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玉 第六十一章 妆

花泠国京都城内

一辆华美的马车从城门口飞奔入内，车篷用墨绿色的绒布缝制而成，上面绣有百鸟朝凤图，牵车用的是两匹通体雪白的好马，前辕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车夫，脸如刀削，云眉如剑，长得很健壮，现在十二月天，身上只是青色短褂，蓝色长裤，背上还插着一把古朴宝剑。

“聂隐，到了吗？”一只玉手撩开了车帘，接着传出一轻柔的声音。

“到了。”车夫笑着回头答道。

“现在该去哪里？”车中人又问。

“先去那边的客栈吧，天色也晚了。”

车里的人儿探头一看，果然见右侧有一间颇大的客栈，外面是一圈木栅，木栅内的左侧有个马厩，而正面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小楼的后面还有几幢小楼别院，都漆上红色，十分显眼。

“这地方不错，就这里吧。”说着便踏下了马车。

她刚下车就引起无数的目光，这女子头上梳的是未嫁少女的髻，上面戴着各色珠玉首饰，髻中插一支紫玉钗，钗尾衔着一条金银双凤，栩栩如生，在阳光下反射着彩光。再往下看，如白雪般的粉脸上点着小巧的鼻子，樱唇如血，秀眉似墨，会说话的一双秀目暗伏清明秋波，一件卷云绿锦衣裹着玲珑娇躯，别有一番风味，而碎花白色长裙显得她清秀出尘。

车夫扫了四周一眼，抿嘴笑道：“不错，你又吸引所有人的眼光了。”

女子有点不悦地看了看四周，但眼波回转，妩媚之态自然地显现出来，引得围观的男子尽皆酥倒，最后，她定格在自己这身打扮身上，柳眉一挑，带着埋怨的语气，道：“都怪你，硬要我穿这些衣服，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愿赌服输，你既然输了，自然听我说话。”车夫说着，已经一脸笑意。

女子憋气，干脆不理他，提起长群，便往里面走去。

车夫轻轻摇头，看着女子妙曼的背影，满是追忆之色。

这对男女，正是我和聂隐。

……

时间回到半月前。

北上花泠的路上，我见一路无事，便开始修炼上邪剑法的阴之卷，聂隐说得没错，这功法的确独特，和传统的内功心法很不相同，上邪剑法里的第一重内功心法更像吐纳气功，每逢运转心法，体内便会生出一股阴寒之气，流转之处，不但让经脉更加坚韧，而且生生不息，贯通四肢百骸。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体质明显得到了改善。

还是夜惊航的时候，我学武天赋本来就十分之高，如今有聂隐从旁指点，这第一重功法很快便略有小成。现在我走起路来，脚下踏实了，细腰也忍不住挺得更直。

聂隐见我满脸得意，便故意跟我打赌，道：“如果你能在抵达花泠国前，把第一重剑法也学会的话，我以后便听你说话，如何？”

“那输了呢？”我警惕道。

“那你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虽然我隐约觉得聂隐的条件并不简单，但是，或许是武功恢复了的缘故，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让我没有拒绝他的打赌，何况，我连第一重内功心法都能学会了，难道剑法这种招式上的武功能难倒我吗？

事实上，我最后真的中了聂隐的圈套。

看见他得意的笑容，我心里有气，这上邪剑法还真叫“剑法”啊，内功心法入门容易，但剑招却诡异难学。路上十天过来，我竟然还没使出其中的皮毛。

“我服输了，你……你有什么条件就尽管说。”

尽管我知道，只要跟他撒撒娇，这赌约便可取消，但脸子偏偏害惨了我，何况那种肉麻说话实在让我难以启齿。

末了，我还是不放心，补充一句：“下流的事情除外。”

“我只是想让你换身好看的衣服而已，应该不算下流吧？”聂隐苦笑不已，接着，也不知道从那里得来一个包裹，放在我的面前。

我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些女性衣物和饰物。

“我穿了这些衣服就可以？”我满脸不信地看着他，这些衣服虽然华美，穿在身上会惹人目光，但是，我原本以为，他会要我跟他……哪个哪个……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想你怎么样？”

