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蜉蝣本性属木,遇到火元最是惧怕,十成功力倒有三成施展不开,何况那道镜花水月的术法已经惊去了他悲愤之心,其时心中只有退却逃命之意,战力更是折半,哪还经受的住这等威力重宝的攻伐!
无数的烈焰兵器敲打在青蜉蝣坚硬的身体上,激荡起阵阵金属碰撞之声!初时青蜉蝣还顶得住,待一批又一批源源不绝的神风烈焰摧杀过来就立显不支,虽然复眼中还不断发出白色光芒击碎烈焰,但显然光芒已经越来越弱。
这时,火灵杀到!这些火焰灵妖化作兽头人身的寸长小人,摄过火焰兵器,攻伐有度,阵列齐整,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天兵天将!他们并不胡乱打击,只是用火焰兵器点杀青蜉蝣身上的微小伤口,尤其是被妖丹炸碎的躯干末端!
在这样有计划、有重点的打击计划下,青蜉蝣身上很快冒起了阵阵黑烟,零碎的血肉被烈焰神风燃烧挥发,伤口开裂的越来越大,眼看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这只青蜉蝣怕要烧成焦炭了!
这可真气的青蜉蝣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再次吐出在腹内修复的妖丹,倒也驱除掉一些躯干上的火焰灵妖,可怜自身修为大不如鼎盛之时,断难以支撑如意五风扇的强力攻杀,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风九沉冷冷一笑,眼见青蜉蝣还负隅顽抗,杀心大起,手中高高擎起宝扇,奋力的向下扇出了第三扇!
这一扇之威下,即便青蜉蝣如何凶戾,也不过成尘土一堆了。
只在当下,风九沉却听耳边着急的一声呼喊,“九沉,留得全尸!”
千钧之刻,余光望去,却是卓雪忧怀抱两个孩子,正与他高喊。
风九沉顿时想起此行的目的,正是要取青蜉蝣的复眼与精元为岳儿炼制灵通目,怎奈一时怒极杀得兴起竟给忘了!
可他醒悟已然晚了,出手不能回返,如同覆水难收,宝扇已经狠狠的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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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之夜,安宁而清新,时有蛙鸣阵阵,月华所至,树影婆娑,清风徐来,吹来点点水草腥气。
一个临时烧起的火堆旁,岑岳与卓溪儿仍旧昏迷并列躺着,卓雪忧则和风九沉靠着巨大的湖石坐着,手持酒葫芦对饮!
再一边,是一块长数丈的巨冰,月光淡淡洒下来,映现出冰里面张牙舞爪眉目狰狞的一只妖兽,不是青蜉蝣雄兽又是哪个?
原来风九沉听得卓雪忧提醒方才念起此行初衷,在如意五风扇扇下的刹那,换了法印心诀,催动起五风扇另一神通--寒冰神风,冰冻了苟延残喘的青蜉蝣好歹保住了全尸,也正好冰冻了精元复眼妖丹,完全可以等岑岳醒来施以秘法时使用。
虽然此行的目的虽已达成,岑岳与溪儿的小命也因为岑岳身上爆发出的那道莫名术法而保全,但是两位丹师心中却忧虑重重。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饮半晌了,都沉默的思索着,那道莫名术法是什么?
三年多来,卓雪忧经常为岑岳探查身体,那道术法绝不是岑岳本身或是心相通灵佩中带来的。如果不是心相通灵佩和玄水八龙锁的缘故,那又是谁在两位堂堂金丹师的眼皮底下,深入戍卫森严的玉融仙谷,在岑岳身上留下这样一道符咒呢?把七阶妖兽青蜉蝣的全力一击轻易反弹回去,岂是一般的修士能够轻易做到?
想到这些问题,两个人都很头疼,风九沉仰脖重重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竟‘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卓雪忧急道,“九沉你这是做什么!”
风九沉苦笑道,“三伯,我是恨我自己竟然如此不济!九沉我二十八岁结丹,再十八年七转丹元,历经八次天劫才修至今日。平日里,我自负法术精妙修为不凡,以为天下皆可去得!不想今日,不但差点没保住我这侄子侄女,连被人在岳儿身上划下一道如此不凡的符咒都丝毫没有察觉,真是丢人啊!丢人啊!”
卓雪忧老脸一红,何止是风九沉,连他自己不是也没有察觉么?
“罢了,那道符咒术法救了岳儿溪儿一条命,可见施术之人并无恶意,说不定是哪方避世的高人前辈率性而为!只是...我仙谷内虽然不如你风家一般高门大派戍卫森严,可能安然通过三十六道寒玉阵,在你我二人的眼皮底下与岳儿结交下这么一场大因果,此人的修为......哎,可敬、可怕!”
听到这儿,二人俱都打了一个寒颤,难以想象,这个人既然能通过寒玉阵到达岳儿身边,那也难保不能去到他们身边,举手便可取他们性命。
如果真有这样修为的人,那该是什么境界?雷火境?还是法相境?甚至更高一层次的......
