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漾心凉了半截。
难怪林溪推她出来,原来打算最后自己出来救场。
这才更让人更印象深刻。
不管她今日献不献舞,都会沦为对方的踏脚石。
她越想越躁郁,但是这些话不能说出来……
毕竟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她小肚鸡肠在斤斤计较,变成了她的不是。
苏漾漾笑了笑:“原来她这么厉害,以前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应该让大家早点知道的。”
沈重霄没有接话,他隔着人群看着林溪。
发现她并非自己苦苦寻觅的救命恩人后,他在最初,都有种很强的预感。
预感对方会来找他,苦苦纠缠,或者来找他道歉。
可是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来过。
甚至后面每见一次,两个人的关系就更恶劣一些。
但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愤怒。
初次见面林溪不坦诚,后来还刻意隐瞒了她会武艺。
可是为什么?
有一道视线强烈到不能忽视,顺着那个方向,林溪看了过去。
哇,看来沈重霄很诧异啊。
不是诧异她的能耐。而是诧异她有能耐为何不早日亮出来,用来博取他的芳心。
真他妈搞笑,会不会我一直隐瞒,就是为了避免得到你的加分?
躲开你们那些“你追我赶,顺手拿人祭奠爱”的游戏。
林溪开始还觉得苏漾漾挺有能耐,惋惜她不把这些用在正途上。
——比如说赚钱。
很少有事情能比赚钱更重要了!
如今再来审视,发现有些不太对。
苏漾漾有许多男人爱慕,但是她身边……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她不断地救赎那些男人,博取他们芳心。
再通过这些世家文人夸赞,男人的另眼相待,来抬高自己,获取好名声。
世家子弟虽然平时不把女人当人,但是苏漾漾是不同的。
她付出了许多,获取的这点和其他女人的不同。
男人征服天下,她通过征服……或者取悦男人,来分一杯羹。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变数,或者是变态出现,这条路是被她走通了。
且走到了极致。
不过哪怕成功,林溪还是觉得太难看。
拼命表现自己,提升自己,只是为了博取男人欢心的样子……太难看了。
若是她想要得到的,都会自己拿来!若是谁阻挡便蹋过去!
她有更直接,更大的野心!
林溪自从有记忆起性格就偏执。全靠兄长多年前悉心教导。
教她的是寻常的四书五经,而不是只有女子读的《女诫》、《女训》、《女范捷录》。
那些教育女子嫁人后要丈夫敬顺、贞烈、慈爱、秉礼的书。
虽然她四书五经也学得很一般……
别人是随着年纪渐大,想得到越多,越能狠下心。
林溪则是相反,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加,反而可以克制戾气,或者是杀气。
好像冥冥中有指引。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根本没有什么原着。
只是上一世的记忆太痛苦了,她才把自己剥离出来。
情愿自己是一个……穿越而来的人,和那些糟糕的经历无关。
这样就能完全说得通,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因为是被有机会再来一次的自己给封存了。
在她抵达京城中的那天,这才一点点想起来。
林溪有些庆幸,不是那个时候,就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不然真可能“天街踏尽公卿骨”。
她以前也冒出过这个想法。
不过她原先是想舅父造反后,要想能短期内坐稳……她一片杀过去,那些人脑袋都没有,难道还能说反对话?
但若半年前她这么做了,那完全就是为了私仇。
杀了那些人,她大概率也活不了。
仿佛冥冥中,上一世的“林溪”在保护她。为她指明了前面的路。
——
宴会结束后,大殿外。
面对众人审视的视线,林溪索性主动上前攀谈。
眼睛转了一圈,终于选好了目标。
她一拱手:“御史大夫,你最近还养马吗?”
友好地聊天,从关心对方的爱好开始。
御史大夫脸色一变:“什么马?听不懂你说什么?”
林溪:“一匹来自江南的马,一匹来自……”
“别说了别说了,不养了!”御史大夫大袖一挥,往前面疾速走去。
天啊!她抓住这个把柄是要说一辈子吗!
