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清尽量调整好状态,把刚刚的拉扯给忘掉,谈好这十几天的恋爱,于是她故作轻松道:“不爱喝了吗?怎么不动?”
温郁眨了眨眼,很听话地学着她捧起碗小抿了一口,这次的一点糖都没放,味道很淡,温郁吞下去后问:“为什么不放糖了?”
“你不是不爱吃甜吗?”林羡清回。
少年顿了几秒,最后说:“按你的喜好来,不用迁就我。”
林羡清笑笑,声音很轻快:“那你下次多迁就我一点。”
“下次”,这是个温郁和林羡清都不敢想下去的词,但林羡清还是说了出来。
喝完粥后,林羡清蹲到角落去看猫,墙角又落了一堆灰,小霹雳呆得无聊,自己在地上打起滚来,林羡清看得笑弯了眼,沉重了很久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明朗了一点。
“你好点了吗?可以开灯了吧,好黑。”林羡清回头问。
温郁没说话,但是径直地走到墙边摁开了灯,林羡清顺势把房子里的窗帘给拉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
她对着窗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又笑吟吟地想跟温郁搭话:“你看小霹雳,它——”
猝不及防的,温郁声调很轻地打断了她:“没必要这么努力,你看起来并没有装出来的那样高兴。”
他抿了下渗血的嘴唇,“我说了不用迁就我,像以前一样就好。”
怎么像以前一样?林羡清已经忘记以前站在温郁面前的感受了,就好像那些站在灼日之下的日子、那些频频高温的夏天,已经久得记不起来了。
“要求好多啊你。”她走过去,坐在温郁旁边,眼皮耷拉下来。
屋内透亮起来,林羡清终于摁开手机看到了林柏树发的消息,她回:“我不回那个家。”
她哥没回复,可能是忙什么事儿去了。
下一条是祝元宵发来的,他对林羡清要去上大学这件事挺大惊小怪的,直接消息轰炸,还说要给她举办个欢送会。
林羡清当时忙着,一条消息都没回复他,他就已经自顾自地敲定下来了,日程安排在二十五号,她走的前一天。
祝元宵让她问温郁要不要去,林羡清犹豫了一下,拿着手机在温郁面前晃了晃:“二十五号他们要摆席送我,你去吗?”
“嗯。”
回完消息后,林羡清把手机搁在一边,她有些矛盾,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温郁了,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林羡清趴在桌子上,一直叹气,终于,她开口:“要不明天再开始吧,我有点......”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难得的默契,他们两人都能听懂彼此卡在半头的话,虽然林羡清没接出“有点”后面的话,但温郁好像还是听懂了,他很轻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羡清的错觉,她觉得温郁的话变少了好多,虽然之前话也少,但没少到现在这样只说“嗯”和“抱歉”的程度。
担心他这件事好似成了一种本能,林羡清忍不住问:“你不会做什么的对吧?”
她说得隐晦,但两人都能听懂。
温郁破天荒地主动请求:“那你多跟我发点短信吧,多跟我聊聊天。”
他真的很会装可怜。
林羡清还是心软,但转而又抱怨了一句:“怪贵的。”
察觉到温郁又想开口,林羡清几乎是下意识就能反应过来他可能会说些什么,于是抢先截住话头:“别说‘报销’之类的了,我现在听不得有关‘钱’的话题。”
温郁明白她在为自己之前的话而生气,于是叹了口气,动作很慢地倾身过来环住她,但两人之间仍旧留着一道很大的缝隙,像是一个不太标准的拥抱,克制而又礼貌。
她听见温郁说了“抱歉”,又说了“那你回去吧”。
虽然说了“那你回去吧”,但温郁并没有放手,林羡清闭了眼,主动抱住他,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
小姑娘默默抱紧他:“不是要谈恋爱吗?那就好好谈。”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允许你抱一分钟。”
林羡清不想让温郁难过,哪怕自己很难过。
温郁也不想让林羡清难过,但是......他该怎么做?
他可能再也不会说出来,当林羡清从屋外进来时,好像照亮了整个昏暗的老屋。
抬睫见到她的那一眼,温郁以为自己见到了赶来渡他的神。
作者有话说:
谈上啦!
第31章 珠算
◎好想好想你。◎
回到家时林老爷不在家, 可能又跑到哪里去下棋了。
想起温郁的话,林羡清躺在床上摸出手机,准备给他发个报平安的短信,结果收到她哥的又一条消息, 说他们明天要来接她。
林羡清的手一抖, 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睛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
明天?
她吓了一下, 立马给林柏树打了电话过去,语气有点冲:“我不是说不回那个家了吗?为什么还要强迫我?”
电话对面静了几秒, 林柏树迟迟不出声,好久后, 林羡清听见了她爸的声音:“自己家不回你还能去哪儿?”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 有着一贯的命令语气,听得林羡清心里很不舒服。
“我不是你的下属, 你也没资格命令我。”她赌气说, 然后把手机撤离耳边, 对着收音筒道,“你来了也没用, 除非你五花大绑把我绑上车。”
对面沉了好久不说话,林羡清正想把电话挂掉,却又听见林志斌的声音:“林羡清, 你是不是在乡下野惯了, 只会耍蛮横脾气。”
这句话把林羡清说委屈了, 这阵子所有乱七八糟的心绪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最后用很低的声音告诉她爸:
“因为我只有爷爷教。”她耸了耸鼻子, “但是爷爷把我教得很好,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礼貌什么时候不用礼貌, 对您这样从小把自己亲生的孩子扔在乡下不闻不问十几年的人,我认为没有必要礼貌。”
“我这样说,您那金贵的耳朵能听懂吗?”
