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来,伴随著阵阵长啸,回荡在这条官道上。
我们和莫问他们汇合过后,在城外取回马匹,便继续上路。至于聂隐师徒二人,却是徒步跟在后面。说来奇怪,我们以马代步,不论策马飞奔还是缓步前进,他们二人总能跟在我们数丈之外。
大半天过去,周天行坐在马上,从后看去,只见聂隐师徒这样赶路半天,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姿态之间,仿如闲庭信步,那份内力和轻功修为让他心里不禁暗暗吃惊。
正在这时候,策马走在最前头的沈静忽然停了下来,却是向众人道别:
“各位,小女子往后便要改道返回沈家堡,如此一来,就此别过。”
说话间,眼波流转,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越过众人,向不远处那个男子望去。只见他一袭蓝衣,气度不凡,不若往日痴呆模样。沈静表面虽然保持平静,但内心却千愁万绪:……我该叫你木头,还是……聂隐?
我们自然不知沈静的离愁别绪,周天行向来是这一行人之首,于是第一个道:“沈二小姐,今日别过,请为我向沈堡主问好!”
沈静微微一笑,然后道:“一定!”
接着,我们纷纷向她道别,惟独轮到我的时候,沈静却带着嘱咐语气,道:“海棠姑娘,往后日子,请你照顾好他。”
“啊?”我一愣,惊讶地看着这个英气勃勃的女子,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正待相问,沈静已经策马而去。
不再回头。
不远处,齐星收回目光,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向旁边的徒弟,道:“啧,臭小子,这英气女子,便是你的救命恩人?好歹人家救你性命,如今重逢半天,怎也不见你跟她说上一话?现在人家要走了,还不追上去道别?”
聂隐也不看齐星取笑的面孔,只怔怔地看着那个远去了的身影,片刻之后,目光却落到那个叫海棠的女子身上,幽幽道:“我心有牵挂,追不得……欠人的情谊,只待日后尝还。”
话毕,便继续向前走去。
齐星哑然,最后无奈地摇头叹息,道:“痴儿啊痴儿,人家何需要你感恩戴德,不过她心中所望,却是你所不能给的,只叹情之一物,真教人无怨无悔。”
前面聂隐的身形一止,停顿片刻,背对着,声音再度低低响起:“……或许吧!”
齐星一听,露出一丝苦笑,然后举目远眺,带着几分苍凉,几分自嘲,喃喃道:“俗话说近乡情怯,难道快回到中原,所以连我这个老头子也开始悲悯怜人?”
……
这一段小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众人继续上路。
半天过后,天色开始昏暗,但一路上却依旧荒郊野岭,看来这一晚要原地露宿了。
正当大家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前面探路回来的林易却带来好消息,道:
“前面有一驿站,虽然简陋,但也可以用来休息一晚。”
众人心中都是一喜,精神为之一振,加快速度向前面策马而去。
转过几个路口,只见一间由木头和帆布搭成的简单驿站,店面前,只有五套木桌,木椅,其中两桌,已经围坐着几个乡下打扮的人。
明珠一见,最为高兴,把马儿扎好后,便拉着我坐下来,嘴里迫不及待地对着那个驿站老板,喊道:“来几壶好茶,再加几碟小炒!”
驿站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人,尖脸长须,满脸笑容,道:“好咧,客官,请您稍等!”
很快地,周天行和林易也坐到我们这一桌边上,至于程风,司马雪和莫问则坐在另一桌。最后,还有刚刚赶来的聂隐和齐星,也围坐在最后一张桌子边上。小小一间野外驿站便这样坐满了。
明珠瞥见聂隐二人,刚才高兴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了,冷哼一声,故意大声道:“真扫兴,那些讨厌的苍蝇怎么就喜欢跟着来?”
聂隐和齐星坐在不远,自然听见明珠的声音,前者依然不发一言,倒是齐星咧咧嘴,道:“小女娃,话不可乱说,人家老板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如果真的有苍蝇这等污物,对人家声誉可影响不好。”
“你这个白头鬼,少多管闲事!”明珠瞪了齐星一眼,转头道。
白头鬼?
这个称呼倒也十分贴切,我在一旁听着,也几乎要笑出声来。其实,明珠他们都不知齐星的真正身份,何况齐星除了一头白发白眉外,外表倒像一个翩翩佳公子,加上他和聂隐走在一起,明珠自然把他当作聂隐的伙伴,心里愤然,连带他也一起斥恼。
虽然齐星心性豁达不羁,但好歹是闻名已久的江湖前辈,我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低声劝道:“你就不要闹了,他们总也算是我的朋友,何况聂隐还救过我,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忍耐几天吧,过段日子,我会想办法劝聂隐离开的。”
这话多少有点虚假成分,毕竟我早就答应聂隐,让他以后待在身边。不过,现在说来,也是权宜之计,先让明珠放下成见。
果然,明珠看在我脸上,也不好发作,冷哼一声,便别过头来。
齐星坐在那里,心里其实也没在意明珠的说话,只是低声对聂隐,道:“这只小辣椒,够劲啊!”
