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可能,现实里,他们是被困的金鱼,无论如何翕张着鳃吐气,都吸不到自由的氧。
“哈。”林羡清抽着鼻子笑了一声,晃了晃两只悬空的脚,“那可真好。”
在这一刻,他们都在努力把虚假的恋爱谈得真实。
火红的石榴花还在手里,林羡清转了转,看着花瓣上似乎还沾着露,沉吟一会儿后她又歪着头问温郁:“明天呢?明天什么时候见面?”
温郁难得怔了一下,漆黑的眸闪动几下,映射出她的脸。
他喉结轻滚一下,声音变得哑:“都可以,我听你的。”
见面吧,在上一秒、下一秒、想起你的每一秒。
作者有话说:
好纠结(头秃),今晚修一下文,感觉写得不太好。
第33章 珠算
◎我用伟大祝福你。◎
因为能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十天,二百四十个小时,一万四千四百分钟。
林羡清把石榴花带回家,用小碗装了水泡住它的茎尾, 但是隔天早上去阳台上看它的时候, 花还是枯了。
艳丽的花瓣变得萎蔫缩水, 蜷了边, 再没有一点生机。
林羡清叹了口气,干脆把花夹在书页里作书签。
那天下午约了今天见面, 说要去林羡清的学校逛逛,温郁说他从没去过。
其实林羡清对自己的学校并没什么感情, 也从不怀念那里的日子, 可能是因为她在学校里并没有多少值得夸口称赞的青春时光。
去学校的那条路很长,长得林羡清几乎快忘了怎么走了, 忘了要在哪个路口转弯, 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学校大门口有一家很实惠的包子店, 老板娘在高考那天偷偷给她塞过豆沙包,笑着祝她高考大捷。
林羡清的车堵在半路, 虽然还在暑假,但是高中一般都会提前几天开学,尤其是竞赛班的学生, 几乎在八月份刚开始的时候就入学了, 而且现在正是大清早, 送学生的车堵得水泄不通, 鸣笛声在马路牙子上炸开。
车轮缓缓往前蹭了快半个小时, 林羡清才挤到大门口, 在拥堵的人潮里, 她总能第一眼看见温郁。
他今天穿了纯黑色的卫衣,宽松的款式遮不住清瘦好看的身形。
温郁低头站在电线杆旁边,手里还捏着手机,眉眼低着,在给谁发消息。
下一秒,林羡清感觉到自己口袋里震了一下,点开后是温郁的短信:“到哪儿了?”
她撒腿下车,回他:“你抬头呀。”
温郁略略仰起头,林羡清刚好站在马路边上,笑着冲他招手。
她扎了个马尾,穿着高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跑过来的时候马尾在身后一跳一跳的,活泼又天真,像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
一跑过来林羡清就推着温郁的手,小声叮嘱他:“我们现在得装成学生进去,手机快收收。”
温郁把手机装进卫衣口袋,低声问:“但我没有学生证也没穿校服。”
林羡清侧身看了看大门,“没关系,现在人多,说不准可以混进去。”
学生们排成好几队往大门里挤,林羡清跟温郁两个人浑水摸鱼,结果温郁一身黑的装扮在一众校服里还是太出挑了,保安大叔大声喊着他:“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生,你校服呢?”
温郁被保安扯出来,林羡清见事情不对立马从队伍里撤出来,帮温郁打圆场。
保安问他:“校服不穿就算了,学生证呢?”
温郁抿了抿嘴,“落教室了。”
“几班的啊?”
温郁快被问倒了,林羡清冲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跟保安大叔解释:“他是我同学,李雯洁老师班上的。”
说着,林羡清把自己以前的学生证拿出来给人看,保安狐疑地瞅了两人一眼,指了指门卫室:“进去登个记。”
登记板上都是无故迟到的,各种各样的字体龙飞凤舞,温郁拿了笔,照着林羡清念的填。
于是,字迹纷乱的登记板上,留下了唯一一道整齐好看的字,温郁写字喜欢把捺拖得老长,几乎戳进了下面一行的格子,结果排在两人身后下一个登记的学生就开始吐槽:“怎么把格子都占了啊......”
林羡清低了头,讪讪推着温郁往里走。
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有人捏着书包带子往教学楼冲,而林羡清跟温郁两个人慢悠悠在学校里闲逛,形成极大的反差。
林羡清侧着头问温郁:“为什么非得来我学校?学校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温郁与她对视一眼,开了口:“因为没见过。”
林羡清没懂,温郁又补了一句:“没见过高中的你。”
夏天的尾巴,学校里的绿植还绿得葱郁,埋在花坛的喷水器开始往外吐水,教学楼门口的小池塘里浮出几片荷叶。
林羡清踢了踢石子路上的石头,半开玩笑般说:“那你可有得看,还有我的初中,小学,幼儿园,你不是都得去看看?”
“这样,你就从我十八岁看回了三四岁。”
温郁的喉咙里闷出几声笑,他说“好”。
因为是周日,一般这天是不上早自习的,进了教室就得上课,有人来得早就先去食堂吃早饭,还有的从校外买了早餐,扒在窗户口吃,免得味道积攒在教室里。
林羡清跟温郁刚路过一个窗户口,而那窗户猝不及防被拉开,一个小个子女生正端着一碗打包的面站在窗户口,两人下意识偏头看过去,结果那女生看了温郁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卧槽,好帅。”
温郁倒没什么感觉,林羡清没忍住,单手搭在温郁肩上低着头笑出来。
那女生也觉得尴尬,又默默把窗户关上了,但下一秒又听见她好像在对朋友叫嚷:“快快快,窗外有帅哥,是我们学校的吗?”
