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江大人的身影仍在,合合松了一口气,大喊道:“江大人……江……等等!等等我!”
跑到江大人跟前时,合合已经累得弯下了腰。江大人纳闷地看着她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一边摆手,一边喘气道:“不是不是……没事儿……是我……我想跟着您进宫……”
“你又想进宫?”
“我有点……有点十万火急的事情……一定要进宫一趟……”
江大人斟酌了片刻,点头道:“好吧。”
进了宫,江大人照旧去见皇帝了,而合合则溜到紫青阁外,从上次翻进去的那个地方又翻了进去。她来过一次,已经是熟门熟路的了。她贼兮兮地窜到了上次那个暖阁外,悄悄往里看了一眼,苏寒生不在,只有苏郡生在,很好。于是,她像黄鳝一样溜了进去。
苏郡生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惊得整个人都僵了。她关上暖阁的门,还上了门闩,然后转身冲苏郡生嘘了一声道:“不要叫。”
苏郡生那双眸子里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许合合你当皇宫是你家吗?”
“我才不要皇宫这么大个家呢!我当它是个超级大游乐场!”合合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又是江大人带你进来的?”
“要不然还有谁那么好心呐?江大人可是个大好人了!”
苏郡生露出一丝担忧道:“既然知道人家是个大好人,你就不应该乱来,会给他添麻烦的。”
“哎,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真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你不打算出去了?”
“一动不如一静。”
“你再静下去都成化石啦!”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嘛……”合合避开了苏郡生追问的目光,往右边看去道,“我就是顺路进来看看你呗……是唐左靖要我来的……然后随便问你点事情……”
“什么事情?”苏郡生问。
“你在这儿没听到点风声吗?就是关于你们……你们苏家……还有还有那个皇帝……”
“你说话怎么结巴起来了?”
“哎呀,反正就是……就是你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吗?外面传得可厉害了,说皇帝想把和凝公主……赐婚……赐婚给你,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吗?”合合问出这句话时,小心肝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
苏郡生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摆弄了一下桌上的几支毛笔,沉思了一小会儿后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
合合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忙问:“那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啊?”
苏郡生忽然挑起眼皮来看了合合一眼,合合有点心虚,所以肯定心慌,一心慌就立刻把眼睛往下垂。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这种氛围既压抑又尴尬。她手心里全是汗,又不敢去擦,怕一擦就被苏郡生看出了心思。
“那个……”一阵沉默后,苏郡生先开口了,“其实皇帝昨晚来过。他跟我提到了那件事……”
“然后呢?”合合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想了一夜,觉得……”苏郡生缓缓地垂下了他那双细长的睫毛,神情里透出一丝沉重和忧伤,“如果要缓解眼下我们苏家和皇帝之间的矛盾的话,那么,和和凝公主成亲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合合心里一紧:“所以你答应了?”
一丝无奈爬上了苏郡生的面庞。他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便昨晚没答应,之后他也会答应。这瞬间,合合的心像是穿了个洞,大股大股的寒风使劲往里吹,让她浑身冰凉不已。最不想听到的结果还是听到了。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皇帝会提出这个要求,所以才什么都不做地坐在这里等?”合合盯着苏郡生问道。
苏郡生拿起茶杯,面色尴尬地喝了一口,沉默片刻后说道:“被软禁后,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不归我想的事情我都想了。我也想洒脱地翻出这宫墙,从此逍遥江湖。但是……如果我走了,给苏家带来的必定是灭顶之灾……”说着他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像我爹那样冥顽不宁的人是不值得救的。我二哥三哥也是不成器的,大哥别有用心,也算不得什么品格高尚的正人君子。大娘自私阴险,也不值得救。可是许合合你想想,苏家不止这些人,被苏家牵扯上的还有更多。一旦苏家出事,会死很多人的。”
“我应该……给你颁给舍己救人的奖章吗?”合合原本是打算说个玩笑话来缓和一下气氛,但说出口来才发现味道已经变了。自己好像失去了说笑的能力了。不经意间,心里已满塞了郁结。
“我父亲是不会交出小木方的。如果交了出来,那就给了别人说他谋反的证据。但不交的话,皇帝会一直对他疑心。要使皇帝放下心来,就得有一个人在中间去平衡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皇帝选择了我,我只能应着——”短暂的沉默后,苏郡生抬起一双疲惫而忧伤的眸子看向合合道,“好在今天你来了,该告诉你的我都能尽数告诉你,那么我也……也没想什么遗憾了……呃,这里不宜久留,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可是合合一点都不想挪动屁股。她想一直坐在这里,坐到苏郡生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可以一块儿走了为止。但她知道,没这可能了。她不想走,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便随意地摆弄起了桌上果盘里的大柿子。柿子红彤彤的,但她的心却是冰冰凉的。越玩那个柿子,她心里就越难受。忽然,她丢开柿子站了起来,嘟囔了一句:“我走了。”
“等等——”苏郡生叫住了她。
她回头望着苏郡生,嘟嘴道:“干嘛?”
苏郡生起身朝她走来,情绪略有些激动,好像有些话想说出来却又被他一次一次地忍了下去。斟酌犹豫再三,苏郡生才开口道:“我希望你别怪我……至少以后看见我的时候不会把我当个仇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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