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并没有坐下,对于这样三位上海滩的大亨,是应该保持尊敬的。不是想去恭维,而是对艰苦奋斗闯出来的人,一种应有的敬意。就像现代的人对那些成功人士。
“严先生,这一杯我敬您,初次认识,还请多照顾!”萧晨说的话客套,但是表情平静如水。光是这一点,这份面对三位大亨的镇定,就足叫人惊叹,叫人欣赏不已。
这此时正是顾竹轩的心态。他和另外两位的欣赏还不一样,感受更深刻许多。严九龄含笑喝了一杯,然后眸子望着酒杯,意犹未尽地说道;“这酒不错,味道浓郁!今天可要多喝点!”
“哈哈,是啊!小兄弟赶紧坐下吧,不要客气,以后都是自家人了!说起来,今天我还是要感谢你的!”顾竹轩第二次说到了这点。
萧晨坐下之后,目露不解地看着他。顾竹轩和其他两人对视而笑,沈杏山笑着先开了口;“小兄弟应该是刚从北方过来吧,或者是从国外?”
“恩,我不是从国外,是从冀中地区过来的。”萧晨坦然回答。口音是千百年不变的东西,自不用说谎,何况,这么一说,也正好可以解释萧晨对上海不了解的问题。
“那就是了,哈哈,看来他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沈杏山看了眼顾竹轩,才接着说道;“你眼前这位可是上海滩黄包车夫的头儿,你下午救的那位老人,不但是顾兄的员工,也是顾兄的一个苏北老乡!”
哦,萧晨听到这儿,有些明白了。
“是啊,小兄弟,你从日本人手里救下我那个老乡,可以说救了他一命,不然他那么大年纪,肯定会被打死。而且你给钱叫人送他去医院,之后你还教训了那两个日本人,当然也连累你受了伤。这事,他们告诉我后,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救你。可是那事情引起了民众的暴乱,幸好,这样也救了你。万一你出什么事,我姓顾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对老乡们,对我自己交代。
我自诩重情重义,如果连我们救我们苏北人的恩人,都救不回来,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于是,我撒下人手,到处找你,后来通过巡捕房的朋友,知道你被姓陆的抓去了。我一想,以陆麻子的为人,你肯定有危险,所以立刻联系了沈兄,和老九,一起想办法救你。老天有眼,幸亏我们去的及时,不然……”顾竹轩说着,想起那一刻的事情,声音急切起来。
“你救了我老乡,就等于救了我。小兄弟,这也是我要感谢你的原因,说起来,我救你就是应该的。你不需要多感激我,我倒是要好好谢谢兄弟你!兄弟,来,我顾老四先敬你一杯!”顾竹轩说完,站起身来,手举酒杯,脸上出现郑重的表情。
萧晨彻底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此时见状,赶紧站起来说道;“顾先生,您不用这样,只要是有血性的中国人,看到那种情况都会冲上去的。我做的也是应该的。您……”
“小兄弟,喝了吧!你不喝,老四不会心安的!”这时,严九龄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
萧晨闻言,又看顾竹轩的表情,只好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小兄弟,你敢打日本人!而且面对危险情况,不逃跑!硬是要得!”严九龄又开了口,说着还伸出了大拇指,目光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严先生过奖了!”萧晨施礼回了句。
“呵呵,小兄弟,我老沈也和你喝上一杯!不为别的,只为你的骨气。说实话,今天真他妈的痛快,一是咱国人教训了日本鬼子,二是折了陆麻子的威风。来,老九,顾兄,一块吧!”沈杏山笑着举起了杯子,提到陆麻子时,他笑意更盛了。
“对,一块喝!”其他两人也举起了杯子……
放下酒杯,吃了口菜,顾竹轩抬头对严九龄问道:“对了,老九,河北面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些钱够吗?”
“够,够!哈哈,说起来,那些鬼子刚在年初被狠狠揍了一顿,那一次还是他们挑衅,做好万全准备的。这一次,虽然真死了几个人,但是动静却小了,除了向租界提出抗议,严惩凶手外,就是要给那几人的家人赔偿。他们吃过亏,没有准备,也不敢再开打。这事儿总比他们的司令官被炸死小的多了,所以我过去之后,正合了租界和日本方面的意儿,租界高层现在和日本人不睦,哪里会真抓什么人,敷衍一下而已。现在咱出钱平息,他们更乐见。”严九龄越说越觉得好笑,脸上也挂着痛快的表情。
顾竹轩点点头,自己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道:“这就好,老九,这事情我欠你一个情,以后有需要就开口。还有,沈兄,麻烦你把巡捕房的人打点一下,钱多少,我叫人拿给你。说起来,这事情虽然解气,但怕被人利用,那些王八蛋找咱们麻烦不怕,就怕他们趁机祸害底下人。这事起因是我的车夫,就由我把它完结吧。妈的,弄死了那几个日本鬼子,出几万块也值!”
顾竹轩露出了恨恨之色,沈杏山和严九龄也相继点了点头。
萧晨插不上话,从话里,他感觉到眼前的三位大亨,不管是卖土也好,设赌场也罢。总起来,他们都是爱国的人,是有血性的人。尤其是顾竹轩,他完全可以不理萧晨的,而他却费周折去找,去救萧晨。从这点上,从怕底下人受伤害,从对事情的考虑周全上,说明他是一个相当重情义的人。一句话,这样的人,可交!
“好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对了,老九,明天我可约了陆麻子吃饭,你一定要来呦。咱还要靠你把出的钱,从他身上掏出来呢。你说对不对,沈兄?”顾竹轩收起凝重之色,换上笑脸,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位朋友,“哦,哈哈……”
沈杏山先一楞儿,接着明白过来,“哈哈,对,对!不敲他敲谁!今天又把我气坏了。那小子一口一个老沈,一口一个老四的,奶奶的,想当初他刚来租界时,见了咱们还不是像一条哈巴狗,先生先生地称呼吗。现在世道变了,癞皮狗都上房揭瓦了。妈的,居然骑到老子头上了,要不是今天要救小兄弟,说什么也忒给他几句!”
“好了,老沈,别和小人一般见识。这样的狗,现在叫得厉害,说不定哪天就被炖掉吃狗肉了。放心吧,老四,明天我一定去,让咱们的大督察尝尝被放血的滋味!”严九龄用手微微转动着杯子,像在拨弄一个玩物儿,他的话音平淡,但眸子却闪过了一道深刻的凌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