“……”我羞得有点说不出话，暗骂自己刚才胡思乱想。

“记住，你可要打扮得漂亮一些。”聂隐又嘱咐一句，还从怀里掏出一包胭脂水粉交给我。

“你还要我化妆？”

“对啊，你现在是女子，还在青楼里待过，应该懂这些吧？”

会是会的，不过我自从离开青楼后，已经快半年没接触过这玩意了，现在再次上妆，实在有点怪异。不过，最让我奇怪的是，聂隐这样做究竟想怎么样？

后来，我问了他这个问题，结果，他这样答我：

“……这样子，你更像一个大家闺秀。”

虽然他这样说，但我却有点明白，在他心中，玉瑶是一个高贵大方，温柔得体的千金小姐。现在的我，虽然也一身女装，但不过全是粗衣麻布，头上的发饰就更简单了，不过是用一支发钗，把头发随便挽起而已。至于化妆，我可从来没想过……

罢了，罢了，就当我做一次好人吧。

坐在他给我准备的梳妆镜前，我开始这种好久没做的活儿，

翌日，我便这副模样回到京都这个城市里。

……

安排好客房后，我和聂隐便坐在阁楼的雅间里用膳。

这里的雅间是半开放式的，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下面的大堂，至于下面，自然也可以看得见我们这里。

我一坐下，那些目光果然再次涌来。

“可恶!”或许太久没被人这样注视了，我开始有点感到不自在。向聂隐看了一眼，却见他恣意品茶，恍如未见。

这家伙，我现在的身体好歹也是你妻子的，怎么这般让人观赏还如此淡定？

最后，我实在忍耐不住，抓走他的茶杯，然后气呼呼地道：“我~要~卸~妆！”

我现在这样太……太艳了，再不卸下这身打扮，我今天休想安心用膳。

聂隐一愣，凝视着我娇媚的脸庞，半响过后，失笑道：“你现在样子不是很好吗？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现在那么多人欣赏你，应该高兴才是，何况……你答应过我的。”

我就知道他不会这般容易放弃，只好另想妙计，道：“这样吧，我们再打个赌，你说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了吧？如果现在有人没有看过来，你说，我这妆应该可以卸掉了吧？”

“好啊！”聂隐也爽快，但添上一句，道：“女子除外。”

“没问题。”我答应道，眼睛开始向楼下扫视，秋波转到一半忽然定住了，接着我微微一笑，转头对聂隐道：“你看那儿，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

其实，这个人我早就发现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再和聂隐打赌。

聂隐愕然，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只见客栈外的木栅旁坐着一个人，正低着头，看不清楚样貌，从身形上是个青年男子，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算太脏，但很破旧，不少地方都被刮破了，露出污黑的肌肤。

聂隐看了，接着却笑道：“这种人不能算数，他是个乞丐，说不定肚子饿了，所以才没注意到你。”

“啊！”我吃惊地看着他，想不到他还能这般说辞。

我当然不会如此便放弃，只好站起来，道：“我现在就下去给他看清楚，如果他见了我的容貌还发愣的话，我就认输，如果他没有，那就是你输了。”说罢，不等他的反应，便向下面走去。

其实我现在这样做有点胡来，只盼那个乞丐饿昏了眼，看不真切。

走到那个乞丐的面前，我故意把碎银子扔在地上，淡淡地道：“这是本姑娘给你银子买东西吃。”说完了就走，一刻也不愿停留，仿佛怕他多望我几眼。

聂隐远远看去，见我如此使诈，不禁好笑。

至于那乞丐，被突然扔在面前的银子吓了一跳，呆呆地盯着银子，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拾起银子抬头看了看，就见那女子妙曼的背影向楼上走去。

他急忙捡起银子赶了上去，边走边叫道：“等一等。”

我听见他的叫声，以为他嫌少，又怕他坏我“大事”，回头瞪了一眼，怨道：“给了银子还不知趣，居然还想要，真是贪心。”

那乞丐冲到我的面前，刚把银子递过来，却怔住了。

糟糕，真的坏事了。

我心里埋怨，正要打发这个乞丐的时候，却发现此人的容貌十分面善，细细打量之下，竟然让我吓了一跳。

“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