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提前说一下,从这章开始,本书进入最后**,大约还有二十章左右就要结束了。
离扬州还有半日路程的东面,有个荒凉凋落的小村庄,名叫“普善村”,因为村中村民信奉某个叫做“普善”的神秘神灵而得名。只不过这个神灵向来不灵验的很,既不保佑这里的村民升官发财,也不保佑他们五谷丰登,衣食无忧。
这一天,村中的大街上,和平日一样,人流涌动,嬉戏洋洋。
正在此时,忽听到前方大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音,有人大声道:“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百年运势,铁口神算,笔判阴阳,欲知后来日子,且来算上一算!”
行人都怔了一下,一起向那声音处看去。只见大街边上,摆着一张破旧木桌,旁边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帆布,写着“指点迷津”四字。竹竿之侧,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朗声喊话,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而在他旁边,有个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子,容貌生得颇为俏丽,此刻趴在桌子边上,一脸无奈的表情。
这对男女,其实是一对夫妻。丈夫韩怀宣带着小妻子玉藻(QQ群成员“玉藻北”饰演)浪迹天涯,本事不高,却偏偏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前一段时间听到江湖的传闻,立刻不顾小妻子的反对,拉着她就来到了这普善村上。
此刻用韩怀宣的话来说,就是盘缠用尽,英雄末路,不得已只好当街看相,只不过他口中吆喝着,到后面却渐渐变了样子:“……诸位过往客官,本仙人得祖师真传,能知人天命,不准不收钱,这些香囊,有仙术护身,能保你家人平安……”
玉藻在旁边低声叹了口气,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相公叫的起劲,但实际上却一个香囊也没卖出去。当地人相信但买不起,外地人却偏偏都是江湖中人,个个见多识广,那眼睛瞄过来都是写着“骗子”二字。也还好诸位正道大侠忙于赶路,不与这相士计较,否则要是平日哪个高人弟子热血突然沸腾,要为民除害,只怕还吃不了兜着走了。
眼看着韩怀宣还在精力充沛地叫着,玉藻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正要叫住相公,忽然间面前一花,却是木桌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人,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男装,淡蓝衣衫,眉目清秀,只是面色不知怎么看去有些苍白。
“小姐,我想看相。”那个年轻女子声音清脆,嘴角边有淡淡的微笑,平和地道。
玉藻皱了皱眉,向她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这姑娘装扮古怪。这时韩怀宣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连忙走了回来,满脸堆笑,道:“姑娘,你想看什么,财运还是姻缘?要怎么看,看面相、手相还是测字?”
那年轻女子微一沉吟,道:“你就帮我看看这运势如何吧!”
韩怀宣呵呵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来,姑娘请坐。嗯,先说一下,我们是祖师真传,相术无双,所以看一次要十两银子……”
那年轻女子一怔,道:“这么贵?”
韩怀宣笑而不答。
那年轻女子随即眼光转了转,又看了看玉藻,微笑道:“那好吧!十两就十两。这样吧!你先帮我测个字。”
玉藻望了她一眼,从旁边拿过一张白纸,递过瘦笔,道:“那请姑娘你先写一个字在……”
不料那年轻女子接过笔,却笑道:“不必,我就写下我的名字,你倒是帮我测测,我这名字运势如何?”
说着,在这白纸之上,写下了两个字,递给玉藻。
玉藻怔了一下,接了过来,看向白纸之上,耳边听到那年轻女子微微笑道:“我叫玄炎!”
玄炎!这女子竟然有如此刚阳名字?
玉藻微微皱眉,一双眼睛却渐渐明亮了起来,仔细看著手中白纸,上面“玄炎”这两个字,写的是工工整整,笔画端正圆润,连接拐角处内敛而圆滑,相当漂亮的一手字。
玉藻眼睛眨了眨,忽地一笑,道:“这位姐姐,你名中有‘炎’,本是双火至阳之势,但前面以‘玄’字镇压,峰回路转,则为阴柔;故此,主你往西方阴寒之地大利!”
她把白纸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看著玄炎道:“如今冬至,阴寒盛,运道必定不差。”
玄炎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绝美而苍白的脸庞上看去似乎也有了几分血色,点头道:“多谢妹妹,这是十两银子,请你收好。”说著从怀中拿出十两纹银,放在桌上。
玉藻看了看,没有动手,旁边的韩怀宣却伸手过来,将那银子收到怀里,呵呵笑道:“多谢姑娘。”
玄炎笑了笑,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又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韩怀宣一怔,道:“姑娘,你这是……”
玄炎从容道:“在下还有一位朋友,麻烦姑娘也为他测上一字。”
玉藻一怔,玄炎已经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上二字,递给玉藻,微笑道:“他叫聂隐!”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周围的声音,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悄悄退去,有人悄悄靠近,街角屋顶,人影隐约,这里虽是白日,却突然变得有几分阴寒。
在场中人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莫名的变化,韩怀宣微微皱眉,向四周张望一眼,还未说什么,玉藻却已经将白纸推了过去,淡淡道:“对不起,姐姐,测字一道,必定要本人亲书,方可测算。”
玄炎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是吗?”
