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族在三千年前各部族中地位便不低,他们追随公子岚,族内人人皆兵,擅战擅使傀术。更何况他们一族身上流淌着红缨之血,想要守护住,自然需要强大的实力,才不会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十二夜之门,并不是真的有十二人,之前有如今也没有那么多,加上还在沉睡或者陨落的,如今应当不超过十个。
这也是他们抢夺穆殷尸首的原因。若是穆殷也是朔州那般手上沾血无数的邪神,他们费劲抢夺不如直接毁了。
来此地还有一件事,之后若是不能得到穆殷的尸骨,也要让他欠我们一份恩情,他们赤月族一向重义。这般之后他即便还是被复活也不会帮着十二夜之门打开无尽深渊。
宋悯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中不禁有些佩服沈映雪,这么看,沈映雪是早就算好了的。
这个人在走每一步之前,都算好了最坏的结果和最好的结果,并且为此想出了对策。
那么之后无论怎么发展,他们的局势都不会落到太差的地步。
如何让穆殷欠他们一份恩情?自然是解除啄骨台之后的止阙,放了赤月族人。
不过要如何解除止阙呢?止阙是上古神物,公子岚赐予赤月族人止阙庇佑他们,后来止阙被鹤归巳用来囚禁自己的族人,止阙如今只有鹤归巳能够控制。
他们如果想解除止阙,恐怕只有一种办法,从鹤归巳那里找到答案,或者他们能让公子岚出面。
第二种显然不可能。
宋悯欢这般出神的想着,眉间触上温凉,沈映雪揉了揉他的眉心,不必想那么多,到时候自然有办法。
沈映雪对少年这般说,实际上他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解除止阙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有利,只靠穆殷的感激主动权并不在他们手里,最好能够由他们控制止阙,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告诉少年,他不想少年过分操心,事情只需要他来完成就好。
听沈映雪这么说,宋悯欢也就放心了,嗯了一声。
少族长,羌笛笑了一声,我方才去找了慕寻,来的便迟了些,少族长是不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慕寻便是晚上和她一同说话打趣的少女,两人关系很好。
我也是刚来没多久,穆殷干巴巴的开口,看着面前的少女道,今日鬼族里有人派人过来了,公子岚大人如今受了重伤,他们想要跟公子岚大人求和,派人过来请公子岚大人去一趟鬼城。
羌笛,此事与你之前算出来的吻合,族巫大人方才还在夸你,你是这一届里最有天赋的巫祝。
宋悯欢问道:师尊,他们一族可是族巫和族长会成亲?
这应当也是穆殷和羌笛会定亲的原因。
沈映雪:确实如此,族巫在族内地位很高,如果放任,很容易在族内生出异心。不止他们,许多部族都是如此,为了部族长远的发展,族长与族巫通婚,且族长与族巫都是通过战斗和比试挑选出来。
穆殷这一代,他是战力第一,加上他富有远谋野心,便被挑选成为少族长。而羌笛是巫祝里最有天赋的,能力远超穆殷的妹妹鹤归巳。
沈映雪轻笑,鹤归巳喜研究邪术,用邪术帮助族中解决了许多问题,所以在族中地位很高,大部分族人都以为她会是下一任族巫。但是在族巫试炼中,羌笛远胜于她,加上一众长老全票否决,因此鹤归巳注定与族巫无缘。
因为她是穆殷的亲生妹妹?宋悯欢明白了,族内的族长应当知道近亲不可成婚,所以他们全票否决鹤归巳当族巫。
毕竟族巫和族长是要成婚的。
沈映雪摸了摸一旁少年的脑袋,温声道:没错,鹤归巳一直想嫁给穆殷,但是不止族内长老、族长与族巫,甚至穆殷本人,都并不同意。
当然不会同意,亲生兄妹如何能成婚?
沈映雪:到底为何接下来你看看便会知道了。
穆殷与羌笛说话都会紧张,那张凶狠的脸上如今满是柔和。他方才夸了羌笛,虽然显得有些刻意,带着男子对倾慕女子的讨好,但是态度却极为真诚,嗓音里还有些忐忑。
只是凑巧罢了,羌笛看着穆殷这般,笑出了声,那位与公子岚大人之前便撕破了脸,公子岚大人不与他计较,他若是不来求和,闹到殿下那里怕是不会好看。
那位说的是谁?殿下又是谁?公子岚和谁撕破了脸?为什么?