温郁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得要死,林羡清压着笑催他快往别处走:“要被围观了,帅哥。”
少年默不作声瞥了她一眼,林羡清毫无知觉,拉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
走远了一点以后,林羡清问他想去哪儿,温郁沉吟了一下,“你的教室呢?在哪里?”
林羡清环顾了一下周围,太久没来居然会有点不认路了,十几秒后她指了指右前方的那栋教学楼,“那栋楼,但我不确定我那个教室现在还作不作教室用了,因为里面的电子白板是坏的,学校好像说要改成办公室。”
那栋是老楼,学校刚建成的那几年就有了,设施什么的也挺旧的,林羡清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电路就经常损坏,晚自习上到一半灯就会突然黑掉,然后一教室的人都会叫嚷着提前放学。
她想了下,还是对温郁招了招手,“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看看。”
楼里的楼梯挺旧的,崎岖不平,楼道的墙上有各种各样的涂鸦和恶搞的标语,大多是骂学校的,偶尔有几个“征婚广告”,斑驳的墙上连墙皮都不剩下几块了。
温郁往上走了两楼,很突然地问:“这确定不是危楼?”
林羡清哽了一下,“总之不会散架的。”说完她又默默小声吐槽,“反正我们不会在这里死掉。”
“如果真塌了,我会先跑向你的。”
“你来救我?”林羡清有几分感动。
结果温郁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要死在你身边。”
林羡清上楼的脚步一下子停滞住,她略无语地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
也许在他心里,殉情也算是一种happy ending。
温郁见她不高兴了,扭回头来俯瞰她,居高临下却又莫名深情,他挺为难地抿着嘴变了意愿:“好,我会去救你。”
林羡清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背,叹着气说:“算了,一起死就一起死吧。”
反正只是个假想,他们都不会死,都不能死。
林羡清的教室在顶楼,这一楼被空了下来,一片寂静无声。
楼底下各种吵闹声还在此起彼伏,混杂着无数少年人的大笑,林羡清跟温郁两个人走过廊道,推开尽头的那扇破旧的门。
因为修建的年代太久远,门上的锁早就脱落了,轻轻一推就能开,只是会被扑一脸的灰。
林羡清捂着鼻子呛了好几声,温郁从边上给她递了纸巾和水。
她缓了一会儿后又摸进去,教室里的窗帘被尽数拉上,密不透光,林羡清朝电灯开关摸去,却摸了一手的灰。
不知道是开关失灵还是灯泡坏掉了,总之灯打不开,林羡清回头对温郁说:“灯坏了,把窗帘拉开吧,太黑了。”
窗帘上也积了不少灰,明明才离开了两个月,怎么感觉这教室跟几百年没人来过一样。
教室里透了光进来以后才像个样子,温郁站在最后一排正中间,林羡清在讲台上,他指了指温郁腿边的那个位置,“我最开始就坐在那个位置。”
温郁眯了眼,他视力还不错,也只是勉强能看清黑板上残留下来的几个字,可能是高考结束那天留下的,写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但是林羡清是近视眼,并且温郁没见过她戴眼镜,那么她......坐在这儿的时候能看到什么呢?
下一秒,林羡清的手指不断往前滑动,指到了正数第二排靠近通道的位置,她说话的腔调很跳跃很轻快:“但是最后我被调到这里来了,因为成绩冲上去了。”
听完她这么说,温郁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她指着的地方,又试着看了眼黑板,作出了评价:“这个位置还不错。”
林羡清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温郁侧着身子挤进去,坐在靠里的位置,抬头看着讲台上的她,拍了下旁边的桌子,嗓音淡淡:“同桌,坐。”
林羡清跑下来看了看,桌子和凳子上果然都有一层灰,她皱了眉:“别坐了,好多灰。”
“我不介意的。”他说,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温郁用纸巾把旁边的位置擦干净,又说了那句话,“同桌,坐。”
林羡清顺他的意坐下,再抬头的瞬间,看着熟悉的教室,扬起的灰尘在空气中像浮动的金子。
温郁在她发愣的时间里从背包里抽了一张白纸,低头写上了一行字,然后推到林羡清眼前。
他说:“同学你好,我是你的新同桌温郁,请问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林羡清笑着说他幼稚,结果还是夺过他手里的笔,很认真地低头在纸上回复他:“温郁同学你好,我是林羡清,很高兴见到你,希望你见到我也很开心。”
下一秒,少年清冽好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了笑:“开心。”
他指尖摩挲着纸张的边缘,天生的笑眼勾勒出眼睛好看的弧度,温郁又重复:“见到你很高兴。”
其实,一想到要见面,就会高兴了。
他是《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林羡清就是小王子,他终归要被她驯服,为她的到来感到快乐,这好像是这阵子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林羡清在这一瞬间会有种错觉,就好像她真的跟温郁一起念过高中,做过同桌。
那样的话,她大概会暗恋他三年,如果知道自己终究会被拒绝,那么在一开始她就不会说出口。
她问温郁:“你呢?你以前大概坐在哪个位置?”
温郁怔了一瞬,他又道歉:“抱歉,我只上过一年高中,而且没有固定的位置。”
林羡清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心里怀疑着这话的可信度,毕竟温郁骗她不是一次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