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满园的梨花随风飘落,片片洁白泛着淡淡的甜香在风中飘洒,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笑容如春风一般温煦明媚,从台阶上走来,握住她的柔夷,嘴角浅浅的弧度让她一阵心慌意乱,看着她湿润的眸子轻声道:“雪妍,雪妍……”
雪妍羞涩地低下头,感受着那人靠在身旁的温度,她心下十分欢喜,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不放开。偶尔调皮地一抬头想偷看他,正巧碰上他狭促的眼神,雪妍唬得连忙垂下头去,听着他在耳边喊着自己的名字。
“雪妍,你还在等我吗?”那人一身白衣比起满园梨花更加清尘出众,他的小声问话叫雪妍一时难以应答,未及方抬起头来,看着他眸子里满满的自己,乐得正欲回答:“我在……”
“雪妍!”忽然背后有人叫她,雪妍下意识地一回头,正好瞧见燕京秋从不远处走来,阴鹫的眸子里冷得没有一丝温暖:“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需要你来操心,我只是在和心爱的人一道。”雪妍气极,一把推开燕京秋。
“我就在这里,你待何处寻?”笑声中尽带戏谑之意,狭长的双目撩人心弦,上一刻还是宠溺之意,下一刻就已是阎罗再世。
“不是你,你这个魔鬼!”雪妍大声呵斥,继而转过身去,热切地看向梨树下那日思夜想的身影。只可惜只剩片片梨花纷飞,落地无声,只留下地上浅浅的痕迹,仿佛在诉说曾有人驻留过。
“怎会?”雪妍泪流满面,心间似乎早已被掏空一般,失魂落魄地跑过去,想抓住最后的一点薄薄影子。不想胳膊却被身后那人一把抓住,燕京秋戏谑的脸现于眼前。
“夫人,我就在这里,你待哪去?”他笑得更加肆意,步步逼近,同是月白云纹常服,传来淡淡的檀香,世间难得的美男子,此时的眼里充满的却是怒火滔天。
燕京秋笑得放肆,抓住她的手突然用力,雪妍咬紧牙关死活让自己叫出声来,望着逐渐靠近的燕京秋,她惊恐地朝后退去。一步一步,后头脚下突然传来一阵碎石摩擦声音,她下意识扭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已是悬崖万丈,脚后跟摩擦踢下去的小石子,直直地掉落悬崖间不留一点声音。
“救命!”雪妍吓得手脚俱软,脸色瞬间煞白如死灰,她惊恐地盯着眼前的燕京秋,他要她死?他果然如此恨她,抑或是恨敛辰,他把她当做了敛辰!
“哼,你怕了,你终于有怕的一天了!”燕京秋的脸靠近,说话间丝丝气息尽打在她脸上:“你也有怕的时候,那你知不知道,我心爱的临仙离开我的时候,我又是怎么样的心情?”燕京秋步步逼近,雪妍惊恐地不不退却。
“不,不要逼我,不……”雪妍顿觉脚下一松,再无任何支撑之物在,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淹没在云间的飘渺当做。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下坠,烈烈疾风在耳边响起,燕京秋的脸一下子扯远了。
看着他站在峭壁之边上,一脸嬉笑怒骂的表情看着自己,雪妍的眼角沁出一滴晶莹。下一刻,她已经闭上了双眼,等待耳边风声的停止那一刻,如果就这样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雪妍微微笑了……
“王妃?王妃你醒醒?王妃?”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呼唤,雪妍没有动,全身四肢如同被碾过一般,痛得没有半分知觉。她还活着吗?雪妍默默自问。想动一动手脚,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痛意,疼得她微微蹙眉,顿时强烈地咳嗽起来。
“王妃你醒了!”某个声音又惊又喜地响起,躺在床榻上的雪妍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睁开了眼帘,丫鬟圆圆的小脸正好落入视线。
瞧见雪妍有了意识,杏儿顿时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拍着心口直说:“王妃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刚才可吓死我了!”她似乎想起什么事,赶紧跳起来自言自语道:“天呐,我得去让大夫来看看,王妃,你先躺着别动,我去唤大夫来,很快就回来。”