宋悯欢心里诸多疑问,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道怨毒愤怒的目光,这目光并不是落在他身上的,他心里依旧感受到略微不适。
他顺着看过去,在羌笛身后看到了另一名女子。
羌笛自然也注意到了,眼角扫了一眼身后,面上笑意淡了些许。
这记忆中的画面并不是按照羌笛眼里还原的,而是从别处看着过去的羌笛,所以宋悯欢往一边多走两步,便看见了躲在树后女子的模样。
女子穿着异族服饰,额头上佩戴的有红璎珞,指尖粘着骷髅寇丹。她模样生的漂亮,可惜眉目之间有怨气常年笼罩于上,颧骨偏高,与那双眼配在一起,略显刻薄之相。
宋悯欢的目光向下落在女子的腿上,女子坐在轮椅上,她穿着一身羽霓长裙,裙底空荡荡的,身形显得极为瘦弱。风一吹,像是能将她整个人掀翻。
今日山灵一族送来了一对银镯,小笛,我觉得它们很适合你,约你也是想把镯子给你。
穆殷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对银镯,银镯上面刻着奇特的符文,雕刻的有山间飞禽走兽,刀斧精雕细琢,看起来栩栩如生,在月色下折射出来亮光。
非常漂亮的一对镯子。
少族长,我们尚未成婚,你送我银镯,并不合乎情理,羌笛挑了下眉,看着男人手里的那对镯子,在她话音落了之后,男人神色明显有些失落,捧着银镯的双手却并没有收回去。
不过若你是倾慕于我,我收下也不无不妥。
羌笛拿走了那对银镯,眼里带了些笑意,少族长,你怎么这般容易脸红?
貌美的少女伸手碰了下男人脸上的疤,穆殷嗓音清朗,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带着些许无奈。
小笛,你明明都知晓
穆殷看着羌笛眼底满是纵容与宠溺,这般的眼神树后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猝然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她眉目间怨气浓重,指甲上的寇丹被生生捏碎了。
天色也不早了,少族长,先回去吧,不然族长族巫该担心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们担心我做甚?
自然有人担心你,羌笛笑道,明日见,我去看看慕寻值岗有没有偷懒。
少女冲他笑了笑,唇畔带着笑意,招了招手之后没一会便走远了,身形在转角处消失。
师尊,我们不跟上去吗?
沈映雪:你往前走二十步。
宋悯欢不明白沈映雪这是什么意思,他闻言按照沈映雪说的向前走了二十步,然后就在转角处看到本来应当回去的羌笛又折了回来。
她像模像样地看了眼身后,然后找了个能看到穆殷那边的位置,觉得离得有点远,又稍稍往前一些,保证穆殷和鹤归巳不会看到她。
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寻也过来了。
羌笛,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过去,在这里偷偷观察你未婚夫算什么?
慕寻是值岗偷跑出来的,她手里还拿着长戟,用手背上的刺甲戳了戳羌笛的肩膀。
鹤归巳也过来了,羌笛拍掉她的手,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慕寻,人家两人是兄妹,就算鹤归巳依赖少族长
剩下的话,在看到之后的一幕,慕寻的话音戛然而止。
宋悯欢有些好笑,没想到羌笛会回来偷听,他闻言,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只见月色之下,草色在湖边飘荡,瘦弱的少女转着轮椅从树后出来,不知道在原地等了多久。
穆殷走到了少女的轮椅前,像是他平日里做的无数次一样,把少女从轮椅中抱起来,仿佛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动作之间带着无尽的怜惜之意。
而本来怨气深重的少女,在男人出现之后,眉目之间的刻薄之意散去,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温柔又惹人怜爱。
阿兄,你方才出来太久,我见不到你,便偷偷跑出来了,你会不会怪我?
穆殷拢紧了怀里少女的衣衫,沉稳的面庞上神色分毫未变,淡道: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略微狗血。
第80章
宋悯欢心中略微古怪, 就算是亲兄妹,这般的行为也太过于亲密了些,有哪个哥哥会抱妹妹这般的抱
他这般想着, 旁边的羌笛和慕寻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慕寻瞪着一双眼,吓得掐了一把旁边的羌笛,少族长他鬼迷心窍了?
上次我去的时候,羌笛淡声道, 鹤归巳同我说穆殷平日里会帮她洗漱更衣洗澡。
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讨厌我倒是真的。
慕寻闻言拧眉,大胆猜测道:她擅邪术,会不会是使了什么手段迷惑少族长?或者是少族长被她威胁了?