林溪是打算一直说,没其他原因,就是缺德
一招鲜就够了,这可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
相当于监守自盗,哪怕大家都知道这茬,每次说起来还是有杀伤力。
不过既然走了,那她今天就说到这里了。
这些人又没有付费给她,凭什么免费听相声。
林溪看向其他的人。
……又有几位疾奔而去。
林溪惊喜地打量着剩下的几位。
哇!硬茬儿!她喜欢!
“我知道诸位大人的担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的剑术你们放心,我想割一点小伤,就一定是小伤。只有我想割下头颅,那才会割掉头颅。又或者割开喉咙。下次有机会再见一见,想必就会打消疑虑。”
一众大臣:“……”
你是不是有毛病!
几位大臣不由往后退开一步。
林彦捂住眼睛。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好想逃。
他姐姐今日见了血,好像比平时更兴奋了。
“还是我太晚展现才艺,诸位遗憾之下,这才心有不满?”
自问后她马上又自答:“一些自保的小手段罢了。绝对不是怕你们给我挖坑,把我推到坑里。”
众人:“……”
“若是觉得我在挖坑给你们跳,我也不辩驳,公道自在人心。”
众人:“……”
这个人好可恶!
林溪双手抱在胸前,清冷出尘的脸上,却有几分隐秘而疯狂的笑容。冰冷的眼底藏着兴奋和疯狂。
外面天色已然黑了。
乌黑的发,漆黑的台阶,远处红色的灯笼,烛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有几分静谧。
而这一切融于紧张的气氛,反差更显得诡异。
在场的人,短期之内都无法忘记这个画面!
林溪:“这是什么眼神?我一介弱女子学武只是为求自保。若是面对千军万马我也没办法。若是有人欺负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全家,那应该不难。”
众人:“……”
欺负你?是不是只要是你认定是欺负……你就要动手。
“你、你说这些话是何意?”有人颤抖着问了一句。
“没有意义,闲聊罢了,你们别想太多,可能是我们有代沟,毕竟你们又不是弱女子。”
林溪说完这句,没有再看台阶下的一众人,大笑两声后转身离去。
满月之下,她的裙摆飘动,远远看去仿佛是要登月而去的仙子。
一阵风吹过,冷汗津津的众人这才回过神。
这明明是个修罗。
林彦根本不想说话,反而想笑。
一帮靠口诛笔伐,来排除异党的文臣,突然要面对一个不讲道理,不太有道德,还很爱说歪理的人,并且提着剑随时动手……
很难不崩溃。
这些人脸色乌青,但是表情都还能看,看来承受能力很强。
也不要紧,日子还长,可以慢慢磨炼。
国公府的一干人离开后。
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
当初林溪不会是以退为进,这才嫁给了一个家世平平的男人……
她就没有婆家。
不知不觉中,国公府笼络了一干武将不说,还和一些文臣也关系不错。
这中间有几家是萧闲屠刀下的受害者。
一边感激林溪揭开了对方罪行,一边不满皇帝不处置帮儿子隐藏罪行的萧春鹤。
多次走动后,便和国公府关系亲近了起来。
还有一些是太后提拔上来的人。
最后这部分则是性子古怪,不肯按照他们规矩办事的官员。和非世家出身的举子,他们被排挤在朝廷边缘的小官。
虽然品阶不高,却数量不少。
何持让除了和国公府这层关系,同样也是普通出身中举。
当初不畏强权,严查“杀良冒公”案,让许多举子敬佩不已。
如今这些人都以何持让马首是瞻。
比起作威作福,对他们一再打压的世家,更亲近戍边多年的英国公。
世家文臣从前弹劾梁境安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可惜皇帝对他信任颇深,每次都只是训斥几句,便不痛不痒地揭过去了。
今日怕是皇帝想发落,也要好好掂量。
以国公府如今的势力,要想颠覆天下,并不是难事……
那不如去和周帝呈情,指责林溪的不驯?
今日依仗她,才能压过黎国的三皇子。眼下外忧重重,想必皇帝不会想看他们互相构陷。
万一她发疯了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外忧哪有内患重要?