二人不敢想了,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存在呢?二人不由的看向仍在昏睡的岑岳,岑岳的眉头紧锁着,像是解不开什么谜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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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岑岳真的有些解不开眼前的谜团,不知是不是和幻梦有缘,他又困在幻境中不可自拔。
这是一丛开满奇花异草的绿地花海之中,耳边隐约传来阵阵的仙音妙曲,岑岳慢慢的向前走,但是花径一条接着一条,好像总也没有尽头。
就这样走啊走啊,突然!岑岳面前闪过一泓小湖,小湖中间有一个小岛,岛上有座八角凉亭,内中似乎坐着一个人。
岑岳很想走过去问问那人是谁?这是哪里?他为什么在这里?但是湖周围空旷旷的,只是银波荡漾,没有任何一座桥梁。
正当岑岳束手无策之时,凭空响起一个苍老而严肃的声音,这声音低叹一声,“你来了。”
岑岳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兴奋于终于有人与他对话,他眼珠一转说,“您是湖心凉亭里面的那个人吗?”
“我是谁不重要,你又是谁呢?”苍老声音再次响起。
岑岳皱眉挠头,“我?前辈这问的什么话,我就是我啊!”
哗啦哗啦哗啦啦,嘎吱嘎吱嘎吱吱,小湖中间湖水突然向两侧排开,一条七彩石子拼凑成的小径浮上水面,光耀夺目,色彩斑斓。
岑岳吓了一跳,然后咂舌,“前辈,您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湖神啊!湖神爷爷,您是要我过去吧!”
没人回答他,岑岳无趣,只好踮起脚轻轻的踩在小径上,小径很宽也很平整,很快他就走到了小岛的边缘,又是一道大阻隔!横在岸边和八角凉亭中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悬崖裂隙,光只往下看就能吓出一身冷汗。
“万物生灵,人冠其杰。灵性分善恶,人之初,是善还是恶?”天空中又传来那个苍老声音。
有了上次的经验,岑岳并未思索就给出自己的答案,“人心本意是我,我为善则灵为善,我为恶则灵为恶。”
“哼,不伦不类的,算什么论调。”那苍老声音冷哼一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声音都再没说话,好像在思考岑岳的答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岛的土地缓缓合并,大地的裂隙消弭不见了。
岑岳于是又往前走,待他走到岛中心的凉亭之时,终于看到了那个坐在凉亭中的人的背影。
这应该是个老人,身穿一身紫袍,满头白发披肩,身姿坐的很直,但不知为什么,岑岳觉得这身形有些萧索,有些黯然。
岑岳鞠了个躬,“前辈!哦不,湖神爷爷!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么?”
那身影不回头,只是干声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湖神,不过只需你回答我第三个问题,你自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岑岳听清楚了,这人的声音果然就是两次发问于自己的苍老声音,他点点头,“请湖神爷爷发问。”
“万物一世,所求不同,其中尤以人类心思最为复杂,有求荣华富贵者,有求权柄功名者,有求恣意纵情者,有求儿女私爱者......少年你,何求也?”
岑岳猛的愣住了。
是啊,他求什么呢?想起自己的身世,母亲生下自己失踪了,外公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父亲更是不知是何人,虽然岑岳已经块十二岁,实际上才在世间生活了数月而已,他求什么呢?
那苍老声音并不去催促,岑岳自己的思绪茫然的转动,一会想到喜爱的玩伴溪儿,一会想到疼爱自己的风九沉与卓雪忧,一会想到守护自己的灵佩和玄龙。
自己想要寻求身世,也十分不舍周围家人的爱意,可今后如果遇到了更为险阻困惑的绝境,自己真的有一个目标为之努力么?
平静的湖面上,好像陡然扬起了一股大风,吹得湖水**荡荡,翻来覆去的湖水最终汇成一股水元,这水元不断变化着形态,慢慢的靠近着思考中的岑岳,初时还如山泉叮咚、溪水潺潺一样写意,后来竟化作大河奔涌,最终化作沧海澎湃!
水元化成的澎湃浪潮已经迎空悬挂,马上就要劈卷下来!若是浪潮一送,岑岳必定形魂俱灭。
突然!岑岳睁开闭着的双目,那洋洋洒洒马上要掩盖他身躯的高头大浪竟一寸一寸退下去了,再次化成一股水元,又复是如初时平静的湖面。
岑岳恍若未闻,孑然而立,与那老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岑岳仔细想来,心中所求,不过是生无眷恋,死无遗憾罢了!”
“喔?”老人身形似乎抖了抖,看不太真切,他想了想又复问道,“少年所言,何解?”
岑岳微微一笑,腼腆道,“岑岳涉世不深,不懂那许多大道理。只是岑岳知道自己从生而来,一路往死而去。恐怕终其一生,也不过是这条求死之路而已,若这路上没有些许的牵挂、眷恋与波澜壮阔,那无疑就白白活了许多春秋了。我想了很久,若是一生能尽幻想期待之梦,报牵挂眷恋之情,寻志同道合之友,守至亲至近之人。当虽身死,已无遗憾。”
“哈哈哈哈!”老人放声大笑,“好个一生求死之路!好个幻想之梦,眷恋之情,道同之友,至亲之人!少年你可比我要贪心的多了!”
“也罢,我就略助你一臂,且看你这求死之路走的如何!”
老人闻听岑岳答案,站起身来放声大笑,岑岳只隐约看到老人侧脸露出的一副漆黑面具,就见老人长啸一声飞身而起,那脚下的凉亭竟也飞入老人衣袖去了。
岑岳刚想发问,四方湖水突然掩盖过来,岑岳只感觉湖水包容了自己口鼻,眼前一黑,顿时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