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悲怆 第四章 1.父母

一杯红酒打乱了叶子的返程计划，不过也好，正好回家看看爸爸妈妈，自己不是做梦都在想吗？也许是因为众目睽睽下难以放下自尊，也可能是贾毅的话让他有了顾虑，何勇这一次没有充当准男友的角色，而是眼看着叶子摇摇晃晃地上了出租车。

叶子差点在车上睡着了，直到司机提醒她，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熟悉的院门和楼房出现在眼前，不是做梦吧？她使劲揉了揉眼，啊！真的是到家了，就连门口开到荼靡的桂花树都是那么真切。

今天是周六，爸妈不会到外婆家去了吧？叶子拖着疲惫的双腿上到房门前，看着熟悉的雕花铁门，想起老爸那张严肃的面孔，又闻闻衣服上的酒味，心里有点发虚。

“怎么回来了？电话都不打一个，是不是工作出差错了！”果然，一见面，老爸就背着手盘问，一副家长做派。

“不是说好春节回来的吗？中途回来在家待一天又回去，白花车费钱，多浪费呀！”老妈是现实主义，讲求做事的合理性，她的原则是尽可能用最少的支出办最多的事，倒不是舍不得钱，也不是不想叶子，世间哪有母亲不思念女儿的呢？

叶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抗议道：“我都累死了，你们也不心疼我，就知道审问我，到底是不是我亲爸亲妈呀！”

“哪里是审问你？我是为你好，要是在工作上犯了错，领导批评是应该的，你要是为这个想不通的话，我当然就要说你了。”在部队呆了10几年的老爸，脾气火爆，作风专横，尤其对叶子总是以军人的标准来要求，读书时候是这样，工作了还是这样。

“没有啦！参加魏晴的婚礼，就顺便回来看看你们。”叶子不得已，只好说实话了。

“什么！魏晴？就是那个公安局副局的女儿，长得秀秀气气的，她都结婚了吗？老公是哪里的呀？”老妈见过魏晴，眼睛里满是羡慕，只要是男婚女嫁的事，她都特别感兴趣。

“不认识，反正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叶子生怕老妈洞察到她的心事，撒了个谎，把老妈的口封了个半死。

“哦！一定是个乘龙快婿吧？她们家条件那么好……唉！你们都是同年的，人家都嫁人了，你却还没长醒，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女婿啊？”跟天下所以的慈母一样，老妈一见到叶子，就念叨个没完，尤其是婚姻大事。

叶子见老妈架势好像又准备给她上课了，赶紧拿起遥控器，将电视调到戏曲频道，正好在放方亚芬的《断肠人》，“妈！快看，你最喜欢的袁派唱腔。”

“哎呀！只顾着跟你说话，差点错过了，就是等着看呐！“果然，老妈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电视上了，不过还是没忘了给叶子削了个苹果。

“呵！还真是单纯，原来我简单的头脑是出自你的真传啊！”叶子一边啃苹果，一边感叹。

苹果有点酸，有点苦，吃了一口就知道是老妈在地摊上捡的便宜货，说过她无数次，捡便宜无异于花钱买垃圾，太不值得！可她就是转不过弯来，还是一如既往地热衷于地摊货。

叶子实在吃不下，把剩了一半的烂苹果扔进了垃圾桶，又偷偷瞄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爸，脸色似乎还不算阴沉，“爸！今天做好吃的了吗？我肚子都没吃饱。”老爸是家里的大厨，掌管一家人的伙食。

“要早打电话，我就可以做你最喜欢的水煮鱼，现在不行了，家里没有水煮鱼的佐料，平时你不在家，我和你妈都不爱吃，也没准备。”老爸还是绷着脸，不苟言笑，对叶子的突然归来显然心存怀疑问，他更多的是担心叶子在工作上遇到麻烦，不愿告诉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叶子倔强的性格跟他太像了。

“你就到超市去买嘛！又没多远，你要嫌麻烦，我去买就是。”只要不是下餐馆，老妈是绝对不怕麻烦的，总是竭尽所能地满足叶子。

“就是啊！爸，你就不怕以后老了，我也这样对你。”老爸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农村人的观念根深蒂固，最怕老了没人养。

“我一个老农民，谁怕谁呀？大不了回老家，你二爸他们还会不管我？”老爸排行老大，下面还有六个兄弟姐妹，因为很早就出来养家，所以一提到弟弟妹妹，就总是以家长自居。不过，叶子心里很清楚，二爸并不领情，反而认为老爸是怕苦怕累才去参军，把照顾老小的责任都推给了他。

“管是要管，不过得找你要钱呀！难道你宁可把钱给那些白眼狼，也不给叶子留着。”一说到二爸和钱，老妈就万分激动，好像老爸明天就要到乡下去了一样。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们，不就一包佐料吗？我不是不想去，是想听叶子说实话，这丫头这次回来有点奇怪，我不放心。”老爸是真的担心叶子不能适应G市的生活，“我跟你说，丫头，社会跟学校可不一样，我是过来人，也是吃过很多亏才明白其中道理。你太单纯，又倔强，还过于直率，要想在社会立足，脾气得改改才行啊！”老爸虽然还是皱着眉，但语气已经温和很多，眼里流露出本能的关爱，平时的急躁专横一扫而光。

叶子心里一热，是啊！她真想大声告诉老爸，她从未受过的委屈，在G市；从未有过的想念，对家，对父母，对朋友；从未尝过的苦涩，因贾毅……她太需要亲人的慰藉，哪怕一个拥抱，一句话语，都会给她无穷的力量和勇气在这条荆棘之路上走下去。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习惯了老爸的威严，习惯了隐藏心事，习惯了乖乖女的角色，这样贴心的交流还真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傻傻地看着电视，里面凄婉的曲调正唱到：“薄悠悠一件罗纱衫，寒凛凛未能暖胸膛，眉切切抬头望天空，气闷闷有话无处说……”

叶子傻眼了，怎么唱得就像是自己呢？浪迹天涯的断肠人何时才能荣归故里呢？

“话是跟你说到了，路还得靠你自己走，到底该怎么走，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没人帮得了你的。”怎么那么耳熟呢？老爸这句话又让叶子想起了何勇在婚宴上说的“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