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一方, 坚定地申诉:我们没打你们, 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当事另一方, 做激愤状:你们打了, 你们打了!打了!!
当事一方,呼喊加呐喊:没有!冤枉啊!我们才是受害人。
当事另一方, 激烈控诉:这是贼喊捉贼!等着,我们有证人,好多证人, 个个身家清白有信誉。
不明真相的群众,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一脸黑线的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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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世带着人往回走, 臊眉低头灰溜溜地往回走。周亚夫的同胞弟弟走得很快, 他实在不想撞上熟人,不想被人亲眼目睹他这副狼狈相。
可‘命运’有如一个活了太久, 反而有些孩子气的古怪老者,从不放过任何捉弄人的机会。才走出两个街区,周安世就被一队人迎面拦住了。
“七少君,周七少君!”打招呼的声音里, 明显带着跳跃的欢乐。
‘这是什么世道?都是幸灾乐祸的!’恼羞成怒地抬头,周安世正对上一双漆黑漆黑的圆眼, 一双看上去老在瞪人的圆眼睛。眼之上,是两道扫帚一样乱七八糟的浓眉, 还有一道斜斜长长的, 从额头横跨大半个脸的醒目伤疤。
伤疤汉子年纪大约三四十岁, 身高体阔,粗壮有力,一张因风吹日晒深色粗糙的大脸膛上偏偏还蓄着络腮短须,实在堪称‘凶相’。
周安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一把抓住高壮汉子的大手,失声惊叫:“阿……四?阿四?!”
阿四,大汉太尉周亚夫的亲卫之一,小头目,周氏家族家生子;从小就被拨给周亚夫周安世兄弟,是一起爬树、一起掏鸟蛋、一起撒野、一起挨罚的世仆玩伴。
“少君,七少君安好。”阿四一面笑着,一面向小主人屈身行礼,称福道安。憨厚的笑容,还有坦白的眼神立时弥补了伤疤脸外貌上的缺陷,令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周勃的儿子中,周亚夫排行第四,周亚夫的同母弟弟周安世排行第七。周氏家族内部习惯上用兄弟排行来称呼主人们。
“安,安。阿四,汝……汝回京啦?”周安世又是惊又是喜,他一直以为阿四他们在细柳营服役呢。
“七少君,阿四入京不久。四少君体恤,命阿四留守家宅。”阿四憨厚地笑着,向他的七少爷絮絮叨叨说明情况:周太尉念旧,加上体恤他战场上受过重伤,不让他继续在军营过清苦操练的日子了,改成来京都保卫条侯官邸。还让他当个小头目,帮着采买采买杂物什么的,日子这叫轻松滋润啊……
这边正起劲,阿四感觉衣角一沉,回头看去,却原来是同行的手下们——有滔滔不绝之势的唠叨,被迫中止。
阿四不解地向身后望,迷茫地问:“甚?”
下属的下巴向周安世膝盖方向伸伸,眼皮夹夹尽力示意:‘别啰啰嗦唆了,看看,七少君摊上为难事啦!’
阿四直到这时这才发现,他家七少爷身上不对!
帽子虽然戴着,帽翼上金玉羽毛的帽饰却少了一半。
衣袍虽然穿着,但胸口和下摆都皱巴巴的,膝盖和袖管仔细看的话,能很快发现撕破的痕迹。
腰带上悬挂的玉佩一个断了,一枚缺了角。
……
“七少君,此……此?”阿四惊讶地舌头打卷。
伙伴向天翻个白眼,对顶头上司的后知后觉深感无力,肚子里一个劲儿腹诽:‘怪不得混不出名堂。其他一起出去打仗的家生子都升军官了,阿四还在原地踏步。瞧这脑筋迟钝的呦!’
阿四家是周氏的老人,是世仆。阿四的祖父和父亲当年就跟着绛武侯周勃南征北战,四处厮杀,主仆间是血里火里杀出来的情分——牢靠。否则,以阿四这鲁钝的性子,也不会配给两位少君当亲随。
所以,忠心耿耿的周氏阿四顿时就不干了:“少君,七少君!谁人敢欺吾气少君?告知阿四……”
这么大个男人,泪珠子吧嗒吧嗒滚落,收也收不住:“阿……阿四,呜呜!家门……不幸呀!呜……”
“……家门不幸!妻,不贤;子……不孝!呜呜,阿四,权贵……当道……”周安世抓着童年小伙伴的大手,细数他遭遇的种种‘家门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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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硕二公子的东跨院到长公主官邸的西角门,必须经过中庭。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城阳王子舍弃游廊,从铺着方砖的庭院中径直穿过。
‘该死!周德这臭小子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石头吗?鲁王那么难得的肯出手帮忙,竟然会蠢到拒绝?!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运气啊……’爱笑的刘则,这回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又气又急。
‘如果周德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向阿姊交代啊?’城阳舅舅心乱如麻,再不复往日的好心情:‘哎!阿姊今天还在长乐宫。也不知派去的人消息递进去没有?宫……禁……森……严,难说得很!’
‘还好周伉到了,得让他好好劝劝弟弟。周何呢?这么紧要的时候,他这当二哥的跑哪儿去了?’刘则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西角门,西角门。得快些儿。但愿鲁王短时间内不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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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未央金屋赋——天娇请大家收藏:(wuxia.one)未央金屋赋——天娇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王子,城阳王子。”
走着走着,刘则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声拖住了脚步。驻足回顾,就见不远处燕王刘定国的弟弟刘安国正向自己作揖,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封国王子——淮南王刘安的庶长子刘不害。
刘则躬身回礼:“二位王子……”
上下打量打量现任城阳王刘喜的儿子,刘安国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季达兄,何其行色而匆匆焉?”