一阵帘动,杏儿不等雪妍回答就已经急急忙忙出去了,雪妍强自按捺住血气翻腾的胸口,虚弱无力地依靠在水色芙蓉檀香靠枕上,苍白的脸上竟无点血色。低头闭眼片刻,梦里的一切真实如现实一般,她几乎就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去。
炎热的夏季闷闷无风,尽余斜斜光辉穿过水晶帘子微微晃动,映着光洁地板留下一地琉璃斑驳,点点如自己日间呕血的斑斑血迹。桌上鎏金手炉里袅袅青烟徐徐,点的熏香正是雪妍素日索爱的安息香。
靠在床榻浑身上下没一点气力,双手已被层层白布包裹,再看不见有渗血。雪妍自嘲地笑了,双手经脉俱废,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如从前般弹琴了。望着木地板上细碎光圈,自小在父母专门请来先生教导下学了近十年的琴艺,短短一曲间已成末音。
不甘心,却又有心无力,支撑着自个儿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要爬起来,未曾想双手一碰到床边,一丝痛意痛彻心扉,一时扶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吱呀的推门声响,一处脚步声响起,一个温暖的怀抱恰恰搂住她的身子,雪妍嫌弃地作势要一把推开,不想抱住自己的双臂紧实如牢笼,下一刻一双吊销凤眼对上了她的眼。
“夫人身子弱,竟然身边也没一个丫头伺候,这般奴才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狭长的凤眼里看不出喜怒,过往的戏谑已然消失,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考究和厌恶。
雪妍倔强地牢牢盯着那双眼,那双亲眼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深渊却毫无悔意,那双眼让自己的倒影变得如此的渺小。四处皆静,只余窗外夏虫长鸣,燕京秋笑了,凑近雪妍惊恐的脸,热气吐在她白皙的粉颈之上。
“你还真是一个祸害,你们幕家的人都是不省事的灯。哼,勾引人的本事可是一套一套的,这张脸张得还真是不为过呀!”他的笑脸落在雪妍眼里比那地狱的深渊还要恐怖,每每靠近一分,犹如落入那深渊般万劫不复。
艰难地按捺住胸口前翻腾的血气,喉间似有堵塞,血气无处可消。雪妍咬紧了牙关,梦里燕京秋那站在高山悬崖边际的身影与跟前人重叠,逼得她无处可逃。身上的冷汗早已濡湿了里衣,可凑近的鼻息让雪妍忍不住发抖,她惊恐地想退缩,但绝望地发现自己早已经退无可退。
原来已是逼至悬崖边际,哪有什么可退之理?
“你……你这个……”雪妍强自吞下胸前的堵塞,一句话断断续续,挣扎着要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怀抱。但她一挣扎,怀抱的手臂越加用力,将她孱弱的身子更加贴近于他。
“你……噗……”一口黑血按捺不住竟一口喷出,弄脏了燕京秋的一身白衣,云纹家常服上刺眼的暗红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正欲发怒。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杏儿回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打断了燕京秋的下句话。杏儿犹不自知地引来大夫,一面走还一面嘱咐大夫多给夫人解解怀,不想正好看见燕京秋抱着雪妍的一刻。
“王爷?”杏儿一惊,只见自家王妃正娇弱无力地躺在王爷怀里,而王爷的衣衫上一处触目惊心的血迹更是令她大吃一惊。瞧见雪妍担忧的眼神,幸好杏儿这丫头还算机灵,忙屈身行礼,对着燕京秋禀告:“杏儿无意打扰王爷和王妃,只是王妃病中初醒,杏儿请了大夫来给王妃诊脉。”
丫头不卑不亢的回答倒叫雪妍安心不少,她生怕燕京秋一时动怒,将对自己的怨气全都撒在杏儿身上,无奈气血虚弱,口不能言,只能焦急地望着杏儿。
燕京秋打量了一下在他怀里冷冰冰没有一丝表情的雪妍,又瞧了一眼大夫,终究没说什么,一把将雪妍温柔地扶着靠回靠垫上,继而又嘱咐了丫头几句。瞧着雪妍的眼神冰冷古怪,他粲笑一声,甩手离开房间。胸前的血迹依旧在,触目惊心地在白色的外衫上晕染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