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玉 第七十章 秋千

翌日

我才一动，头上就传来了一阵晕眩，按揉了一下额头，这才坐了起来。看来昨晚被大伯娘拉去房里聊了一夜，没好好休息，所以才起床就感到一阵疲乏。

“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耳边，一个欢欣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

“是小如吗？”我轻声唤道，听说，这丫头是以前一直侍奉玉瑶的丫鬟。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只细嫩的小手探上了我的额头，“不烫啊？糟了，得请大夫来诊治一下才行。”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没事，可能昨夜没休息好。”我急忙阻止。

“可是……可是……小姐要是真的有什么毛病，小如……”说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看见这个小丫头这副模样，我不禁想起小菊，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我才安慰，道：“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

……就是有点头眩和疲乏，我心里补充一句。

“真的？”那女孩收起眼泪，一脸不信，“小姐啊，你真的没事？”

我微微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然后没好气地道：“真的没事啊，我肚子饿了，你快点给我准备早点吧……”

“那不用我给你梳洗吗？”女孩又觉得不妥，但见我脸色不好，以为我真的饿坏了，所以又说：“小姐，你真的饿了？厨房里已经熬好了燕窝粥了，不如小如拿来侍候小姐吃一点？”

“不用和大伯和大伯娘一起用早点吗？”我奇怪的问，毕竟这是大户人家，我记得一般都是一家子围在一起用膳，尤其是长辈在家，说不定还要先去请安。

“小姐，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老爷早就去盐行里了，至于老夫人，她也去了庙里给小姐祁福。”

“……”

我向窗口外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小如望了我一眼，然后往厨房而去。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我只觉得心情一阵复杂，想不到，千绕万转，最终回到这里，这个原本属于玉瑶的家。接着，又想起聂隐，现在看来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我。

正想得出神，小如已经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瓷盅。

小如见我坐着不动，衣服和头发也没弄好，所以便道：“小姐，你还没梳洗好吗？”

我不想麻烦她，只好说：“不用了，先吃点东西吧。”

“哦！”

她应了一声，便坐在我面前，小心地将瓷忠上盖着的瓷碗拿了下来，再翘起兰花指将盅里的燕窝粥一勺一勺地舀了出来。

“不用你服侍了，我自己来便可以。”说着，我又想接过她手里的瓷碗。

小如闻言，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眼里立时蒙上一层水雾，像是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看着这个小婢这副样子，我不禁又生起了不忍之心，但又觉得她太爱哭了，按了按自己尚在乏眩的太阳穴，伸出一只手，道：“别哭，别哭，你喂我吃好了！”

小如立时换上了欢欣之色。

脸色变得这么快？这……丫鬟……也太厉害了吧……也不知道玉瑶过去如何忍受？

虽然这燕窝粥很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最近也不知怎的，身体老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看来，这不像练功过度带来的后果。

小如见我脸色有点差，想让我去看大夫，又不敢说。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练功，对小如问：“我想出去走走，这里有花园吗？”

“哦，那让小如带你去吧。”

等小如收拾好东西后，她便带着我走出去。

昨天我没出过自己的房间，也没四处走过。只知道大伯应该十分富有。谁知，我一出厢房，便看见眼前正是雕栏玉砌，朱漆画栋，布局精巧，曲径通幽，我暗自诧舌，看来计家在盐城地位，果然非同一般，难怪大伯以前如此看不起聂隐。想必认为江湖闲人，配不起玉瑶。

转过几坐石雕龙门，我们来到后院里，小如从大伯口中，知道我“失忆”了，所以在路上不停地在我耳边唧唧喳喳，好让我回忆“过去”。

我苦笑地不时点头回应，不禁懊恼不已，看来不把这活宝掀走，我是很难安心练功的了。

“小如，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我硬着头皮道。

“小姐，你……你不要小如给你说话吗？”小丫头眼里又开始蒙上水雾。

“……这，我想一个人回忆一下，这样有助我恢复记忆。”我眼皮一跳，立刻急中生智。

果然，听我这样一说，小如立刻换上甜甜的笑容，道：“那我去给小姐你打扫闺房吧，小姐你就在这里慢慢想哦。”