林志斌不再说话,最后似乎把电话还给了林柏树,她哥刚想出声,林羡清就打断:“总之你们别来,知道的吧,爷爷也不想见到你们,到时候灰溜溜地被赶出去的话我不会再放你进来了。”
她把手机扔在床头的柜子上,手机又开始响动,林柏树坚持不懈地给她打电话,林羡清盯着看了一眼,干脆直接把手机关机。
在关机的前一秒,她似乎看见有短信进来,但林羡清没太注意,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了。
她侧头,看见橱柜里大量的金色奖杯,上面都刻着她爷爷林子祥的名字,几十年的荣誉,都储存在这个小小的柜子里。
老房子的床板不太结实,林羡清翻个身的功夫就吱呀作响,她扫视着老屋子里的一切,看着桌子上镀着金的算盘,突然觉得很可惜。
什么都还没有做到,就得离开了。
林羡清闭上眼,整个人缩成一团,沉积的疲惫席卷她,林羡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在另一边,温郁试着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都收不到回应,他疑心林羡清还在生气,只能沉默着把手机搁在一边,不再打扰。
林羡清走后,他又把房间的灯关上,窗帘也拉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好像又回归到林羡清来之前的状态。
锅里的绿豆粥还没喝完,林羡清让他饿的时候自己热一下,但温郁只是缩在凉席上浅寐,醒来时他觉得浑身发冷,原来是窗户没关严实,凉风吹了进来。
入夜了,温郁踱步到厨房,锅里的粥都没加热,直接被他盛了出来,冷粥化不开糖,温郁吃了一勺,满嘴的甜腻,但下一口又是苦的。
又甜又苦,味觉失灵了一样。
一碗冷粥吃了一半,因为他加了太多的糖,后来吃下去的东西已经分不清是粥还是糖了,温郁的胃里突然泛起恶心,跑到厕所弓着腰吐了出来。
他咳了几声,眼尾染上绯红,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洇湿,懒懒地耷了下来。
温郁一边接冷水漱口,一边轻嘲着想:他真荒唐。
那天温郁又失眠,他的手机一直放在床边,可是迟迟没有消息进来。
——他等了一晚上,但林羡清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也许是夜里容易伤感,温郁克制不住地想: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他强制性从林羡清那里偷来了十一天,被讨厌是应该的。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温郁从床上坐起来,他打开通往院子的后门,蹲在那棵石榴树面前,温郁记得她喜欢石榴花。
于是他拍了照给林羡清发过去,彩信一般发得都很慢,温郁受着风,在树下等了好久才见到照片已发送。
可是夜色太浓了,他拍的照片只是一团黑,根本看不清火红的石榴花。
少年垂了眸,很抱歉地想,希望她不要再生气了,她已经够生他的气了。
-
林羡清隔天打开手机一看,温郁一晚上居然给她发了三十二条短信,最新的一条居然是早上四点半,他干巴巴地发了个“对不起。”
再上面一条是一张全黑的图片,看得她云里雾里。
大清早刚起床,林羡清的嗓子还是哑的,就给温郁打了电话过去,对面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她连一声“嘟”都没能听见。
“今天是恋爱第一天,对吗?”她问。
温郁迟疑了一下,回应她:“嗯。”
林羡清举着电话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声音夹着半分叹,像是真的热恋第一天般高兴:“那么,跟你说声早安吧,男朋友。”
真的很久了,温郁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林羡清用这种轻松的调子跟他说话了,他压了压心里的情绪,纵容小霹雳攀上他的胳膊,嗓音含混带笑:“早安。”
院子里的林老爷开始晨起打太极,他的收音机非常给力,响得整条巷道都能听见,林羡清被收音机里的声音震了一下,连忙掩上窗户,小声吐槽着:“......太恐怖了。”
她捡起床下的一只拖鞋,边往脚上套边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每天早上睡不成懒觉的原因,像你这种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杆然后懒洋洋地拎着个书包去上珠算课的人肯定体会不到。”
“那确实,太可惜了。”他嗓音发虚,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劲儿。
温郁的神经绷了一晚上,到这个时候接到林羡清的电话才精神了点儿,他抬指捏了捏眉心,唇角翘着,眉头却皱得紧。
但林羡清看不到,她只能通过声音去判断,温郁好像不太精神,她暗自猜测他是还没有从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
“你怎么半夜还在给我发短信?那张黑色的图片是什么?”
温郁沉吟了几秒,很直白地回答:“晚上有点睡不着。那张图片是我拍的石榴花,半夜莫名其妙想到你好像很喜欢石榴花,就想着拍给你,但是太黑了,没拍出来。”他停了几秒,扭头看着日光下摇曳的火红,又继续告诉她,“你有时间可以来摘几朵带回去,在它们枯萎之前。”
林羡清很难得地沉默下来,她哽了一下,只说“好”。
电话那头猝不及防传来几声猫叫,他好像在逗猫,小霹雳脾气暴,大叫了几声,那声音实在称不上好听,但温郁居然在笑,尽管听起来有些勉强,他好像很努力地在让自己看上去快乐。
“听到了吗?”少年突然问。
林羡清懵了一瞬,“听见什么?小霹雳的叫声?”
“嗯,她说: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