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殷觉得他对他这个妹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不必再提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若是父亲有任何事,我不会放过你。
穆殷说的平淡,他在这营帐里半点也待不下去,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了。
外面的羌笛听见动静,担心被穆殷发现,身形立刻在营帐角落里消失。
在穆殷走了之后,鹤归巳气的身形发抖,很快她又冷静下来,看着穆殷消失的方向,嗓音里发出来咯吱咯吱诡异的笑声。
她脸上蔓延出来黑色的咒文,双眼通红,伸手一推,旁边茶几上的瓷器全部都摔落在地上。
营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侍卫听见动静也并没有进去,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今进去,只会挨骂,重则还会被鹤大人下毒咒。
不会放过我?鹤归巳发出来一声笑,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拖着身体到了营帐角落里。
宋悯欢依旧在营帐里,他看着鹤归巳固执的自己爬着过去,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还要拿着匕首?
很快他就明白了,等到他看清营帐角落里的神像时,不由得心神凛然起来。
神像被红布绸缎包裹着,红布被拿下来,露出来原本的面貌。石雕的男子长身而立,黑色的咒文至阴至邪,他穿着黑色兜袍,唇角处似乎带着笑意,银色的发丝垂在身侧,衣袍处有太阳眼纹图案。
正是他之前见过的侍君神像!
深红的血从手腕处流出来,银色的匕首染红,鹤归巳手腕上多了一道深红色的痕迹。她把鲜血滴到了神像上,鲜血落上去,顷刻之间便消失了。
鹤归巳跪在地上,对待自己分毫没有留情,见神像没有反应,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又划了一道。
信女鹤归巳,愿追随君大人,望大人垂怜。
鲜血落在神像脸上,为男子面容上增加了几分阴森诡异。
宋悯欢看着鹤归巳痴迷尊崇的表情,这女人已经魔障了,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君大人?他的目光落在神像上,心里有个猜测冒出来。
师尊,地下神主便是这位侍君?
沈映雪一直在他身侧,闻言回道:是他,他存在于很多年了,至今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这是后人留下来的传言,兴许在三千年前,是有人知晓的。
鹤归巳唤他君大人,他可能姓君?宋悯欢想了想道,这个姓似乎并不常见。
沈映雪嗯一声,若有所思道:回去倒是可以查一查。
鲜血被神像吸收,黑色的灵光在神像身上显现。鹤归巳手腕处又有咒文爬出来,伤口自动愈合,她神情之中带着疯狂和激动。
清冷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神像上的侍君虽未露脸,神情却像是在睥睨着鹤归巳。
汝愿?
鹤归巳艰难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她给侍君磕了好几个头,指尖攥紧了貔貅地毯,嗓音嘶哑颤抖,吾愿掌控整个赤月。
只要她能够掌控整个赤月,到时候她为族长,便无人敢反对她与她阿兄的婚事,她也能够杀了那个碍眼的女人她要一辈子与她阿兄在一起。
拿你一族的生机来换,汝可愿?
鹤归巳考虑都没有考虑,只是他们一族的生机,只要她能够掌控整个赤月
吾愿。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营帐整个陷入了黑暗之中,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漫天的繁星之中,有一颗赤红之星悄然陨落。
浓重的阴邪之气笼罩在天空之上,整个赤月族尚且无人察觉,灾难和祸患正在悄无声息的降临。
后日的祭祀,公子岚会赐予你们一件圣物,圣物名止阙,可用来庇护你们一族。
这圣物尚未认主,只听命于公子岚,只要你能寻到母九婴之血,涂在其上刻下汝名,便能成为止阙的主子。
声音落了,神像上的光芒消散,营帐之内恢复了沉寂。
宋悯欢在一旁看了全程,这侍君居然能够知道公子岚会赐予赤月族什么东西?到底是从何处打听的消息,还是可能就是公子岚身边的人?
赤月族的祭祀,公子岚会到场,沈映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他腰处挂着的剑,石头跟着他们一同进来,一路上跟平时一样沉默不搭理人。
到时候你可以看看说不定是你的熟人。
第81章
是他的熟人?
宋悯欢闻言好奇起来, 被吊起来了胃口,怎么可能是他的熟人?沈映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早就见过公子岚?
