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似乎有一道窥视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名士兵瞪着他,于是他飞快地又转了回去。
领头的士兵扬声道:明日便是我们启程回京的日子,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很急切,想要回京,去见你们的父母兄弟、温香软玉但是无论如何,操练仍不可懈怠,我们要用最好的精神气回京,让殿下看见我们的军容,不能给将军丢脸。
接下来便是操练了,宋悯欢跟着东戳戳西戳戳,士兵们的口号响亮冲天,在大漠黄沙里传来一阵阵回音。
到操练结束,宋悯欢没能见到他们的将军,那道窥视的目光倒是一直在,搞得他每走两步都要回一下头,被他同帐的士兵给拍了下脑袋。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后面是有你老婆?早操的时候就一直往后瞄,还以为我没看见你。
宋悯欢笑道:哥,我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感觉有人看我。
那士兵闻言翻了个白眼:谁看你啊,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你以为你是黄花姑娘啊?
旁边的一群士兵都在笑,调笑道:我看小十三是被昨天的琴师迷的魂都被勾跑了,今天净说胡话。
宋悯欢跟着去排队领早饭,两个馒头一碗粥,馒头硬邦邦的又冷又硬,他咬了一口,费劲的咬才咬动,就着粥喝完了。
他和一群士兵围在一起,边吃边听那些士兵议论。
这次回京,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来迎我们将军。
我们将军为了大魏可是差点死在战场上,殿下当然会过来不过如今是摄政王把持朝政,加上女王之前下的命令,估计是不会让殿下出城。
漠北将军班师回朝,一朝未来天子居然连罢了,也不怪他。
宋悯欢听的好奇,问道:为何下令不让天子出城?
十三还不知道?有一名士兵低声道,这事可莫要跟别人议论,我跟你说
在几名士兵你一言我一语中,宋悯欢了解到了,离北女王为帝,如今是女王的弟弟摄政王萧玄砚把持朝政。
他们的漠北将军是魏家长子魏璟之,魏璟之年少从军,在战场上立下军功无数,相貌又有京州第一美男子之称,人称魏家儿郎赛过美娇娥,倾城容颜比不过漠北将军。
他们家将军长的貌美,行军打仗也特别厉害,在京中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连太子也不例外。
太子甚至下旨让魏璟之入东宫为太子妃,为魏璟之建金阙翎,不顾朝臣反对日日往魏府跑,甚至要跟着魏璟之一块去边关打仗,女王不同意他便绝食总之各种荒唐的事做了不少,最后女王下令了,不准太子再见魏璟之。
之后太子便老实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太子没有再提过魏璟之一句,倒是有东宫的侍女常说太子经常望南天,痴心于不归人。
宋悯欢闻言有些惊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有一朝太子如此任性荒谬的?
他又听了一众士兵七嘴八舌的议论,大抵意思是太子是故意被养废的,外戚干政爪牙布满朝纲,只怕之后他们离北都要改姓萧。
这一天上午依旧是训练,下午是收拾营帐,晚上的时候举行了篝火晚会。
帐外火把的零星火光散在尘地里,将士们围在一起,宋悯欢跟他们营的士兵坐在一块,他想见一见魏璟之。
先回营帐里。
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宋悯欢搓了搓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在这里听到了沈映雪的声音。
然后听到下一秒,沈映雪道:你没有听错。
宋悯欢欣喜起来,刚想给沈映雪传音问问他怎么在这里,然后注意到沈映雪并没有给他传音,是趁这里乱直接在他耳边说的。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他耳畔,耳朵有点痒。
他就也没有传音,和旁边的士兵说了一声,起身回了营帐里。
回到营帐之后,沈映雪在他面前显出来了身形。
师尊为何也在这里?
沈映雪总不能说自己是过来保护他们三个的,换了种说法道:我来此地是凑巧,印净如今就在这军营里,我没办法使用灵力。
哪怕他能够对自己的灵力控制自如,但是那些上古神器似乎对他都非常敏感,只要他出手,那群上古神器都会跟见了鬼一样逃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就算上古神器逃跑,他还是有办法能把上古神器抓住,但是如今是他徒弟来历练,让他出手就没有了意义,不如直接隐身在徒弟身边待着,交给徒弟去完成任务。
在入阵法的时候,有三个不同的方向。他只犹豫了一秒就选了宋悯欢,孟齐和庄离实力他很放心,而宋悯欢容易心软,加上无净进来前说的话,他便跟了过来。
宋悯欢不拆沈映雪的台,再凑巧怎么可能他们前脚过来就也跟着过来了,肯定是不放心他们跟过来的。
白日里也是师尊在看我?