“恩，我会的。”我飞快点头，生怕她改变主意。

小如给我福了一福，正要转身离开，但半途，却回身过来，脸有笑意。

“小如，怎么了？”我心里打突，紧张地问。

“小姐……”小如冲我神秘一笑，向周围瞄了几眼，才轻声道：“小姐，你果然还是最思念聂公子？”

“啊？”我不解。

“嘻嘻，小姐，你忘记啦，这里是你和聂公子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我哑然，想不到这花园还有聂隐和玉瑶的一段故事。不禁向四周多望几眼，但却没发现这里有何特别之处。尤其四处高墙围起，真的很难想象玉瑶这深闺千金如何和聂隐邂逅。难道……

正想向小如问个明白，但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我苦笑，只好不再理会。

向花园里走去，片刻之后，我来到一棵枫树下。

现在是冬天，天气渐冷，这枫树和花园里其他植物一样，已经开始落叶凋零。站在下面，不时飘落几片红色的叶子。

正要找一处干净地方坐下运气练功，但却有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树下，几条绳索放下，吊着一块木板，做成一个简单而结实的秋千，阳光下，它正随着那萧索的北风前后轻轻回荡，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朦胧间，我仿佛看见一个娴静的少女，正姿态优雅地坐在上面，她仰头看天，美丽的容颜带着几分愁绪，裙摆下，那修长的双脚，正漫不经心地随着秋千晃动。

玉瑶！？

我揉了揉双眼，想驱走了这种奇怪的幻觉。蓦然，我想起小如说过的话，这里是聂隐和玉瑶邂逅的地方？

记忆里，那少女正坐在秋千下，仰头，看天。

我心中一动，慢慢向着秋千走去。

一步一步。

到了，我站在它前面，双手慢慢落在其中一条绳索上。一股熟识的味道，突然从上面传来。

心里一紧，我向下坐去，摆出记忆里的姿势。

仰头，看天。

目光，竟然恰好落在对面的墙头上。

眼前的景物再次朦胧起来，那记忆的潮水纷纷踏至，仿佛看见一修长的身影，正懒洋洋地躺在墙头上。

……

那少女，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对着那墙头上的男子，道：“这位公子，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

那男子，睁开一只眼睛，瞥里一眼墙下那个坐在秋千下的美丽少女，笑道：“小姐，你这是关心我吗？”

他言语轻浮，涉世未深的少女俏脸不禁一红，但还是忍不住，道：“墙上太高了，你……你这般躺法，很容易摔下来的。”

他愕然，双眼睁开，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女。

半响，再那少女的惊呼声中，轻轻跳下来。

他竟然“飞”下来了？少女吃惊地看着他，掩住小嘴，才没让惊呼声惊动府里的下人。

男子看见少女可爱的表情，觉得有趣，故意道：“看来，这墙是摔不死我的了。”

少女愕然，片刻之后才明白他话里意思，也不气恼，只觉得这人能“飞”，十分有趣，不禁出声问道：“奇怪，你怎么能没事？”

“这墙不高，难不了我。”男子笑道。

“不高？”少女抬头往那高墙一看，脸上浮起一副不信的表情。

男子微微一笑，突然拉过少女，把她抱进怀里，轻轻一跃，再次落在墙头上。

少女只觉得身子一紧一松，耳边风声作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发觉和男子站在墙头上了。瞥见下面，只觉得一阵晕眩，几欲跌倒，只好倚靠在男子怀里。

“怎么样，还觉得这墙很高吗？”男子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

“你……”少女不知所措，她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这男子邪魅的声音，不断挑逗她薄弱的神经。

男子看见怀中少女眼里浮起水雾，惊觉自己太过放浪，只好带着她轻轻落回地上，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脚下塌实了，少女也不再心慌，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原谅了对方的卤莽举动。

男子松了口气，见天色不早，便向少女道别。

“我叫聂隐，你叫什么名字？”临别前，男子向她问道。

“这……”少女迟疑，毕竟向陌生男子说出自己的闺名，实在于礼不合。

男子似乎明白，也没在意，微微一笑，便转身跃上墙头。

少女原本还在犹豫，但见他要走了，情急下，只好对他墙上的背影，喊道：“玉，玉瑶，我……我叫玉瑶。”

男子并没有回头，只是向她微微摆手，道：“再见了，玉瑶妹妹。”

少女一愣，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良久，才露出一丝别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