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不如我用的剑。一位侍卫上前,双手奉上了佩剑。
“谢谢你借剑。”
林溪拿起侍卫的剑掂量了下。虽然不如行知剑好用,但也尚可,还算趁手。
宴会上的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希望她能为周国长脸,又担心她只是一时逞强,到时候场面更难看。
不过……这倒是多了参国公府一本的理由。
林溪手腕上翻,一剑削出,剑光澄澈。
清脆的声音划开空气,“铮”地响了一声。
她没什么高尚理想,整日除了睡,就是吃。
要不然就想着背着阿兄,悄悄从哪里收点礼,弄点钱回来。
哄自己开心很重要啊,人生苦短。
但是懒归懒,林溪从未荒废练剑,少则半个时辰,多则几个时辰。
虽然长胖了一点点,但是腹肌仍在。
她向来运气不好,若是不能走一步想三步。那极有可能……死在第二步。
有些事情遇上了,对于苏漾漾和沈重霄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挫折。
换成她就白布一盖,全村吃席。
哪怕运气不好,也想要尽量活长一点呢,好不容易日子舒服起来了,还找回了亲人。
当年师傅教她这套剑法,便说她能下苦功,日后会成为剑道翘楚。
参军那两年,林溪无数次和人对战,时刻神经紧绷,只是惯性的出剑,杀人。
如今闲了下来,不用整日提着脑袋过日子。她倒是练得少,想得多。
一流的剑法除了要多练,还要在心里多琢磨,要自己有悟性。
剑不仅在手中,更是在脑子里。
这大半年来,林溪剑法不断在提升。
虽然算不上宗师级别,但放眼整个江湖,也能跻身一流高手。
最开始单武能在她手下走上七八十招,才会露出疲态。
渐渐只能走不到四十招、再到二十招。
现在林溪已经不找他练剑了,说没那个必要,差太多了。
单武对此不想说话……虽然很伤心,但他不能反驳。
林溪也一直琢磨着要去游历一番。
庙堂之高,不如江湖之远,外面高手如云,自然有人可以和她对练。
帮她在剑道上思考更多。
到处找人打架,打完就跑,还不用额外花钱。
凌晟眯了眯眼睛,他刚才听对方说略懂。
以为只会随意挽几个剑法,剑舞他也见过,不过都是舞女们花拳绣腿。用来观赏助兴的。
可这个架势……不太像。
凌晟不由坐直了身体,收起了一些散漫。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向中间的空地。
茶盏落地的顷刻四分五裂。
林溪:“……”
她低头看着裙摆溅的茶水,贱人,你是不是想死。
凌晟笑了笑,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一时失手才不小心摔了茶杯。地上到处都是碎瓷,不如你还是回去坐着吧。”
“若是因此受伤,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林溪握紧了手中的剑:“三皇子不但脑子迷糊,身体也不好,连茶盏都拿不稳,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这样才能活得长久呢。”
今日她的这身衣服没有太宽大,不会牵制动作。
林溪出门前,想着若是起了矛盾冲突,她跑起来能方便一些。
她又不是疯子,没必要打的架就不要打。
要打的话,那就要想办法打死。
林溪慢慢抬起手,剑尖指向他的眉心。
你信不信我一剑给你捅个对穿。
凌晟心下一沉,他本来还欲开口,迎上对方的目光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想起了打猎。
不同的是,这次他并非是瞄准猎物的那一方。而是被瞄准的一方。
凌晟心中仿佛压了一块重石,汗毛纷纷树立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起了杀心!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又去看。
只见对方眉眼带笑,活脱脱一个颇有亲和力的美人……
恍惚间只是眼花。
手心的汗让他清楚并非错觉!
想不到周国皇帝懦弱……却藏着这样的高手。
手持长剑的女子,仿佛一幅画,十分赏心悦目。
她终于动了,身如闪电,速度快如流星。
剑光凤舞,剑气追着剑气。
众人能清楚听见剑身擦过空气激起的急风。却看不清具体招式。
好快的剑啊!
哪怕看不懂,却也知道对方的剑法奇幻无比。
头摆得仿佛拨浪鼓一般,也只能偶尔捕捉到掠过去的剑光。这难道还不够奇幻吗?
林溪剑法本来就快,今日更是刻意加快了速度。
虽然她和沈重霄交过手,但她有意变幻剑招,对方未必能看得出来。
而且比起三个月前,她的剑术又精进了。
若是两个人再次交手,沈重霄最多在她手中走上五十招……
哦,两个人已经没交手的机会了,他腿废了。
那没事了。
林彦心里一沉,好吧,她姐又厉害了一点。
看来以后更要小心,不要惹到她。
他在别人面前整天滋个大牙,在他姐这里乖巧到有几分深沉呢。
林彦心里一喜,还好是他姐姐。虽然她揍自己像玩似的。但也只能是她揍。
敢揍女魔头的弟弟,你不要命啦?
林溪用剑气挑起地上的碎片,转身回刺。
剑气裹着无数茶盏的碎片直直地飞向了凌晟。
凌晟意识到要躲,却已经躲不开。
他不敢置信,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真敢下杀手!这个疯子!
没有人是不怕死!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茶盏的碎片,一片片扎进了凌晟眼前的桌案。
最后一片擦着他的脖子飞过。
凌晟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举起双手去捂住刺痛的脖子。
这个女人竟敢当众割喉!真是一个疯子!
凌晟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不该来周国!