黎国三皇子早晚会走,大不了许诺一点好处。
左右都是国库出钱,又不用损害他们利益。
国公府就不同了……有这么一个权倾朝野的人压在头顶,他们夜难安寝。
何况梁境安为人刻板,公事公办,很难拉拢。
也正因对方个性如此,世家文臣才十分不喜。
现在想想,和林溪的做派一对比。其实梁境安人还是蛮好的。
至少很讲道理,不会乱来……
——
林溪带着赏赐回了国公府。
她今日心情很好,毕竟收获不少。
林彦和等在宫外,但已经听了今日发生之事的单武,都绷着脸。
看不出喜悲,透露着“事已至此认命算了”的了然。
在这许多的了然里,又掺杂了几丝沧桑。
踏雪上下打量了一番:“大小姐今日是否仪态有失?我瞧着裙子上有茶渍。”
单武瞥了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止住了。
面无表情是一个侍卫的基本素养,看起来又冷又酷,还能显得身手更好。
但此刻他在我心里疯狂地反问。
这是裙子脏了的事吗!
“啊,没有没有,别人手滑打破杯子,我不小心沾到了一点。皇帝还赏了我千金。”林溪边说,边把她袖中藏起的茶杯偷偷塞到被子里。
除了奖金,她还自己偷偷提成了呢!
至少能卖一百两!
当然,这不能让踏雪知道,毕竟在对方眼里这是违规行为。有失体面。
踏雪虽然狐疑,但也知道在大小姐这里听不到真话。
她随意问候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一刻钟,她在院子外面截住了林彦相问。
林彦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姐不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还让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呢。”
男人如何快速成长?只要有一个比他更能闯祸的姐姐。
关键是还打不过。
踏雪:“……”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看着小少爷的表情,她一点侥幸也无了。
看来就是她想的那样。
明日单武去当铺转卖东西,她还是一如往常地装不知道。
还有就是,国公府立起来了。
——
陆焰今日称病没有赴宴,自有他的考量。
黎国和北辰的使者皆在,他担心会有人认出自己。
说不定当初黎国有卧底潜藏于赵国皇宫,见过他的脸。哪怕这个概率很小。
周国则完全不同,周国皇族和世家贪图享乐,内斗不断。
别人打上门,还未定输赢便恨不得讲和割地。
概率自然小许多。
说来周国能繁荣昌盛,都是源于底子厚,这十几年又风调雨顺。
眼下这情形,若是再过上几十年,接连上台的君主都没有雷霆手段。
只怕皇帝下诏也未必能号令藩王和世家重臣。
那便离国灭不远。
陆焰低调地出了门,绕了几圈后确定无人跟踪,便去见了等候多时的手下。
北漠族当年被族灭,还有一些幸存的人来了周国。
陆焰倒也没闲着,把能为己所用的人都一一收服了。
这些远走他乡的人里,还有几个投靠世家后,改名换姓。
最高做到了周国从四品的文官。
通议大夫卢文川因为品阶太低,不能赶赴今日的接风宴。
不过他却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宴会刚结束,他就知道今日发生之事。
那位搅动风云的国公府小姐,正是六皇子的妻子。
他心中疑窦丛生,身侧躺着如此可怕的女人……六皇子都不害怕吗?
陆焰听完今日宴会发生的事,也颇为意外。
不过一想林溪的个性,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还挺可爱的,可惜没有能看到她拿剑吓唬人的那一刻。
卢文川见对方表情平静,犹豫道:“这是否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他虽然被卢家收养,但义子终究和亲生儿女不同。哪怕他更有才能,也只能做到从四品的官。
卢家扶持他上位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见不到光的事全都推给他来处理,把他当奴才。
若是有日出事,自然会是他来顶岗,卢家的人一点油皮都不必破。
情形如此,他留在周国混不出头,不如跟随六皇子回赵国谋一番前途。
陆焰笃定道:“不会,一切如旧。”
为了这次的计划,他抽调出了京城所有的手下,更是从赵国调来了一批好手。
此事之后,他便该回赵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