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那小子跑了
宋悯欢听到了这么一句,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心里莫名有不太好的预感,他听到了嬷嬷似乎尖声骂了两句,然后随小厮一同走了。
一定要把人抓回来,派武大他们过去,他身上有伤,肯定跑不远。
宋悯欢出去的时候多看了嬷嬷跟那小厮一眼,这么一看,视线不由得微微一凝。
这青楼本身是连着院子的,旁边有一条小道,看上去像是通往后院的。两边是青砖垒成的墙,院子里潮湿,底下的裂缝上长了许多青苔,在那些青苔旁边,有一个不大显眼的符号。
那符号外面是一个圆,里面是一个三角形,颜色看起来十分暗沉,像是蘸血写上去的。
庄离和孟齐!?
宋悯欢隐匿了身形跟上去,后院是几栋小木屋,里面潮湿逼仄,小厮打开了门,对嬷嬷道:昨夜还在,今早我过来给他送饭,叫了半天没人应,以为是昨天挨打挨狠了晕了过去。当时正好春花她们叫我过去,我就去忙了,下午才想起来给他送饭,再过来的时候叫还是没人应,然后我才发觉不对劲。
结果打开门一看,那小子人不见了。
木屋里很窄,靠墙的地方是一根不宽的木柱,那上面挂着一条锁链和手铐脚镣,铁制的手铐上沾满了鲜血,地上也是很多淤积的深红。
另一边也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神情慌张,到了嬷嬷面前险些没有刹住,喘了好几口气,嬷嬷出大事了,我们前院里库房的金珠少了一大半!银票也全都没了。
嬷嬷瞬间瞪大了眼,一双鼓眼宛如铜铃,尖声道:你说什么!?怎么会没有?你们是怎么看着的?我不是跟你们交代过了库房不能离人!?
那小厮被甩了一巴掌,后院里乱成一团,嬷嬷一时顾不上找人,命人去找库房里不翼而飞的金珠和银票。
宋悯欢: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庄离,闻言不由得失笑,庄离那小子真是一点也不会吃亏。
不过估计也受伤了,宋悯欢用灵力探识了一圈,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找到了熟悉的人影。
就在他刚刚出来的那一间隔壁。
宋悯欢又原路返回去了二楼,楼里还有客人,嬷嬷暂时没有往这边查,在楼下询问那些小厮和丫鬟。
他在那间房间的门口停下来了,给里面的庄离传了一道音。
小庄,是我,开门。
他传了音过去,里面却没有动静,他又敲了两下门,小庄?
一旁的沈映雪看的分明,轻笑一声道:你直接进去吧。
宋悯欢又给庄离传了一道音:我直接进来了啊。
他用力推开了门,和里面正在扯头花的庄离视线对了个正着。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一点猜测,庄离是怎么混到二楼的,所以对庄离女装也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庄离脸色阴沉,因为穿着深色的牡丹长裙,头发也是散着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阴郁,阴恻恻地瞪着他。
他身上有好些伤口,尤其是手腕两道深色的血痕格外显眼。在他旁边,还有一大包散出来的金珠和银票。
宋悯欢:好了,我不笑你,这里现在可以用灵力,你先把伤口的血止住,我带你出去。
庄离听到了能用灵力,也没有问缘由,直接把长裙扯掉了,随手找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换上,面无表情地把床榻上的金珠银票一块收拾了。
他们两个一起隐匿身形出去,路上路过嬷嬷那里,嬷嬷急得脸色都白了,一直在后院里发火。
一直到顺利的出了青楼,宋悯欢才开口问道:你见过孟齐了吗?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她。
他们三个尽快早点汇合的好。
庄离:没有,但是我听青楼里面的小厮说,这条街上有一个女乞丐头子特别泼妇不讲理,打起架来能放倒两个大汉,我觉得应该是她。
宋悯欢:
他想起来之前遇到的那个小乞丐,花了两文钱向路人打听了消息,得知了那一群小乞丐住在一个大院里,地方有些偏僻,但是并不难找。
他和庄离两个人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孟齐的声音。
你们几个给我滚过来,先把饭吃干净!!