看她样子,却没有离开罢休的意思,还是站在桌子前面。玉藻脸色一变,正在这时,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在纸上写下“聂隐”二字,然后有人淡淡地道:“姑娘,请看看我这二字。”
玉藻转过眼,向他望去。
大街之上,如死一般的寂静,暗处明处里,围绕著这对年轻男女,仿佛有两团势力,彼此对峙著……
玉藻怔了半晌,接过了那张纸。
“聂隐!”
她轻轻念道。
这两个字,便远远的没有玄炎写的字漂亮,下笔凝重,拙而不工,但一笔一划都极是清楚,行笔间力道似欲收敛,却偏偏在每一笔收尾处似乎压抑不住一般,都露出些许锋芒,自有股自傲之气扑面而来。
玉藻的眼睛此刻也仿佛越加明亮,片刻后她放下白纸,停顿了一下,才道:“这位客官,你要问什么?”
聂隐看了玉藻一眼,道:“我要到昆仑一趟,便请姑娘看看我的运势如何?”
玉藻望著他,眉头轻皱,道:“隐者,简而陋之,不纷争,不夺利。耳部为左,属阳;昆仑为西,属阴,江湖名门之地,多是非。客官,此行有凶险!”
聂隐默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旁边玄炎却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错了,错了,姑娘错了。”
玉藻倒是被他说的怔了一下,道:“我什么错了?”
玄炎眼里有淡淡光华,对著玉藻,但眼角目光却是扫著聂隐,微笑道:“隐者虽然简而陋之,但是,他们只不过是隐藏锋芒,我说得对吗,聂少侠?”
说罢,向聂隐看去。
在她身后,大街之上无形的压力,随著她转首之间,忽尔高涨。
聂隐缓缓转身,面对著这个女子,玄炎也同时转过身来。
这对男女,在这个简陋的大街之上,冷冷对视。
四周一片寂静,韩怀宣突然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阵晕眩,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起来。他偷偷向四周张望,片刻后便发现许多行人,或倾听,或偷瞄,有些更是干脆直接注目此处。
聂隐的瞳孔微微收缩,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道:“玄炎?”
玄炎此刻面上的微笑也渐渐消失,有怨恨之色,但声音依然平稳,道:“聂隐!”
“啪!”
忽地,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场中突然响起,大街之上的人群陡然惊悚,原本紧绷的场面在那片无声之中却仿佛一声锐啸一般,险险的就要爆发。
就连聂隐和玄炎仍保持平静的面容之上,他们的眼角也仿佛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个微带惊慌、尴尬的声音,在场中响了起来:“没、没事,我、我不是故意……”
众人望去,却是韩怀宣紧张之下,失手把刚才收的银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玉藻额头见汗,怒目瞪了他一眼,韩怀宣面上一红,讪讪然说不出话来。
场中的气氛异常宁静而紧张,韩怀宣只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有心想偷偷收拾拉上玉藻溜走,但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敢妄动一下。
便在这个时候,玄炎忽地一笑,道:“聂少侠,小女子早就仰慕你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见上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她这一笑,千娇百媚,立刻就把在场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韩怀宣几乎立刻感觉出来,原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压抑过来的无形压力,随著她的一笑,也开始慢慢退却。
聂隐虽然没有笑,但面上神色却也缓和下来,在他们二人心间,也许都知道,如今毕竟不是他们争斗的时候。
“玄姑娘过奖了。”
玄炎仿佛刚才那一阵对峙根本不存在一般,微笑道:“江湖传言果然是真,上邪阎罗聂隐重现江湖,看来,这江湖不再平静啊。”
聂隐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道:“天下之大,聂隐乃末流之人。何况,聂隐并无心争霸天下。”
玄炎脸色微变,立刻道:“是吗?”
聂隐望著他,缓缓点头,道:“是。”
二人对望一眼,忽然都笑了一下。玄炎双手一拱,转过身子,负手而去,看她身影飘然潇洒,若不从正面看去,只怕多以为是个俗世翩翩公子。
随著她的身影越走越远,原本热闹的大街之上,刚才还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间走的走,散的散,片刻间已消失了一半。
玄炎刚步行出村,前面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蒙脸男子挡路。
这男子一见到玄炎,黑纱下,立刻发出阵阵笑声:“师兄,你见到聂隐了吗?”
玄炎微微一笑,转身向村子方向看去,淡淡道:“见到了!”
声音沙哑难听,竟然不是刚才清脆动人的少女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