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青石大道缓缓前行,只见城内房屋低矮破旧,四周光秃秃的没有一处绿树花草,匆匆路过的行人不是满脸风尘的大齐行商,便是赤膊散发的草原胡人,离中原大城的风华富庶的确是相距甚远。
行至城中一十字路口,扎赤木便向吴玄挥手告别,按照昨晚的商量安排,他要带着族人将这十余车货物送到护羌军城西军营,顺便探明夏侯崇的住处,吴玄带着安娜与托勒斯在城中漫无目的地瞎逛走动,磨蹭到正午时分,便在事先约定的酒肆中等候。
没多久,扎赤木便行sè匆匆地前来,刚一坐下便压低声音对吴玄道:“从云,听与我要好那军吏讲,夏侯崇是大齐京师齐都城有名的贵胄子弟,祖辈皆是朝廷要员,年前才赴任到此,现住在护西羌中郎将蒙羽的府邸之中。”
吴玄沉声问:“可是城北那一处大宅?”刚才虽是闲逛游走,但他记忆惊人过目不忘,对走过之地还有七分印象,扎赤木此刻说来,便立即知晓了方位。
扎赤木道:“不错,那里可是护羌军幕府所在,必定戒备森严,你孤身一人前往,一定要加倍小心。”
吴玄点头,轻声吩咐:“我意,现在离天黑还有数个时辰,大家饱餐一顿便分头行事,在下留在城中查勘地形并购买相应夜行事物,请族长带上安娜托勒斯与族人一道出城,在十里之外那处小山谷扎营等候,如何?”
“我反对。”话音刚落,整个上午没与吴玄说话的安娜首先提出异议,冷冷地望着他开口道,“我也留在城中。”短短的一句话口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冰冷坚决。
“不行。”吴玄坚决摇了摇手,“你留下只会成为累赘,和族长他们一起出城去。”说罢,他又对扎赤木歉意道:“族长,揭羌部落与护羌军多有接触,冒然插手此事只会为贵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吴玄觉得你们还是在城外等候为上。”
扎赤木由衷一叹,对于此事他本不好启齿,怕的就是与护羌军起直接冲突,闻言不禁心悦诚服道:“从云小小年纪竟考虑得如此周到,扎赤木佩服。”
吴玄微微一笑,转过视线却见托勒斯正用罗马语言向安娜嘀嘀咕咕了一大通,想必是在让安娜不要意气用事。
愣怔错愕的表情从安娜脸上一闪而过,俄而脸颊竟泛起了丝丝红晕,她气咻咻地又向托勒斯嚷嚷了数句,飞快地瞄了吴玄一眼便垂首不语。
托勒斯笑着开口道:“先生,我们便在城外等候你的消息。”
吴玄暗暗松了一口气,当真还是罗马人了解罗马人,如果是他开口,劝阻那倔强的女子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唇舌。
三更时分,夜sè更见茫茫漆黑,料峭hūn风呼啸着掠过了护羌城,使幽静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凉意。
新任护西羌中郎将蒙羽的府邸坐落在城北两条大道交汇之处,这两条大道一条直抵南城门而另一条通向城西军营,现已是更深人静夜半时分,仍时不时有车马穿梭其中甲士巡逻而过。
一道黑影悄然无息地攀上了高高的院墙,轻轻几个跳落纵跃便稳稳地停在了一处屋脊之上。
这是一座与外面仅一墙之隔的jīng美庭院园林,环顾四周,但见亭台楼榭,绿荫幽幽,池水粼粼。此时,一队手持火把的巡逻卫士从庭院走过,直到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未发现黑夜中已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吴玄面罩黑纱伏身屋脊,贴身的深sè夜行服几与黑夜融为了一体,他心下明白凡是这些守卫重地,除了卫士不定时的明哨巡逻外,要害角落更安排有暗哨监视,如未探明暗哨所在便冒然跃入院中,必定是自投罗网。
他耐心等候一刻之久,除了隐藏在那座jīng致凉亭下的暗哨卫士轻声咳嗽被他察觉外,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甲士隐藏依旧无从得知。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良久之后,远方的城楼上传来四更“梆梆梆梆”的刁斗之声,带着边城夜晚特有的荒凉飘了很远很远,一天中最为黑暗的丑时已至。
巡夜刁斗声方落,院中猛地一阵鸮鸟叫声。吴玄所在的屋顶廊下响起低低的嗓音:“暗哨换班。”话音刚落,院中凉亭下、水池畔、绿树前立即显出影影绰绰的人影,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后,院中又恢复了寂静。
“连廊下共有四人。”吴玄顿时心头大定,四下一瞄便顺着墙身大鹏展翅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此处乃两墙相交的折角处,正是甲士们视线不及的盲点,五步之地的木栏外是一片绿茵茵红艳艳的花花草草,一座高高的假山矗立其中。
他轻轻一跃进入花草之中,宛如黑sè闪电般飞快掠过,山猿似地攀上了山石嶙峋的高高假山。
假山顶一座粗犷简朴的古亭孤零零矗立,亭内一张青石桌案数个青石座墩,站在假山上俯身一望,整个府邸的布局顿时进入眼帘。
护西羌中郎将府共有九开间六进,外加吴玄所在的这片后庭园林,占地几近二十亩,在房屋破旧的护羌城中顿显孤独显赫,假山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后面却是一片黑压压的白杨树林。
吴玄默默观察一周,将这府邸布局强记于脑,便下山潜入那片白杨树林之中。
夜风掠过,刚刚吐露新叶的白杨树一阵沙沙响动,如一片丛林长剑刺向黑压压的天空。树林尽头是一排灰蒙蒙的低矮砖房,外面晾晒着一片衣服毯被,一看便是仆役住所。
正在此时,西边一间屋内传来一阵轻微咳嗽,油灯亮起,一个矮小的男已“吱呀”推开房门,他慢吞吞地来到了树林边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三两下揭开了裤腰带便yù小解。
猛然,一只大手探出结结实实地捂住他的嘴巴,仆役低低地唔唔了两声,顿被一股大力拖入了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