聂隐听了,眉头一皱,瞄了明珠一眼,却低声道:“她是东方傲的女儿。”
“什么?”齐星一怔,有点吃惊问:“她是千面活佛东方庸的女儿?”
“恩。”
“不是吧。”齐星似乎有点不相信,把目光再次投到明珠身上,只见这俏丽少女,粉裙玉臂,碧钗银锁,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两个小酒窝特别惹人喜爱,令人眼前一亮。
“那个肥秃头会生得出这样的女儿?”齐星再次问道。
其实,聂隐也有点不信,只是他从来不管不该管的事,所以才忽略此问题,现在齐星问起,他沉吟片刻,便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东方庸在假扮成东方傲之前,或许事情另有玄机。”
齐星眉头一挑,道:“你意思是说,丹霞派掌门东方傲此人的确存在过,只是已经……”
聂隐没把话接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茶,怔怔出神。
……
菜上好后,我们便开始起筷用餐,原本以为,这里毕竟是山野郊外,做菜用料应该十分简单才是,但想不到,菜一上来竟然出奇丰富,不但有鱼有肉,而且卖相得体。
“唔!”林易把一块鱼肉夹进口中,立刻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赞叹:“不错,入口即化,清香淡口,想不到这种地方也有如此美食!”
“真的?”明珠不太相信,也夹了一口送往嘴里。不屑片刻,同样赞道:“果然美味,只是……”
“只是什么?”我奇怪问。
明珠未答,林易却抢先道:“只是这道菜似乎放得太久,已经有点凉了!”
周天行道:“山野驿站,能有这种菜式已经很不错了,大家就不要要求太多了。”
“大师兄说得对,能有得吃就好了。”我说着,也尝一口青菜,果然味道清鲜,就是有点凉
……难道放得太久?
心里虽然有点奇怪,还没来得及细想,明珠就把一只鸡腿放在我的碗里,道:“海棠姐姐,你就不要剩吃素了,试试这个。”
“谢谢!”我心中一暖,向她微微一笑。
另一桌上,莫问早已经埋头大吃起来了,不过如此,他却吃得一点也不自在,因为旁边,正坐着一个清秀佳人。
程风吃了几口,见司马雪一动不动地坐着,未曾起筷,不禁有点奇怪,问:“师妹,怎么不吃,难道这些菜不合你胃口?”说着,便对那个驿站老板喊道:“老板,给我换……”
司马雪立刻按着程风,道:“不用了,师兄。”
程风见她阻止,以为她不舒服,于是关心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司马雪轻轻摇头,目光一冷,道:“我觉得此处驿站有点诡异。”
“什么?”程风大吃一惊,连莫问也顾不上吃了,抬起头便道:“司马姑娘,为何这样说?”
司马雪扫了四周一眼,低声道:“你们看,这驿站虽少,但经营起来也不容易。如今看来,整家驿站却只有那个老板一人,其他伙计却不见踪影,难道他一个人能管理好这里所有工作不成?”
莫问虽然觉得有理,但还是猜想道:“说不定这个老板想省点工钱,所以并未聘请伙计吧。”
“不,你再看看那个老板的衣着吧。”司马雪眼眸一转,反驳道:“如果他并没请任何伙计的话,那么我们这些菜应该都是出自他的双手,但是,一个必须经常进出厨房的人,身上竟然连半分油烟也没沾上,个中缘故,实在让人怀疑。”
莫问和程风一听,立刻齐齐向那个老板看去,果然见他一身衣服整洁,那里像一个经常进出厨房的人?
难道?
程风心里一凛,立刻从怀里掏出银针,向菜里一试,结果
……并无变化。
“怎会这样?”莫问原本已经做好运功逼毒的准备了,但却见菜里无毒,很是吃惊
司马雪却并不诧异,接着道:“这些菜根本没毒,我刚才早就偷偷试过了,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们继续用膳!”
“虽然这样,但大家还是不要吃了。”程风谨慎,担心内有乾坤,立刻放下筷子,走到我们这里,把这古怪事情,细细道来。
“什么?这里可能是黑店?”明珠吃惊地看着他们三人。
莫问白了她一眼,嘘了一声,道:“不是黑店,只是这里十分古怪,我们得要小心。”
我在一旁听了,暗暗心惊,不自觉地看向聂隐那边,却见他和齐星依旧照常用膳,并无异样,心里顿时感到奇怪:如果这驿站有古怪,以他们本领,应该最早发现才对,难道……只是我们多心了?
想着想着,我觉得还是去问问他们两人意见好了,正要起来,却突然感到一真晕眩袭来。
糟糕,真的中毒了!
全身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我只感到脚上一软,便跌坐下来,向其他人看去,果然见到周天行和明珠他们,同样脸色苍白,全身乏力,惟独并未用膳的司马雪,依旧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