我敢保证,少族长肯定是喜欢你的,上战场的时候他都不舍得在你周围离开,哪次都是一直偷偷保护你, 上次还因为你中了箭
羌笛无所谓道:说不定他两个都喜欢, 毕竟鹤大人也是族里出名的美人。
嘁,慕寻白眼快翻上天了,大小姐, 族里也不缺他一个男人,他要是真和他妹妹有什么, 这亲不成也罢。
就怕族长族巫都护着她,你嫁过去天天不得膈应死了?
慕寻说着有一些气不过, 嘲讽道, 这还没走呢, 就抱起来了,私底下谁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有什么
剩下的话她没说,意思也十分明显。
行了你, 羌笛拍拍慕寻的肩膀,穆殷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有什么内情,而且婚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嘴上这么说,她心底不介意当然是假的。
你先回去,天天值岗乱跑,小心挨揍。
我跟上去看看。
慕寻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听话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交代让羌笛小心一点,这要是被发现了,怕是会很尴尬。
说不定就是知道我在这里故意给我看的。羌笛这么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意有所指。
穆殷就那么抱着鹤归巳回了营帐里,他是少族长,营帐自然比普通的营帐繁复一些,也更好辨认。铜盆里的火把依旧在灼烧,鹤归巳的营帐离他的并不远。
门口的侍卫似乎早就已经习惯,目不斜视的值岗,羌笛身形灵活,她在夜间穿行,没有让来往值岗的侍卫发现她。
鹤归巳的营帐上刻着黑色的咒文,上面有同样的公子岚持戟图案,两人进去之后,羌笛撩开了营帐的一角。
宋悯欢伸手碰到营帐,这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虚的,他能够直接进入营帐里。
师尊,这阵可是你布下的?
他碰到营帐的时候感受到了温和的灵力,带着些许熟悉的气息。自从沈映雪进入过他的识海之后,他就对沈映雪的灵力有所感知,像是若有若无的有了联系。
是我融合了羌笛的记忆做的还原,也有一部分鹤归巳的记忆,你若是想看,只用跟着鹤归巳便是。
我们是境外之人,此处对我们来说都是虚无。
沈映雪说着,牵着他直接穿过了营帐的帘布,进入了营帐里面。
他们两人出现在营帐里,宋悯欢得以看清营帐里的陈设,此处比羌笛的营帐要大的多。地上铺的是暗色的貔貅皮毛,墙壁上挂的有少女的服饰以及许多稀有的宝石璎珞。
八角熏炉里不知道燃烧的什么香,香味浓重而略微怪异,隐隐还带着血腥之气。
穆殷抱着鹤归巳把她放在了软榻上,眼看着鹤归巳的手腕要搭上穆殷的肩膀,穆殷松开了她,脸色冷下来,你够了没有?
如今她又看不见了,鹤归巳脸上的笑意收了些许,阿兄,你当真要这般对我?
若是我不高兴,父亲大人身上的毒可就不一定能抑制的住,你一定不想看到母亲大人伤心难过吧?
这话一出,穆殷的脸色更冷了些许,直接推开了她,小笛方才已经看见了,你满意了吗?
你在生气,鹤归巳深褐色的眼眸变得幽深,笑了起来,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会嫁给你,我只是想要让你在人前多关心我一些,这般的小条件,阿兄也不愿意满足我?
跟她相比,我可要惨的多,鹤归巳声音很轻,我为阿兄断了双腿,为了让阿兄开心救治父亲大人给自己下了邪咒,邪咒毁了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为了阿兄我什么都没了阿兄却还是要娶别的女人。
阿兄,你觉得这般对我公平吗?
鹤归巳嗓音略微颤抖,她细白的指尖用力攥紧身侧的八角香炉,掌间生生被烫掉了一块皮,上面有黑色的咒文爬出来,很快伤处便愈合了。
她坐在软榻之上,双眼里的不甘心和幽怨爬出来,身形如今更显得瘦弱,裙底之下空荡荡的,像是一朵羸弱脆弱徒有外表的纸花。
只可惜这朵纸花内里早已经完全染黑,芯子上面都淬上了毒素,一点也不似外表那般柔软可欺。
鹤归巳,穆殷平视着她,喊的是她的名字,眼里略微厌恶,你如今还在自欺欺人,之前去东莱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跟着,是你自己非要跟过去。若不是你执意过去,大成二成他们也就不会丧命。
父亲的毒也是因为你而起,你自愿为父亲解毒,若我知晓你是用此阴邪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