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见他被气得失去分寸,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
管他是不是真要动手,这个再次降临的机会,自己必须得抓住。
还等什么?刺两剑!发配潭州两年!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这次总不能还有人拦着吧。
陆焰见她眼睛发亮。仿佛一头敏锐异常的鹿,闻到血腥味后,全身神经都在兴奋。
大致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跟着林溪发配千里。
近来他把各种名贵药材,当水一般喝。原本要养大半年的伤,估计再过三四个月,便能恢复至八成。
到时一切都会更顺利。
借国公府这股东风……只要战场上稍有建树,便能在周国拥兵自重。
他不会像英国公对皇帝愚忠,届时取而代之,未尝不可。
至于林溪,陆焰原本以为成亲只是一场交易,但他们似乎和寻常夫妻没有不同,似乎又处处不同。
陆焰自小在冷宫艰难苟活,见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数次死里逃生早就心冷似铁。
端方持正下,包藏着蛇蝎心肠。
他汲汲营营多年,不相信任何人,日后不会同别人共享权势,无论男女。若他为帝,不会有皇后。
这样也可以杜绝有人借用后宫势力,兴风作浪。
陆焰暂时没有想好,日后如何待林溪。
总归不能杀了了事。
哪怕杀人对他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不值一提。
沈重霄见林溪一直在笑,压制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
早知今日,在船上初次相逢,他就该无声无息了结了她。
自己何至落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但他很快回过神,不能鲁莽行事。
沈重霄打算手缩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林溪哪里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身体往前倾斜。
知行剑不在身边,但是没关系,她可以握住对方手掌,折断他拇指。
接着挑个地方继续下手,只要不死、不重伤就成。
光是在脑子里这么想,林溪就有些激动。
不知道他会忍下疼痛,还是会叫出声呢。
千钧一发之际,陆焰抢先冲了上去。
连着林溪都从未想到,她病弱相公能这么灵敏。
鬼魅一般。
“不许你动我夫人。”
沈重霄本就对林溪的夫君没好感,当下皱了皱眉。
不过碍于面子,他也没有用全力,只是借势把人往旁边一推。
凭你也想英雄救美?真是毫无自知之明。蛊惑平宁公主不算,竟还有本事搭上国公府。
但那又如何,也就是女人吃你那一套。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陆焰被推的连连后退。
这一下被推狠了,他拽下来珍珠门帘没停下来,又撞向一边桌子。
顺势把桌子上的盘子扫落了一大片。
瓷器落地响成一片,眼下刚好是饭点,包间门里许多人探出头来看。
不收门票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什么?还有皇子?那更是要好好看看了。
沈重霄也很诧异,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用力。
陆焰抬起头,嘴角赫然有一道血迹。
那一抹红色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妈呀,这都见血了,下手也太狠了!
“你敢伤我夫君?”
沈重霄低还在状况外。林溪飞速上前,打了他一个耳光,
苏漾漾飞速扑上来,挡在了沈重霄面前:“他不是故意的。”
林溪心下了然,好嘛,这对狗男女,莫非把她的反应,也当成“惊天地泣鬼神”爱情游戏里,重要的一环?
陆焰低声说:“人太多,我们走。”
林溪一脸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走?优势不是在他们吗?
哪怕这是对方地盘,人再多,但她要收拾打扫起来,一点都不虚的。
陆焰拽住她手腕:“走。”
林溪还在踟蹰,那边林彦带着人找上来了。
半个时辰前,崔闻玉和孙薇没有在琼楼见到人,却碰遇见了林溪这位胞弟。
三人聊了几句,林彦便领着两个姑娘来找他姐姐。
不想一来就有状况。
孙薇看到苏漾漾,面色一沉。
这个女人师兄害死了姐姐,她还带着姐姐的簪子招摇过市。
焉知她不是共谋?
自己如何能让对方过得痛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啊,原来你人躲在这里。”孙薇扑了上去。
哪怕名声不要了,也断然不会让凶手逍遥快活。
苏漾漾大惊失色,没想到今日又遇到了这个疯子。连忙往沈重霄身后躲。
林彦深吸口气,你们惹林溪干什么?
信王你是明日就要登基,还是觉得反正自己已经出局,干脆不要命啦?
林溪要发疯了,这种热闹林彦可不想往前凑,免得被误伤波及。
他转身就跑,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一众人:“……”
你们不是亲姐弟吗?
陆焰拽着林溪的手,咬着耳朵说:“这么多人看着,你若再动手,对就变成了错。”
林溪有些不解地看着人。
陆焰:“马上进宫,去和太后告状。”
林溪被点醒,对啊,这件事本来就是沈重霄的过失。是他先动的手。
太后这段时间门,和皇帝关系有些微妙,信王又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
……若有这个把柄递上去。太后定然会笑着接纳。
林溪脑子转过弯来,便由着陆焰把她拉了出去。
两人上了车,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上,林溪盯着他嘴角的血迹,不太放心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
林溪:“……”
吐血了还没事?你不会在硬撑吧。
陆焰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声音淡淡道:“不必介怀,我刚才服用了桑葚。”
所以,吐出来的红色汁液,是桑葚。
“你不会以后也这般算计我吧。”
他如何能做到,把桑葚一直含在嘴里,还在关键时候吐了出来。
四两拨千斤让沈重霄吃了这个大亏。
陆焰看了她一眼:“夫人若一直待我这般好,我怎么会舍得?”