沈映雪:是我。
可能最近一段时间我都要跟在你身边,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出现。
宋悯欢问道:那我能使用灵力吗?
沈映雪:如今还不知道印净的身份,在此之前不要使用灵力。
这红莲玉扣你戴在身上,它能遮掩灵力,遇到危险时再用。
沈映雪掌心里是一颗红色的莲花图案玉珏,花瓣上还镀的有一层鎏金,精致而又艳丽。
多谢师尊。
宋悯欢把玉扣拿了过来,看了一会,发现大小可能戴手上不合适,找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他想了想问道:师尊,它能遮掩灵力,平日里是不是也能用。
沈映雪微顿:你要做什么?
如果是小法术无妨,沈映雪,阵法符箓之类的不能用。
其实阵法符箓也一样能用,但是如果说出口,不就相当于是他给徒弟放水了?
宋悯欢立刻捏了一道洁净术,他在军营里都好久没有洗澡了,身上都是汗,捏完洁净术之后浑身都变得清爽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尊,我用一道洁净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沈映雪笑道:不会。
你近来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古怪之事?沈映雪问道。
无净看命格从未出过错,既然是死路,那么代表会是不久之后就会发生。不管这人是谁,既然不是夺舍,那么可能是另有隐情,修真界也不是没有一体分魂的传说。
具体如何,都有待观察,在观察期间内他不可能对宋悯欢放任不管。
宋悯欢以为沈映雪这是在试探他,他脊背悄悄绷紧了些,回道:未曾有古怪之事发生,师尊为何如此问。
随便问问,沈映雪再次隐去了身形,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先回去吧。
好,正好我想看看这军营里的将军。
宋悯欢又回到了他们营的位置,中间有士兵正在比试,长戟挑来挑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远处传来了骚乱声,有士兵道:将军过来了。
宋悯欢顺着抬头看过去,隔着夜幕老远的看到了一个人影。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随意的穿了一身锦缎衣袍,墨发散在身侧,一张脸生的雌雄莫辨,偏生身上有一股战场杀伐果断的气质,那是沾染了无数鲜血染出来的。
战场肃杀和艳丽稠郁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唯一有一些古怪的是男子的脸过分苍白了些,皮肤颜色略微怪异。
宋悯欢想了半天,想出来了形容词像是刚死不久尸体正在腐烂的颜色。
第11章
魏璟之出来之后,士兵们的士气高涨,很多都问魏璟之关于回京的问题。魏璟之非常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们,在原地又看了一会表演,夜深了才回账里。
十三,你小子之前不是一直想回京,现在要回去了,怎么反倒老实了?