不怪燕王弟弟会这么问。华夏礼仪,讲究就是‘优雅’与‘得体’。贵族的一举一动,都以‘和缓雍容’为美,以‘急速躁切’为耻。像刘则刚才那样大步流星的走法,绝对是有失风度的失仪行为。
明白刘安国在暗指什么,刘则包子般圆乎乎的胖脸蛋顿时红了。
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城阳王子刘则一本正经地回答:“王子,则有客,亲往迎之。”
“哦……”刘安国慢吞吞‘哦’了一声,看向刘则的目光兴味不减:‘什么客人啊?值得一位大汉王子不顾仪态、心急慌忙地跑去迎接?’
‘这什么人啊?’知道对方相岔了,却不能去纠正——周德的事还没有传开,虽然也不远了。
装模作样地看看天空,城阳王子顶着优雅得体的笑容还了一个问题回去:“未时未过,王子何由早退?莫非欲携肉渡酒,夜饮欢会?”
“否,否!”燕王的亲弟弟急忙忙把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一样,还分别小心往两边偷眼瞧了瞧——这中庭的位置就是好,来来去去客人下属仆役不断,多到令人咬牙。
‘开什么玩笑?如果让宫中的馆陶长公主知道我公然违反她设立的家规,带坏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以后我还能进这门吗?小胖子……居然害我?!’观察之后庆幸地发现这会子正巧没人,刘安国暗暗松口气,张口就是通‘我们怎么会违反长公主的规定呢?今天早退是因为恰巧有别的事云云’的声明,一脸的道貌岸然。
‘鬼才相信!’城阳王子嗤之以鼻。长公主规矩严,可龙子龙孙们也不都是虾兵蟹将,此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并肩站的淮南庶王子刘不害见状,也嚅嚅嗫嗫地附和燕王弟弟的意思,尽力为燕王子刘安国帮腔。一段话说得疙疙瘩瘩颠三倒四,听得被帮的和被劝的同时皱起了眉头。
通常,一个傻头傻脑的人是可笑的。
可是,如果傻瓜非但是一名具有高贵身份的大汉王子,更是一位和你有血缘关系、同祖同宗的宗亲族人时,就不是‘可笑’,而是‘羞窘’了。
“咳,咳!”尴尬地清清嗓门,刘则很不仁道地寻思:‘怪不得不受刘安待见,怪不得被整个淮南王室轻视,怪不得……瞧这笨嘴拙舌的,和那位胸中锦绣、出口成章、风度斐然的淮南王可有一丝半点的相像?’
正打算敷衍两句离开去办自己的正事。一阵喧哗声忽然从大门方向传过来,而且——越来越响。
三个封国王子齐齐一怔,都感到意外:‘竟有人敢在馆陶长公主家门口喧哗?胆子不小啊!’互相对视一眼,王子们不约而同地向大门方向走去。
还不到大门,就听到外面大呼小叫,哇啦啦地厉害:
“父寻子,汝等因何阻拦?”
“以父召子,何错之有?”
心里‘咯噔’一下,一沉,刘则当场变了脸色。
“父父子子!身为人子,岂可违抗父命?”
“我皇汉‘以孝治天下’……”
此时,城阳王子刘则再也顾不上礼仪不礼仪了,撒开步子简直用奔的。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则恨不得把说话的人切碎了,做肉饼的馅。
之所以一定要把周德留在长公主家,之所以要尽力争取鲁王的帮助,怕的就是怕这个——把‘杀妾’变成‘不孝’。
‘杀妾’说到底就是杀贱。
妾虽有‘良’‘贱’之分,但‘妾是贱流’好歹是社会和舆论的主流。在这基础上,杀良妾也罢,杀父妾也罢,都只是小错小失问题。
但如果上升到‘不孝’,就不同了!性质,将随之彻底改变!!就不是小节,不是行为失当;而成了品德操守层面的问题,是人与禽兽的分界!
而一旦被评定为‘不孝’,这个人就完了——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跑出长公主邸的侧门——正门除了天子驾到,从来不开启——刘则一眼就看到一伙军汉模样的人站在台阶下,正和长公主家的侍卫们叫骂对峙。
为首的一个高大壮实汉子留着络腮短须,圆瞪两眼,吵吵得厉害:
“父父子子,天经地义。”
“俺随周太尉南征北战,闯荡八方,从未见庇佑逆子之事。”
“父召不至,自隐权贵之门。哼!此周氏子于长公主何干?”
话虽粗,但句句都站在‘理’字上。
大汉,是‘以孝治天下’的国度。华夏是重孝道的;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商周时代起,就重视了。
一个父亲对儿女拥有绝对的权利。象周德这样的白身小儿郎,做父亲的打也打得,骂也骂的,卖也卖得;不高兴了就是动用私刑处死,官府也不会过问!
不知不觉间,长公主官邸的大门口已围起了一圈人。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得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负面。
‘这混蛋!’厌恶地凝视着躲在众军汉身后的周安世,城阳舅舅刘则握紧了拳头,心中如吃了只苍蝇般说不出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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