林溪:“……”
听听这话,以后我待你不好,你就无所顾忌了是吧。
真是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相信。
陆焰拿出手帕,擦干净嘴角,蹙眉道:“平日你也不会这般鲁莽,为何每次一见到信王,便不管不顾了起来。”
林溪没有说话。
若不是不想惹麻烦,和白白便宜另外两个皇子,她能让沈重霄活到今日?
陆焰:“你刚才提起,长安侯的嫡女和信王的婚事。莫非是心中还有介怀?”
林溪抬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娶谁和我没有关系。他娶一百个妻妾都行,反正里面没有我。”
世界上男人这么多,一个男人。她可不玩两遍的。
“是吗?”
“当然是!我和他就相处过几天,莫非不在一起,我还有守孝期?”
“那没这个必要。”陆焰唇角幅度柔和了起来,又问,“若我死了,你会守孝吗?”
你这又是哪一出?你不会被那对狗男女感染了吧。
林溪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呢?会吗?”
陆焰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林溪:“你也觉得很无聊吧。”
“……我会。”
“会你个头,我又不需要,人都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身后事。我进宫去和太后告状了,你先回去吧。”
林溪说完这句话,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马车已经到了皇宫城门下。
陆焰一直盯着林溪背影消失,这才收回视线。
哦,所以若自己死了,她大约是不会守孝的。
眼下陆焰暂时还不回去。
刚才在酒楼闹起来,他察觉到人群中,有两双盯着他的眼睛和其他人都不同。
他不会看错,大约是来自赵国的故人。
这么多时日过去他们总算找来了。
—
太后听见林溪要来,敲木鱼的手抖了下。
近来半个月,她每日用功修行佛法……只怕是今天佛心又要不稳了。
林溪进了殿,行礼之后并未立马站起身。
太后掀了下眼皮:“你心中藏着的话,尽管说来听就是。”
不知谁这么倒霉,又要被你揭穿私德不修,道貌岸然。
林溪抬头:“娘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太后:“……”
果然,哪怕做再多心理准备也无用,每次还是能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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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这边告完了状,太后立马让人去把信王和皇帝请来。
作为长辈,她有责任修正儿子和孙子的过错。
太后抓住这个把柄,指责皇帝过于偏爱幼子。
信王亦是私德不修,大庭广众之下争风吃醋,还把对方夫君打到吐血。岂不是让寻常百姓都看皇家笑话?
如此看来,信王规矩都白学了。
国公府小姐心有不忿,这才把状告到她这里。
还让她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还要操心这些事。
皇帝对太后掌管后宫,还和前朝许多官员来往不断,不肯放掉手中权力,颇有微词。
太后话里话外意思,事实摆在这里,明明是皇帝做事不够周全在先,才让她不得不从中斡旋。
眼下她已经安抚过了国公府小姐,还赏了不少东西作为补偿。
这事算暂时平息了。
皇帝虽然不满,却到底也不好说什么。
从太后宫里出来,周帝把信王叫到书房,狠狠训斥了对方一番。
“我原本是想为你找一门好亲事,如今你闹出这一番事情,怕是长安侯不肯把嫡女嫁给你。”
沈重霄重重叩头:“儿臣让父皇担忧了,但请父皇明鉴,今日之事,全是有人设计陷害。”
周帝叹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哪怕有人陷害,事情也是你自己做的,信王,你太冲动了。”
三位皇子中,他私心里最看重信王。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太子懦弱,端王狠毒,但这两个皇子至少面子功夫做得好……
——
林溪从宫里出来,天色已然黑了。
她没着急回府,难得出门一趟,又去了夜市打了一路。
等她玩得尽兴了,走回院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矮榻上的陆焰。
他约莫是洗了头发,半干的头发披着,更显得五官浓稠。
一眼看过去艳色逼人。
林溪打算先去洗个手,回来再和人复盘今日之事。
得亏今日陆焰拉住了她。
哈哈,沈重霄吃了如此大亏,自己却一点油皮都没破。
刚走进盥洗室,林溪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嗅到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陆焰方才洗了头、洗了澡,莫非是做了什么,怕自己看出端倪?
林溪从盥洗室出来,走到陆焰身边。开门见山地问:“小毒菇,你今日做了什么坏事?”
陆焰:“……”
他再三检查无异,居然还能被发现。
林溪拽住他的手腕,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走,你跟我去自首。”
陆焰任凭对方握着手,抬头看着她,褐色眼瞳映着烛光。
林溪忍不住笑出声来,坐了下来。
“逗你玩的。”
“我什么都没做。”
林溪打量着人,谁能想到他表面看着松雪风骨,其实是一株小毒菇。
今夜沾了点水汽的小毒菇更好看,安静坐在那里,眉眼间门有种如梦似幻的暧昧沉静。
若是被美色所迷,大约真可能陷进去。
“你不适合用美人计,别人会将计就计。”
“这是夸奖吗?”陆焰神色坦然:“可你就不会。”
林溪当然不会,不然哪能有胆子养这棵艳丽的小毒菇。
“今日我心情好,你做了坏事也就做了,以后给我安分点少惹事。”
她懒得去追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没有那么高的的道德要求。
简而言之,自己过好最重要。
陆焰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眸道:“你为什么不让他师妹也一起消失,这样更省事。”
林溪:“……”
好嘛。她奉劝人别惹事。他倒好,问她为什么不多杀一个人。
这是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