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个季节里,南方的天空是否一直如此阴霾,自从被带出昆仑山之后,我便被这个叫木头的男人带到了南方的苗疆一带。
说来奇怪,这个男人虽然把我掳劫出来,但至今数天里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但是,只要我想逃走,他就会把我抓回来。
一时间,我也不懂他的想法,只好先跟着他,以不变应万变吧。
其实,我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我被木头带走以后。三派五门的人立刻从明珠他们口中得知,木头便是上邪阎罗聂隐的事。木头深不可测的武功,本来就引人注目,如今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便引来了世人侧目。
一时间天下流言纷纷,各种关于上邪剑法的猜测都在江湖上再次掀起。
流言往往比人快,何况是关于天下一剑法的上邪剑谱。聂隐一重出江湖,关于他的消息和流言便四处出现。相反,我这个当天在英雄大会上被人掳走的丹霞派女弟子,反而是无人问津。
很快地,便有人在苗疆一带发现聂隐行踪,一时间苗疆各地广袤的土地上,不时有刀光剑影闪动。
正道这边一开始行动,许是黑道魔教消息同样灵通,尤其苗疆本是黑道魔教总坛,正道在他们地头一出现,黑道弟子便几乎全部都被动员起来,日夜不分地在苗疆各地不停搜索,至于要搜索何人何物,却又遮遮掩掩,不可告人。
只不过数日之间,连往日里向来平静的苗疆蛮荒之地上,开始聚集起了许多陌生面孔,无数公开或隐匿的势力人头,都明里暗里地查探聂隐行踪。
这种局面,自然是我也所能见到,不过,我却不知道,那个有可能是杀死师傅的凶手,还有那个被正道和邪道所窥探的人,正是我眼前这个整天沉默不语的木然男人。
数日下来,苗疆一带阴沉的天空中热闹了许多,时常看见许多耀眼漂亮的信号光芒从天空闪过,都是正道和黑道的弟子正在追踪着什么。
流言,也随之纷纷而起。
什么阎罗重出江湖啦,又或者天下第一剑法重现等,种种谣言,不一而足。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绘声绘色地传闻聂隐曾经失踪四年,是一直躲藏在道门的缘故。当日,三派五门齐集太极殿,举行英雄大会,聂隐便突然现身,大杀三方,连正道第一高手东方傲也不幸身首异处,他新收的女弟子被阎罗带走,生死不明。
如今天下纷乱,群魔乱舞,聂隐带着上邪剑法重现江湖却引发了天下大势的波涛暗涌,苗疆的风云聚会。
从那座小山下来之后,那个叫木头的男人便带我找到一个偏僻村子,用钱物买了两套当地衣服,一男一女,与我换装穿上。
苗疆边远之地,风俗自然与中土不同,便是连身上寻常穿着的衣物,与中土百姓衣袍比较起来,也是另具风味。
因为是从一个偏僻村落里买的衣服,所以衣物上的手工粗糙也在意料之中,穿在身上,这些衣服与中土衣物最大的不同,除了款式相异之外,便是颜色相对鲜艳,男子衣服以深蓝为底,女子则色彩繁复,绚丽缤纷。
一换好衣服出来,我便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这沉默挂言的男子,心里不禁纳闷。
起初,我以为他思念妻子心切,才把我抓走。但是,现在他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却让我感到一阵奇怪。尤其是他不时偷望我的眼神,竟是如此复杂,里面包含了痛苦,爱慕,悲伤,最奇怪的是,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
我实在受不了他如此眼神,最后忍不住,道:“你究竟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木头沉默不语,只是扛起买来的干粮,便继续动身赶路。
见他走了,我不得不跟上去,但口里还是不停地问:“喂?我知道你不是哑巴,我问你,你究竟带我来苗疆这里干什么?”
“……”
看着他依旧沉默不语的样子,我心里有气,同时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一阵晦气。两年前,自己好不容易为家人报仇了,但是想不到活回一个女子的身体了。好啦,女人就女人吧,我也接受现实,甘愿当一个小女子。不过,想不到呕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女人竟然是个有相公的人。两年后,这个相公竟然还找回来了。如今看来,我这个“相公”还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呢。
想着想着,我不禁又瞄了他一眼,他现在算是我相公?他会不会突然要我履行夫妻的义务?想到这里,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下升起,最后散布全身,让我身体忍不住一抖,掉了一地鸡皮。
我们身着苗疆服饰,一路徐行,途中碰见过几批正道追踪而来的弟子,却也没有被他们认出来。最多是因为我们相貌出众,多看了两眼罢了。
此刻,我与木头走在离中原已经有三百里外的一条古道之上,正是荒郊野外,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刚刚在小半个时辰前,我们才从一队正道弟子身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天空阴霾,乌云轻动,我微皱眉头,向前走着。
与我相反,在我前边的木头脸上竟然少见地挂着微笑,一路上东张西望,眺望着苗疆风光,他的神色似有回忆,纵然是苍凉的荒山古道,在他眼中,却也彷彿是最美丽的风光一般。
最后,他的目光突然又落在我身上,眼里还透露出一丝丝柔情。
我身上穿着的是苗疆女子的普通衣衫,款式与常人并无不同,只是这寻常衣服,配上我这副皮相的绝世容貌,登时便如发光发热一般,更显现出从未见过的风采出来,倒似乎这女子天生便该当穿这等衣物,处处透露出苗疆女子的特有风韵味道来。
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眼看来,奇怪他突然的转变之余,我竟然说出一句一般女子才说的话,道:“怎么,我穿这一身衣服,可还好看吗?”
木头一听,身体明显一震,眼里的柔情不再,目光转冷,转身不再望来。但是,内心却不再平静……
这一句话,如此熟悉。曾几何时,她也说过,但眼前的她,还是她吗?
我见他不答话,以为他不愿回答这等稍显轻佻的话题,心里也有些尴尬刚才自己如此轻佻,于是便转口问道:“我看你对这南疆地方的风俗环境极是熟悉,别的不说,单是这附近深山里还有那么一个古老偏僻的小村子你居然都能找到,莫非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
见他反应依旧,我自讨没趣地抿了抿嘴,眼光向前望去,只见远方山势相连,无穷无尽,正是苗疆这里特有的地貌。眼前一条古道,蜿蜒向前延伸,两侧或远或近,都有怪石突兀的山丘。远方山峰天际,遥遥相连,阴沉沉的乌云就挂在高山峰顶,随风飘荡。
木头慢步徐行,突然半晌轻叹,幽幽道:“我何止是来过这里……”
我微感惊讶,道:“怎么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过往岁月轻轻甩开,道:“我便是在这里,和……玉瑶认识。”
我怔了一下,玉瑶?他的妻子,这个身体的原来主人?一时间,我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涩声道:“你……我不是……玉瑶。”
其实,我想说的话是:我不是玉瑶,不是你妻子,你带我来这里也没用。
他又望了我一眼,苦笑一声,眼中掠过一丝落寞,似悲伤,又似沧桑:“是啊,你不是她,但是,我带你来这里是又何故?”
这话,他是问自己,还是问我?
我不敢多望他的眼睛,低着头,想:说起来,他抓我走,是想回忆他过去的记忆吧?毕竟,我霸占了他妻子的身体,虽然他并不知道,但想来是看见一个和自己爱人外貌如此相象的人,所以才冲动把我抓来。
心里一阵难受,有点同情他的遭遇。
沉默许久,慢慢道:“或许,我可以陪你走一趟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