一刻钟之后,三人正式汇合。宋悯欢看着院子里的一排小萝卜头,以及穿着打补丁长衫的孟齐,不禁抽了下嘴角。
小萝卜头里有那个之前撞他的小鬼,小孩瞅瞅他,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孟齐的腿朝后退了两步。
孟齐捏着小孩的后颈把小孩掂到了一边。
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孟齐把小孩留在了外面,然后对宋悯欢两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孟齐领着他们进了屋子里,然后把门关上了。
说吧,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庄离和孟齐两个人先说了,庄离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份是奴隶,还是被关了一阵子的那种,身体虚弱被锁在青楼后院里,今天才从里面跑出来,顺带着把关他的嬷嬷大半资产带出来了。
孟齐醒来身份是女乞丐,一共的家产是一间破院子,这几天领了几个小萝卜头,都是路边的小乞丐,看他们可怜就一块收留了。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又不能使用灵力,这几天都在想办法赚银子。
当庄离把那一袋金珠和银票拿出来的时候,孟齐的眼里在发光,拍了拍庄离的肩膀:小庄仔,你干的不错,这些我都替你收下了。
庄离只给了孟齐一部分,另一部分都推到了宋悯欢那边。他拿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报复那嬷嬷,拿走了嬷嬷最看重的东西。
这里的金珠一颗都值不少钱,孟齐也不在意,一部分就已经够她给那些小萝卜头买东西了。
宋悯欢又把他的身份和经历讲了,以及印净对他的警告,至于沈映雪在他身边对事,沈映雪传音不让他说,他就没说。
你的意思是印净已经形成了执念,而且他知道我们是来收回他的,不想让我们插手多管闲事还有那魏将军,他的传闻我在街巷上听过不少,他府中如今都是死人?
孟齐:那位漠北将军非常出名,原先是罪臣之身,后来在先代朝臣的力排众议之下他留下了一命。女王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去驻守边关,当时边境敌国侵犯离北,女王口谕,若是赢了便是既往不咎,若是输了,让他提头来见。
宋悯欢问道:魏大人和魏夫人犯了何罪?
孟齐轻飘飘道:还能是什么罪,古往今来,不过那几条罪证。他爹当年谋反,由大理寺卿按下的红纱钦斩印定罪,整个魏府一百多条性命,全部都在刑台上问津斩首。
那位魏将军运气好,当时由他外祖求情,他外祖是三代老臣,用离北的三分之一的兵权换了他一条命之后他在京中处境也很不好过,听说他在战场上也是九死一生,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是回来了,不知该说他命硬还是运气好。
宋悯欢摇了摇头,运气并不算得上好他没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如今是被印净吊着一口气。
他府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好多下人脖子上缝着的都有一圈红线,像是把斩下的头颅重新缝了回去,甚至用了障眼法,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异常,估计也是印净的手笔。
京中关于这位将军的消息,除了家世凄惨,便是他和太子还有摄政王之间的暧昧传闻。
庄离:魏璟之和摄政王曾经有过亲密的关系。
这是他听楼里的姑娘说的,因为他耳力极好,关他的院子和前院离得并不远,他醒着的时候,各种信息他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家中势力功高盖主的少年将军,之后沦为罪臣之子、家中一百多人全部被斩首,派遣边关再次遇害。
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想将他们魏家斩草除根,完全是历朝除患的手段。
宋悯欢分析道:能让魏璟之不惜和印净做交易吊着一口气回京加上他之前的经历,最后可能便是他是回来复仇的。
印净跟他达成的交易,便是帮他报仇。
他更倾向于魏璟之是有血海深仇未报。
这些都是猜测,具体魏璟之和印净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们只要接下来看魏璟之会做什么就好了。
宋悯欢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们可还记得藏书阁里记载过的,印净之前可有主?
上古神物经历数朝数代,期间必定经历了无数人之手,其中有没有特别有名的?何人持过印净?