不该来的!他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
现场有人惊呼出声,更是有人被吓得瘫在地上。
一片尖叫中,林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仿佛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她,这是冷眼看着众生的挣扎。不知是佛陀,还是修罗。
凌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他摸到了血迹,却只有一点点。
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喷涌而出。
他冷静下来,抓住旁边的随从问:“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受伤了?”
随从声音颤抖道:“三皇子你只是轻微擦伤,但也不打紧。刚才你伸手去捂,现下伤口已经结痂不流血了……”
凌晟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众人见三皇子没事,皆是在心里长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一点小伤。”
“吓死我了。”
周帝刚才也被惊吓到,现在搞清楚情况,虽然好奇林溪为何剑术高明,但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开口继续和稀泥:“三皇子方才提醒得很有道理。好在只是擦伤,无伤大雅。林溪你也太不小心了,还不致歉。”
林溪敷衍道:“无心之失,你应当不会和我一个弱女子计较吧?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自顾自喝完茶,林溪本想学对方那样把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难道就你有脾气?
但是仔细一看,这茶盏做工十分精美……只怕拿去外面当铺,至少能入账一百两银子。
她见无人注意到,于是顺手把茶杯藏到了衣服袖口里。
气势已经到了,也不差多摔一个酒杯。
凌晟:“……”
你哪里弱了?你比十个男人都可怕!特别是顶着这张很有欺骗性的脸,比一百个男人都可怕!
周帝有意压一压对方气焰,不咸不淡地问完责,即刻又说:“英国公嫡女赏千金!”
林溪抬眼,皇帝这次总算是和对了稀泥。
凌晟冷哼一声,不服气道:“这位小姐说学过几日,原来是骗人的,这不像只学过几日。”
林溪:“有些地方的人,三分本事也要表现出十分本事,源于没有被教化。咱们文化底蕴深厚的周国不同,推崇谦虚是美德。你不懂正常。”
凌晟拔高声音:“你敢羞辱我!”
林溪一脸平静:“这怎么能算羞辱?我谦虚你不愿意,我说实话你也不喜欢。莫非三皇子只想听赞美之言不想听真话?”
话音一顿,林溪又说:“我知道了,远来是客,一定让你宾至如归”
林溪对林彦使了个眼色。
林彦立马意会,站起来说:“黎国三皇子身面如冠玉,才高八斗。”
梁乾微微一笑:“三皇子宽和有礼。”
“三皇子高风亮节,很是懂得为客之道。”有位早就看不惯凌晟言行的世家子,站起来补了一句。
这些夸赞一听就是反话,陆续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溪满脸关切地问:“现在如何?有没有回家的感觉?”
“你……”凌晟气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如何听不懂这是讽刺。
他眼神凶狠地蹬向了始作俑者,刚好此时对方也在看他。
林溪正在把玩着手中的剑,她没有还回去,而是随意摆在案板上。
脸上表情在笑,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但此刻在说:若是再出言不逊,剑刃会割开你的脖子。那就不是流一点血而已了。
凌晟忌惮对方,没有再辩驳。
和开始的咄咄逼人不同,他虽然时不时会刺一句,但有分寸多了……
一众文臣世家,平时不满国公府功高盖主,但今天这样的情形,也都觉得林溪做得对。
就应该给蛮夷一个下马威。
等他们从扬眉吐气的情绪里出来,又察觉到不对劲……
林溪竟然有高造诣的剑术?以前可是一点都不显露山水!
很多人伸长脖子去看那张瓷片扎入的桌子。
瓷片几乎完全嵌入了桌子里……在没被粉碎的情况下。
许多人不由后脖子一凉,看向林溪的眼神里多了忌惮。
周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感叹若是早知如此,把林溪的胞弟过继给国公府倒是更好……
幸好林溪不是个男人。而梁境安为何不早日提醒自己?
林溪仿佛有所察觉,站起来大大方方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特意把瓷片完全打进去,这样就不会划伤三皇子的手,也不用换位子。”
是不是很贴心?绝对不会有二次伤害。
一众人:“……”
你这是恐吓吗?
今日震慑了黎国和北辰的使者。同时也震慑了周国的一众世家权贵。
关键事后林溪一脸轻松,照样吃照样喝。就像她平日表现出的那样。
等等,平时的样子?
毕竟不然亲眼所见,看到对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实在想不出她会有这番行为!
这才更让人觉得荒谬和恐惧……
这也藏得太深了吧!
宴会气氛怪异,每个人都不轻松。
除了国公府,还有和国公府平日交好的几家。
简直是无人生还。
去参国公府一本?先想想自己脖子,是否有案板硬吧。
梁境安虽然功高盖主,却十分忠君爱国,这也是他的弱点,太过在意皇帝想说。
世家深谙这点,常常借此打压他。
林溪和英国公还不太一样。
她回京后发生的那些事,全都串联起来后……就会惊叹这个人伪装得太好。
这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根本不要想道德绑架她,她这个人根本没有道德!
完全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
以前他们也参奏过英国公教女不当。
但现在他们不敢参奏这个了,因为是真的教女不当啊!
你说万一她举起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黎国这个嚣张的皇子都被吓得不轻,嗯,谁都只有一条命。
苏漾漾一脸不可置信,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会是这样……
刚才还在幻想,林溪丢了脸后,会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那就不会记得她拒绝献舞。
她喃喃自语道:“林溪隐藏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日出风头。”
沈重霄看了她一眼:“恐怕不是。”
苏漾漾咬了咬唇,低头不语。
男人懂什么女孩子的心机!明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