可公子岚数千年前便陨落了,他一向相信沈映雪, 如今便忍不住问道: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腰上的石头剑尖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往里缩了缩,似乎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你与他的缘分,到时候你见到人自然会知晓。
沈映雪卖了个关子, 温声道:止阙便是公子岚研究出来的阵法, 他们战魁一族,除了长戟之外,擅长的便是阵法符箓。
你日后想学阵法倒是可以让他教你。
这般说的宋悯欢更加好奇起来,心底非常的惊讶。止阙居然是公子岚研究出来的阵法?那可是被称为上古神物的存在。
山川河流为阵,可囚一方天地。
好厉害,宋悯欢忍不住道, 摸了摸自己的剑。他心里跃跃欲试, 若是能见到公子岚,一定要让公子岚教他阵法。
他脑海里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嗤笑声,这声音他很熟悉, 可不就是石头?
石头似乎能够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嘲笑一声之后就又没音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着了。
你笑什么,宋悯欢戳了下石头, 难道你觉得不厉害吗?
石头的身份他还一直不晓得, 这把剑灵脾气怪的要命, 爱喝酒爱睡觉爱吃点心,看人不爽就去揍一顿,感觉像是士兵营里的军痞。
止阙是第一次做的, 把阵法融进上古神石里,上面有一百零一道阵法,汇聚在一起可形成天然结界,结界内可生机如故。不过此物弊端也很多,它可以随意认主,弊大于利,算是残次品。
石头在他脑海里传音,懒洋洋道:有空给你看看他之后做的,比止阙要厉害的多。
谁?公子岚?宋悯欢半信不信,石头,你是不是在跟我吹牛,天天偷听我和师尊说话,你也认识公子岚?
其实他心里觉得石头说不定真的认识,或者石头就是公子岚也说不定,第二种可能性他也就是想了一瞬,应该不会是。
毕竟公子岚可是三千年前的斩百恶的神祇,凡间公子岚的神像威武庄严肯定不像石头这么懒的出奇、龟毛又好吃懒做。
本来以为石头不会回复他,没想到石头回他道:我告诉你,你别跟你男人说。
我是公子岚的剑灵你可以叫我公子虹。
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像是在逗他玩。
宋悯欢笑出了声,他戳戳石头把石头按了回去,对上沈映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笑道:师尊,石头方才跟我说他是公子岚的剑灵,叫公子虹。
它跟你说了什么?沈映雪嗓音里笑了一声,说不定说的是真的。
师尊,我才没那么好骗,宋悯欢略微无语,他有些期待祭祀,想看看公子岚到底是什么样的。
师尊,公子岚真有六只手臂吗?
石头的剑纹也有六朵卷云纹,这是不是巧合?
沈映雪: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猜测应该没有。凡间流传的传说都是半真半假,至于神像上的公子岚有六只手臂,其中有信仰的成分。
一旦信仰,就会在心里不断把对方美化,哪怕对方本身普普通通,信仰之人也会在心里把对方当成神祇一般的存在。
师尊,我是不是问题很多?宋悯欢一天问沈映雪八百个问题,沈映雪每次都是耐心的回答他,他朝旁边碰碰,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
他胆子大起来,如今也看不见沈映雪,捏了下沈映雪的指尖,低声道:师尊比我懂的太多,和我解释起来很费力。
这么一句,就差问师尊会不会嫌我烦了。
少年一向懂事,在他面前如此,像是撒娇一般,虽然看不见他,但是眼里都是忐忑。
沈映雪喜欢少年这么依赖他。
善善很聪明,为何会认为我同你解释时费力?沈映雪笑道,平日里我同你说的多,是因为我想跟你说,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他是用他的方式,尽量的让少年知道最有利的线索。
你不必多想,沈映雪也清楚,他的身份同少年在一起有时候反而也是一种累赘。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这般少年就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顾忌太多。
师尊是真心喜欢你,你做什么在我眼里都很吸引人。
沈映雪垂眸看着少年眼底温柔,此时他若是显现身形,宋悯欢估计会看见一只开了屏求偶的公孔雀。
嗯,宋悯欢捏紧沈映雪的指尖,不好意思道:我也一样。
他牵着沈映雪出去,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角落里跪伏着的鹤归巳。鹤归巳整个人因为兴奋而表情狰狞,烛台照在她脸上,她眼里通红,因为激动而身形颤抖。
鹤归巳盯着那尊侍君神像,眼底满是崇高的敬仰和执拗的疯狂,她把红色的绒布盖上去,房间归于沉寂。
羌笛方才已经听到了穆殷和鹤归巳所说的话,应当清楚此事有内情,不过他觉得,羌笛就算知道了也并不会插手。
这毕竟是穆殷的家事,她如今还没有嫁过去,哪里是轮得到她去置喙的?
