大哥?”恍然回神,蒙信说话已是口吃起来。
“噢呀,还挟持了咱们以前的主帅——朱雀将军上官若溪?”赵策紧接着也是一句高声。
“对,都是我干的。”吴玄镇定从容地望向两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噢呀,怪不得那rì在颍川时朱雀将军前来我营,提出想见你一面,竟到处找不到人。”赵策猛然醒悟了过来。
“还有还有,那rì若溪姐昏厥在襄阳城城墙上是如何一回事?”蒙信急忙追问道。
吴玄正sè回答道:“她追我时不甚跌倒昏厥,我怕她受凉便送来你处,如此般。”
“那后来你职任北军骁骑中郎将时与若溪姐多有接触,为何她竟像没事人一般?”
“此事多亏平原王从中调解。”吴玄笑着一句,转而叹息道:“可惜蒙羽必定是恨我入骨,无可调解也!”
蒙信点头道:“大哥的xìng格我很清楚,虽说不予追究,然则玄兄让他在若溪姐面前出此大丑,心中记恨也是应当。”
“噢呀,信弟可别只帮你大哥说话。”赵策略显不悦地摇摇手,“若要理论,也是蒙羽、夏侯崇抢夺赤风驹在先。”
蒙信皱着眉头拍案道:“策兄这是甚话?蒙羽乃吾之亲大哥,玄兄乃吾之异姓兄弟,蒙信岂会厚此薄彼?”
“那今后若是从云与你大哥起争执,你站哪边?”
蒙信踌躇了一番,正sè开口道:“站中间!”
“噢呀,为何?”
“两兄若要大打出手,先将蒙信撂翻再说。”
“噢呀,信弟真xìng情也!”赵策叩着长案不禁笑了。
“好了,说了这么久,还是点些饭菜来吃。”吴玄淡淡一笑,急忙岔开了话题。
叫来明艳动人的侍女,赵策呵呵笑道:“从云yù点何菜?”
吴玄悠然一笑:“故地重游,自当一切照旧。”
“好。”赵策拍案一笑,转头望向侍女:“麋鹿肉、肥羊汤、野苦菜各三,外加秦酒一桶。”
侍女盈盈一礼,微笑开口道:“麋鹿肥羊秦酒尚有,然苦菜却早已没有存货了。”
“噢呀,甚?没有苦菜?”赵策陡然一句高声,失望之sè溢于言表。
“缺少苦菜,如同有旌旗而无战阵,诚为遗憾!”蒙信也是失望摇头。
见他二人此等模样,吴玄不禁对侍女笑道:“请姑娘问问店东可否从临近店铺调来苦菜,我们加价便是。”
侍女轻轻点头一句“公子稍等”,转身摇曳着莲步去了。
朋士居三楼平台上的隔间内,女主白瑶煕正置酒为远道而来的上官若溪接风洗尘,两女虽非海量,然则许久未见心情高兴,不由多饮了两爵,此刻已是俏脸酡红欢笑声声。
“禀告女主,楼下有三位公子声言要吃苦菜,特请女主如何处置?”侍女进来轻声禀告道。
“什么,苦菜?”白瑶煕微微一愣,晃动着手中的酒爵道:“店内早已没有存货,敷衍一下便是,何须专门请示于我?”
“若是他人自然如此,然则其中有京城四大恶少之一的蒙信,所以奴婢不敢妄自做主。”
“蒙信?”上官若溪一怔,正sè问道:“另两位公子是何长相,可曾记得?”
侍女见她神sè如此郑重,不由诚惶诚恐地禀告道:“一人身形魁梧,模样冷峻;一人高高瘦瘦,相貌俊雅。”
闻言,上官若溪略一沉吟,皱眉出声道:“如此模样,必定是赵策与吴玄,他三人历来形影不离蛇鼠一窝,岂有他哉!”
“呀,吴玄,可是若溪姐以前拜托我找的那人。”白瑶煕一双美目骤然亮了,嘴角也荡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可别胡思乱想。”上官若溪纤手一摇,蹙着眉头恶狠狠地说道:“以前让你帮我寻找他皆是因为有未了的过节。”
“那现在呢?仇人近在咫尺,若溪姐可想下去揍他一顿。”
上官若蹙眉想了一下,笑道:“早已冰释前嫌,何须如此。”
白瑶煕笑吟吟地开口道:“既然无仇无怨,不如将他三人请上来一聚如何?”
“请他们上来?不可不可,话不投机岂不大煞风景。”
“呀,怕甚,一切由我。”白瑶煕笑容依旧,转头对侍女吩咐道:“告诉那三位公子,朋士居女主白瑶煕有请他们一聚。”
“诺。”侍女轻轻一句,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