是不是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坏事?宋悯欢旁边的士兵胳膊压着他,威胁他道,老实交代,刚刚跑出去干什么了。
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你小子有什么事不告诉我们?成天偷偷摸摸的。
一个营帐里的士兵感情都不错,宋悯欢看出来了这些士兵都是担心他,他笑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回家了,有点不适应。
回去了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另一名士兵敲了他一个暴栗,嗤笑道:你小子天天想的还挺多,回去能干什么,照样要每天训练。你努努力,运气好的话升到营长,说不定哪天还能教皇子公主习武,到时候升职了可不要忘了我们。
周围一圈的士兵哈哈大笑,他们营的营长姓李,年纪也不大,闻言也跟着笑了笑,那十三得先打败我才行。
有志气是好事,从今天开始做起,这样吧,晚上的烽火台留给你看。
宋悯欢听出来了这群士兵在开他的玩笑,似乎因为兵营里他年纪最小,这群兵油子就经常逗他。
轮值到我了吗?今天好像不是轮到我。
宋悯欢还想挣扎一下,他晚上还想偷溜出去找印净的下落,如果让他看烽火台,他虽然没有看过,但是猜测估计夜里会走不掉。
其中一名士兵把轮值的竹布拿了出来,指了指上面大写的十三,今天确实该你,好了,十三,一会滚去看台子去。
最后一天好好守,回去哥几个请你喝酒。
最后就这么定下来了,宋悯欢认真的又看了一遍执勤竹布,上面是士兵们用炭笔自己写的,确实轮到他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天空像是稀落的浓墨浸进了矾布里,被染的深黑,只有边角延伸出来将至的白光万顷。
宋悯欢手里握着长戟,他守着烽火台一动不动,另一名轮值的士兵就在他旁边,他们两个人共守一处烽火台。
他能感觉到沈映雪就在他旁边,但是旁边有人,就没有开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沉如水,耳边是营帐里士兵传来的呼噜声、火柴燃烧的声音,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摩擦的沉闷声。
然后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低声交谈,某一处营帐被掀开了。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他五感敏锐,在夜色中照旧看到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魏璟之,另一人一身白衣,墨发如瀑散在身侧,手里还抱着一把古琴。
宋悯欢悄悄握紧了长戟,直直地盯着那抱琴的男子看,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琴师便是印净!必然不会错!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印净似有所觉的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印净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看到印净的指尖拨在了琴上,婉转凄调传来,响在军营里,一声声地回荡。
大漠月色之下,印净缓缓地拨着琴,琴音时而欢快时而沉闷,总体很压抑,像是徐徐用琴音安抚悲怆的灵魂,听的人心神都为之颤动。
一曲终了,他看见了魏璟之从下颚砸在地上的湿润,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掩在了黄沙深处。
那是将军的一滴热泪。
约莫五更的时候,士兵们都起来收拾东西启程了,宋悯欢趁着人多,偷偷地对一边道:师尊,你在吗?
宋悯欢感觉到他手背被轻轻碰了碰。
昨夜那个琴师是不是印净?
沈映雪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
这是赞同的意思,紧接着沈映雪在他耳边道:你们如今遇到了最麻烦的结果,印净生成了执念,若是不帮他完成执念,他不会化形。
印净的执念宋悯欢猜测应当与魏璟之有关。
宋悯欢揉了下耳朵,不知道庄离和孟齐那边如今怎么样了。
说是傀身,实际上在他们进入这个世界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模样。
沈映雪见旁边的少年耳朵又红了,他方才不过是稍稍靠近一些如此敏感,引得他多看了一眼。
十三,你的东西不要啦?赶紧把你这些破烂拿走。
宋悯欢闻言过去了说话的士兵那里,地上是一个布包,营帐已经被拔起收起来了,周围光秃秃的,只剩下几张褥子。
赶紧收好了,傻子才漏财,你小子还敢放床底下。
布包里面是一些银票和古朴的首饰,还有一些空白的信封。
宋悯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不过在包袱里面看见一个缝的歪歪扭扭的十三,就确定了是他的。
我忘了收,宋悯欢把东西收起来了,从里面挑了一个价格差不多的收拾塞到了叫他的那名士兵手里。
哥,收好了,回去请我喝酒,莫要漏财。
臭小子,谁要你的东西,留着回去孝敬你老婆。
他们一群人贫来贫去的收拾完了东西,在卯时军队开始出发,一路南下,开始回京。
回京路途遥远,整整花了一个月。到达京州那日是个艳阳天,城中百姓得知边关将士回来,早早的打开了城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欢呼。
路边有不少姑娘都拿花砸他们,沾着晨雾露珠的花枝落在他们身上,女孩子们嬉笑成一团。
从城外到皇宫里,昭阳殿外文武百官都在,在文武百官之首,站着一名青年,青年一身贵气,袖口处纹有七爪金龙,相貌端正温和。
臣见过太子殿下,有劳殿下特意远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璟之这么一跪,他们也都跟着跪下行礼。
离允笑了笑,柔声道:免礼,边关有你们,是离北之幸。
前面回城的时候,宋悯欢便换了个前面的位置,虽说隔着的还有近百人,但是位置已经相对来说很不错了。
他看着那位传说之中的太子,可以看出来太子看魏璟之的目光中充满了情意,这情意太过于明显,怕是不少人都能察觉到。
只是不知道这情意是真是假了若是假的,那这太子必然不可小觑,实在太会伪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