孟齐和庄离都沉默下来,他们两人都摇了摇头,这个藏书阁里并没有记载,但是他们似乎都有印象感觉仿佛隐隐知道答案。
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第14章
夜晚的时候,宋悯欢回去了将军府,留庄离在孟齐那里,他们三个人分头打探消息。
至于印净那边,他们在没有查清楚魏璟之身上谜团之前,打算先不干涉印净和魏璟之。
再者,如今印净执念已生,他们需要为印净消执念,说不定最后他们反倒要去帮印净。
回到了将军府侍卫院子里,宋悯欢被询问了一番,他随意找了个理由。第二日是他轮值,他前一天夜里便睡的早了些。
竖日一早,他天不亮便换上了侍卫服,和几名士兵一起,跟守在院外的侍卫换岗。他们守着的是魏璟之的书房。
天还没亮,宋悯欢过去的时候发现魏璟之已经起了。
魏璟之在院子里练枪法,红缨枪威凛锐利,撕裂空气寒光逼人,枪刃所指的方向,带着浓重的杀意。
侍卫沉默的换岗,他们笔直的在殿外站着,眼神目视前方,持刀岿然不动。
宋悯欢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辰,魏璟之寅时便起来了,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习惯了早起。
魏璟之在院子里练了大半个时辰的枪法,然后便进了书房,期间没有出来过,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有侍女送了膳食过去。
侍女送膳食进去没多久,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闷响声,她匆匆地又出来了,面上一脸紧张。
来人。殿外传来了魏璟之的声音。
魏璟之进书房的时候屏退了一众小厮和侍女,如今他们守在殿外的侍卫离得最近,自然是要他们侍卫过去。
跟宋悯欢一块来的侍卫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在原地站着。
宋悯欢假装没有看见,他动作快一步,转身推开了正殿的门。
方进去,便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殿里是暗色的地板,不知道用什么铺的。周围光线很暗,帘布也是深色的,厚重的有些压抑。
地上是一片混合着水渍的瓷片,青花茶碗碎的四分五裂。
见过将军。
宋悯欢跪在地上行了一礼,他单膝跪着,一边收拾残片,期间偷偷看了魏璟之一眼。魏璟之眼眸阖着,脸上依旧惨白,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阴沉。
残片收拾完了去磨墨,魏璟之睁开了眼,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书卷上,垂着眼眸轻声道:时年土木之变,摐王改元景泰,奸阉之臣全家抄没,马相公因此交逢好运,正应妙语先生推算之语。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如何看?
这殿里只有他们两人,宋悯欢磨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虽然不知道前面几句的典故,但是后面的那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却是能听懂的。
宋悯欢回答的中规中矩:属下不知何为命,属下只知用舍由时,行藏在我。属下少时觉得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如今却觉得,蚍蜉撼树可贵之地并非在于能否撼动大树,而是在于敢于一撼的勇气。
如果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写好的,有些人生来舛瞬,结局是不得好死,那么他们便要听命信命什么都不做等死吗?
有些人天生富贵骨,命格显贵,他们便一辈子不用努力争取,安心等着富贵水到渠成的送到面前吗?
从来没有所谓的宿命,事在人为,每个人的未来拥有千万种可能,绝非命格可轻易算尽。
沈映雪在一旁听着,不禁觉得有趣,他这大徒弟外表柔弱温和,内里反倒是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只是太过于巧合了些,宋悯欢的命格也是象显多舛,日后恐怕逃过死劫,接下来的路也会走的艰难。
他如今有些好奇,不知他这徒弟在经历腥风血雨的波折之后,还能否像如今这般坚忍不服输。
魏璟之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那一双深沉的眼里透不进光,看了一眼案几上压着的他之前提的字。
:今日少年如烈如焰,着三寸肝胆,心向鸿鹄之志。昨日之我亦如今日少年,彼不复当时。
下去吧。魏璟之道。
宋悯欢在磨墨的时候把魏璟之的书房打量了一遍,闻言低头再次行了一礼,出去的时候顺带着合上了门。
他出去之后注意到,旁边的侍卫似乎隐约松了一口气,在岗的时候他没有询问,等到他们换岗回到了院子里,那名侍卫在对他说了原因。
在你前面出来的那名侍女,出来之后就被拉下去砍了头,我当时还在担心你幸亏你没事。
那名侍卫忧心忡忡道:看来管家说得对,将军确实和在军营里很不一样,此事你莫要再跟别人说,日后将军再叫人,你能避开就避开。
宋悯欢点点头,他之后又见到了那名侍女,脑袋被重新缝上了,变得死气沉沉,并且没有人认出来她就是之前那名被砍头的侍女。
这么过了半个多月,宋悯欢一直在将军府里守着,他发现了魏璟之除了照例每日军营府里两头跑,其他地方都没去过。有人来拜访了魏璟之会见客,无人拜访时他从来不会主动上门。
魏璟之平日里的举止基本上让人挑不出错来,这么一晃半个月过去,很快到了狩猎日。
秋季狩猎是皇家一贯的习俗,如今女王身体有恙,太子代为组织,参加的有一众王侯公子以及武将权臣。
宋悯欢听说了摄政王也会去,他还没有见过这位京州三大势力之首的摄政王萧玄砚,在出行的时候特意和轮岗的士兵换了时间,跟随魏璟之一同到了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