宋悯欢出了鹤归巳的营帐之后,去了羌笛那边。
慕寻,你觉得少族长为人如何?
名唤慕寻的少女正在磨羽根,她把长长的箭羽磨的锐利无比,闻言回道:沉稳、富有谋略,实力强大,宽厚仁慈。
他若是当上族长,赤月一定能够变得更加强大。
慕寻把箭羽放下,认真道:目前看来,族内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确实如此,羌笛也是同样的看法,不过她想起来今日在营帐中看到的场景,当下便多了些顾虑。
我今日听到了一些东西,羌笛在镜子前把额头上的璎珞头饰去掉了,乌发散在身侧,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如今有一些犹豫。
你说鹤大人若是喜欢穆殷,我是不是不应当牵扯其中,但是婚事也不能由我决定。
哪怕穆殷也不过是做戏,可那毕竟是他亲妹妹。看鹤归巳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打算对穆殷放手,她并不想夹在这两人中间。
当然不应,慕寻以为她是在说笑,随口道,那女人手段了得,少族长只是她长兄,她便不容人靠近半分,若她真的喜欢少族长
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因为喜欢上也没什么好结果,兄妹之间又不能成婚。
慕寻想了想道:她就算喜欢又如何,族内不会有人愿意支持他们的婚事,族长还有族巫长老他们更不必说。平日里宠她就算了,正事面前自然容不得她胡闹。
不过如果她真的喜欢少族长,你当然不要再掺合进去。那女人实在是太可怕,还是离远一点好。
之前有族里女子受伤了,少族长背着把那女子送回了家,第二日那女子出去之后就不见了下落,一月之后有人在崖底发现了尸首。虽说凶手没查出来,但是我觉得就是鹤归巳做的。
那女子你也知晓,慕寻,就是放青的妹妹氓青,放青死了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氓青容貌生的不错,族里有不少男子喜欢她。
我也是今日才确定的,慕寻压低了声音,今日我去收箭,在氓青遗物里发现了阴咒。
那阴咒就在氓青的箭羽末尾,我是如何认出来那是她的箭,因为当时她的箭是我送去的。那时候她是一个人住,所以箭羽的份量便多些,我为了容易分辨,在她的箭上留了记号。
慕寻送箭总是送错,时间久了她就习惯在每家的箭上留记号,留的都是她自己能认出来但是别人都不会发现的那种。
至于阴咒,更不必说了,之前鹤归巳曾经用阴咒对付异族,她们不认识那些奇怪的符号,但是她们都清楚一件事。
赤月族里,会邪术的,只有她们的鹤大人一人。
我今天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慕寻面上松了口气,她们两个人一同长大,自然是无话不说,彼此之间非常信任。
以前只觉得鹤归巳跋扈,如今后知后觉,再联想之前不少跟穆殷有接触的人都死了,实在是细思极恐。
小笛,过两天便是祭祀了,你先不要着急考虑此事,这事主要是看少族长的态度。主要是少族长对他妹妹也不清不楚的,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般,这亲不成也罢。
她们如今不过是十□□的少女,眼前最关心的便是自己族里的二三两事,婚事对于她们更是一生一中重中之重的大事。
你这说的像是我有的选一样,羌笛笑道,我知晓了,祭祀那天狩猎,你可要同我一起?
好啊好啊,我们两个人一组,说不定能拿第一。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两天里,鹤归巳命人取了母九婴的心头血,祭祀未临,倒是族里先发生了变故。
在祭祀当日,族里两个人消失了。
一个是鹤归巳,另一个是羌笛。
族里因为找人乱作一团,穆殷神色沉重,寻遍了两人的营帐和整个族里,都没有找到人。
在祭祀快要开始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纸是竹卷装的丝帛,上面是用鲜血写的鬼文。
这两个人都在对方手里,只能选一个活下来,让穆殷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