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跟住我,跟到什么时候?”我没好气地对着后面那个木头人喝道。
“……”
面对着木然的他,我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又这样了,这个家伙是不是哑巴?怎么就连句话也不会说?看见他那种沧桑而深情的眼神,我简直要疯了。如果我没有自作多情的话,他应该认识我现在这副身体的前主人,而且关系还非常……暧昧。
一想到这里,我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既然他不说话,我也懒得再理他,提起那件贴着大腿的湿裙,继续向前走,而那个男人,就让他跟吧,等会回到道门那里,说不定师傅会把他灭了。
前面的路十分昏暗,除了哇啦哇啦的流水声外,就什么也听不见。石缝外,天上依旧满天星斗,看来我和他掉进悬崖下,昏迷的时间不是很长。
顺着地下河流的方向,我很快找到了出口。
迎接我的,却是一阵冷风。
湿了的衣服贴着身,本来就冷,被这阵风一吹,我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玉……玉瑶,你……你见冷?”一把关心的声音轻轻地从后面传来,但声音的主人仿佛好久没说过话一样,简单的几个字,他却说得非常费力。
又来了,这个身体总会因为这个人而变得很不寻常,他仅仅一句关心的说话,我既然有种温暖的感觉。
寒冷的夜风,似乎消失了。
但是,暖流过后,我背后却感到一阵恐惧袭来。这个身体总会不时响应这个男人,好象里面有另一个灵魂在呼唤一样。难道,玉瑶这个人的灵魂,还在这个身体里?
不,不能这样?
玉瑶的灵魂还在?那我算什么?突然,我慌张着,颤抖着,在这个身体里活了两年,我怎么从没想过,身体的主人在哪里?她还活着?还是潜伏在身体深处?
夜惊航,那个不是我吗?
两年里,我虽然魂附女身,但怎么能如此认命当一个女人?青楼里,我很自然地学会画眉,很自然地喜欢上沐浴,很自然地学会了歌舞,甚至很自然地学会取悦男人……我这些本能,真的是我为了生存下去而强迫自己学的吗?
还是,根本有另一个灵魂在作崇?
越往深处去想,我越觉得可怕。这两年的记忆,究竟是属于谁?夜惊航?海棠?还是……玉瑶?
“玉……玉瑶,你怎么啦?”那把声音再次传来,但更近了,因为他已经来到我身边。
听不见他的呼叫,冷风,拂动我的衣襟秀发。粼粼的水波中,我的倒影分明在微微颤抖,连水中的月儿也跟着变得模糊。
“玉……玉瑶,你够竟怎么啦?”他的呼叫声更加急切。
“不要再叫我玉瑶,我不是她。”我慌张地退后,心怕他看出我一个是个入侵他情人身体里的丑陋灵魂。
“……”木头失望地低下头,却没再说话。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真的不是玉瑶?
如果是,那她为什么不认得他?
如果不是,那他现在跟着她干什么?想看清楚她和玉瑶一样的容颜,还是想证实她就是玉瑶?
起初见到爱人的狂喜,让他恢复了所有记忆,但是伊人如今视他为陌路,却让他心如刀割,他们现在彼此相对,但心,却相隔如此遥远。
看见这个人落魄失望的模样,我心里有些同情,或许因为我占据着这副身体,才让他们情人之间“阴阳相隔”。但是,我也想活下去啊,即使身体是个女人,我一样活了两年,所以……我不能让他们“见面”。
尽管是自私,尽管是无情,但是,我还是决定,让“玉瑶”永远沉睡在这个身体里。
“玉瑶是你的……?”我试探问道。
“她……她是我最爱的妻子。”他说到她的时候,眼神变得如此温柔,又仿佛在追忆。
妻子?我心里一阵苦笑,情况比我想象中还糟糕,看来是新婚妻子或未婚妻吧?因为,占据了这个身体两年,我很清楚知道,现在的身体还是完璧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个玉瑶。”虽然我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但眼睛却不敢望向他,或许是害怕他可以看出什么端疑,又或许是不敢直接伤害他。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河水声,一片寂静。
“是……吗?”
简单的两个字,却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黑色长发遮挡着他的脸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种绝望的气息,却好象深深刺痛了我身体深处的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颤声问:“海……棠姑娘吧?在下叫……叫聂……木头,我能以后,多看望你吗?”
这是最起码的要求?我应该答应的,但是,我却不想这成为以后的困扰,既然无情,我就得无情到底。
“对不起。”
听见这样的回答,他却没再表现出太多的激动,相反,如一潭死水般望着地面,看不出一丝表情。直到…..他忽然惨笑,也许他宁愿继续痴呆,也不相信招来这个结果。
我怔怔看着他,忽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昏暗的夜空下,似有一阵轻轻叹息。
沉沦吧!万物如蝼蚁,我又何须为一个陌生人的遭遇而烦恼?
……
漆黑中,只剩下我一个人继续前进,摸索那条看不清的山路,山麓间,只有阵阵风声陪伴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间,仿佛听见那些风声在哭诉着……
夜惊航啊夜惊航,你是虚伪自私的小人啊!
夜入凌晨,冷风拂面,寒入心底,但却寒不过我现在的心。
昆仑之上,空无一人,高高苍穹之上,唯有一轮冷月,清冷月辉,洒向人间。照在这山涧之上,树影婆娑,仿佛黑夜如魔兽,露出狰狞微笑。
我独自走在黑暗之中,抬头仰望苍穹,但见冷月无声,穿行于乌云间,忽有一丝说不出的寂寞,涌上心头。
月凉如水!
岁月如潮,两年匆匆而过。
不知今朝里,我可还是那个快意恩仇的夜惊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