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按捺平伏住心神,燕京秋望了一眼四周,古木参天,翠鸟鸣涧,四周绿荫婆娑。他俩正处在山涧一处水池中,四下无半点人气。燕京秋拉着雪妍爬上了岸边,池边的大石头又湿又滑,好几次都未能爬上去。经过了池底的好长一段距离,燕京秋已经筋疲力尽,吃力地将雪妍推上岸边。
雪妍一爬上岸,忙回过头来去拉燕京秋,冰凉的手心触感让两人一滞,燕京秋眼里滑过片刻的吃惊。雪妍置若罔闻,双手齐齐捉住燕京秋的胳膊,喘着气道:“捉紧我的手,我拖你上来。”
握住的手处掌心开始回暖,燕京秋自嘲地一笑:“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想我死的。”
雪妍丢给他一个白眼,没有理会这许多,一边拉一边道:“我才不想你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虽是冷冷的一句话,但今日说来却是无比地令人心安,没有多言,燕京秋卯足了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爬上了岸边,随即滚在一旁落叶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山间一阵风卷席而过,带着些寒意,两人浑身上下皆是湿漉漉的狼狈。雪妍忍不住咳嗽一声,在池底呛了几口水,现下满身的不自在。
燕京秋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不禁皱起了眉头。雪妍未曾来过此处,一景一物皆不似宫中景色,如此静谧的林子倒像是荒郊之外。一抬头,天色昏暗,不知不觉间,原来他们已经在石室里耗去了至少一日的光阴。
身旁的燕京秋爬起身来,拧了拧衣摆的水,看了一眼同样讶异的雪妍,伸出手去,对她说:“跟着我来。”
雪妍不解地跟着他在林子里前行,四周无比的安静,偶尔有鹰隼掠过,伴着凄厉的鸣叫声,叫人无端端地生出几分恐惧。雪妍一边走,身上的寒意越甚,湿透的衣衫在山间的风吹之下,格外地寒冷,满身的颤抖。似乎是发觉她的不适,前头伸过来一只手,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慢慢地牵着她往前去。
不知走了多久,除了脚下的落叶踩踏时细碎的声音,就只能听见风声掠过林间的呜咽。雪妍愈发的不舒爽,嘴唇干干的几欲冒火。“此处是哪里?”她虚弱地问一句。
前头燕京秋的脚步一滞,一句“皇陵!”过后,继而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是皇陵?皇室的陵墓!雪妍心下暗暗吃惊,只知道只有皇室中人能够踏足此地,不想今日竟会有如此境遇。无怪乎方圆几里皆不见有人烟,即使是荒郊之外,也能遇见猎户之家,如果是皇陵,一切就说得通了。
雪妍一路走一路咳嗽,燕京秋脚步加快,她差点就跟不上,踉踉跄跄地给他拖着走。实际上燕京秋走得并不快,他一边脚一瘸一瘸的,不甚利索,听见雪妍咳嗽愈甚,他摹地恼怒地转过头来。
“我没事,接着走好了。”雪妍一吃惊,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下一秒燕京秋已经靠近了她,面对在她面前冷冷的脸,雪妍不知该说什么好。燕京秋摸了摸她的脸,继而在她面前蹲下,将背部对着她,冷冷地说道:“上来!”
什么,燕京秋要背她?雪妍已是迟疑,遭来燕京秋不悦地再次催促:“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些上来,不然你今晚就留在此处算了。”
雪妍望着眼前瘦削的背影,默默地上前去,趴上那同样湿漉漉的衣衫之上,燕京秋啥都没说就背着她起身。瞬间的摇晃令雪妍好生惊慌,紧紧地搂住燕京秋的脖颈,感受着从他背部传来的阵阵温度。
燕京秋的脊背又直又实,打小习武的他有一副好身板,两人彼此都是湿湿答答,湿透的衣衫贴在一起,透出原本的身材肌肤。才上了燕京秋的背部,忽然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如此的相近,透湿的衣衫几乎近于薄薄一层,隔着贴身的布料,近乎对方的肌肤上的热意。
雪妍的脸摹地红了,往外头挪了挪,尽量不靠近燕京秋的背部,一路别提多尴尬。这才暗自懊恼没有想到这许多,许是她不正常的动作让前面的人注意到了。燕京秋闷闷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要再乱动了,前头不远就到了。”
雪妍抬头一看,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闯进眼帘,古树参天,足下落叶厚厚一层,一到夜幕降临之际越发的寒冷。隐隐听见遥远的天际间,鹰隼的鸣叫格外孤高凄凉,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和孤寂之感笼罩着大地,西头那一轮红日正一头栽进山岚之间,只余片刻的余晖。
燕京秋放下她后,雪妍站在原地没有动,悄然一句:“此处应该是陵墓所在了罢,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休息吗?”
“没错,本朝历代先祖皆长眠于此。”燕京秋瞄了她一眼,瞧出雪妍面上的惬意,哼一声道:“你若是怕了,大可睡在外头,不过我可提醒你,若非祭祀,这山间常年无人能踏足,这林子里的虎豹之众怕是挺乐意与你相伴。”
瞧出雪妍眸子间的胆怯之意,燕京秋轻笑一声,登门入室,也再不管她是否跟着。雪妍四处打量,夜色愈近,整片山林万籁俱静,森森古木,说不出得诡异孤凉。冷风侵袭,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好生按捺住心中恐惧,硬着头皮跟着踏出殿内。
踏出殿内,数块灵位齐齐摆置在正中显眼处,室内还算洁净,想来定时常常有人进来打扫。燕京秋已然跪在大殿之内,对着先祖的灵位恭恭敬敬地叩头,继而一甩衣摆起身,径直走到灵位之前,将供养的果品尽数拢入怀中。
“你怎能将供品都拿走?”雪妍才一惊呼,就瞧见燕京秋走过来,将怀中糕点和水果都塞给她,轻蔑地说道:“你也不想没走出此处就饿死了吧,这些东西看起来是不大新鲜,但暂时也能果腹。我去拾些柴火来,你将这里能找得到的布都扯了来,今晚也好休息。”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就出门去了。
雪妍抱着这些糕点,左右为难,最糟糕的是,这时她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嚣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前天晚上她食欲不佳,将杏儿端来的粥都推开了去,如今身心俱疲,自然是又累又冷又饿。
抓起一个糕饼好生愧疚,也写着燕京秋的做派朝先代祖宗的灵位拜了一拜,暗自祈祷:“雪妍无理,私自食用老祖宗的供品,望众位莫要责怪,日后若是能逃脱此劫难,必将好生供奉各位。”
拜完之后,雪妍才慌慌张张地抓起糕饼咬了一口,糕饼又硬又冷,还带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好生难吞咽。雪妍拍着胸口艰难地吃了一块,肚子了垫了一点东西,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想起燕京秋的话语,四处打量周遭能用得上的布帷,将两旁的功德帆全部撤下,一点一点地铺好。瞧了瞧香案前的桌布,迟疑了片刻,将其也取来了,多余的布今晚也能盖着先睡了。忙活了好一阵子,额上沁出层层薄汗,一个喷嚏不合时宜地冒出,雪妍头疼地揉揉鼻子,正好对上燕京秋抱着柴火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