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书在此,燕荆四州以还,山河完整,请王爷过目!”
第153章 提亲
参与这一次城外相迎的大臣, 就这个场景想过无数种可能。
有大将军顾全大局忍气吞声的,有气不过当场给予难堪的,有怡亲王求稳低声下气安抚的, 脑补力强一些的,大将军干脆率领大军打进城内这种偏激的事情都有想过……但唯独没预料到, 这厮居然当场求亲!还忒么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城门外, 容纳了上万的将士,风声猎猎, 马蹄踏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在如此广阔之地,普通人就是撕心裂肺地喊一声,对面都不一定听得到, 而樊之远这番真情示爱虽对着李璃而言,可所有人都能听清楚每一个字,仿佛就在耳边。
这显然是用了内力, 连身后守京城大门的侍卫都听得一字不差,就是如誓言所说要所有人做个见证。
雄厚, 郑重, 深情,渴望。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马蹄子扬起来都忘了踏下去,此情此景, 大家都忘记了自己,目光中就只有那单膝跪地奉上国书的樊之远, 还有依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李璃。
江山为聘, 只求一怜垂青,真是够卑微!
什么私生子,什么青青大草原,在低微到尘埃里的爱慕之中,这些根本不重要,此刻的大将军,生怕怡亲王不屑一顾,拒绝他。
“下官一直以为这两人之间,更热烈的应该是王爷,想想五年前就开始不断向北疆的樊之远标明心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反应,皆是一往情深的模样,整个天下都知道他怡亲王对大将军至死不渝。”大臣中有人窃窃私语道。
“年轻人,大胆,热情,犹如炽热的熊熊烈火,燃烧的不管不顾,只是火光冲天,太过耀眼,谁都看得见。”这是指李璃,做了点亲昵之事都得宣扬出去,让旁人跟着起哄。
“然而烈火再热情,也有烧完的时候。”人们以为王爷深爱,其实是个屁。
“是啊,两年前樊之远刚回来的时候,那接风宴里,他对王爷几乎唯恐避之不及,无奈王爷脸皮厚,根本不在意直接登堂入室,那时候总觉得是怡亲王剃头担子一头热,唉,现在谁能想到现在呢?”
“淡如水的喜欢,才能酝酿出一坛醇厚烈酒,越是深埋,越是割舍不下,如今完全沦陷,亲手奉上任其践踏。大将军,这是栽了呀!”
“王爷好手段。”
顾大人文辞斐然,然而现在印入脑海里的只有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之前的担忧都不见了,内心深处却感到更加复杂,只剩一声唏嘘,以及对樊之远的同情。
而这些早过了情情爱爱,风花雪月年纪的大臣,更是纷纷摇头叹息,感慨万千。
他们望着静静等待着李璃回应的樊之远,那膝盖单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手里高举托着的国书也纹丝不动,目光急切而热烈望着李璃。
而后者迟迟未动,或者说已经僵硬在马上,身体不能自己了。
李璃满脑子空白,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越跳越快,他的思绪忽然回想起很久没出现的上辈子。
作为大学宿舍里的一条万年单身狗,他不止一次见过女生宿舍楼下摆上一圈蜡烛,做成心型,男生在大声呼唤,深情表白,直到周围探出一个个脑袋,起着哄,女生才红着脸跑下楼,接过花,深情拥吻,那围观者的热情连夜晚都炸裂了。
此等方式土的掉渣,却百试不爽,令姑娘们感动的稀里哗啦。
当时的李璃表示不屑,喧哗取宠,还扰民,对想要恋爱却性向男的单身狗特别不友好,他还暗搓搓的觉得那男生有病,万一女生不喜欢,岂不是当众让人为难?
等轮到自己,李璃这才发现,谁不想要自己的男神向世界宣布非他莫属?
天地之大,唯有他一人!这个阵势,简直让他的少男心犹如小鹿乱撞,恨不得拉起地上的男人当众来一次热吻,那种令他腿软,想要放声尖叫的吻!
“王爷,答应元帅吧!”
樊之远身后的将军们见到李璃迟迟不说话,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仿佛高高在上,衬托的樊之远更加低入尘埃,终于看不过去,喊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那沉默的大军仿佛回过了身,立刻跟着呐喊起来。
“请王爷成全!”
“请王爷成全!”
“请王爷成全!”
人声鼎沸,摇旗助威,一声比一声热烈,仿佛要集结所有的力量助他们元帅抱得美人归。
“阿璃,答应我。”
樊之远的眸中只印着一个人,李璃终于动了,他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不争气的眼眶里已经滚上了眼泪,水汪汪的,这副模样落在樊之远的眼里,让他的心都化了。
“嗯。”李璃点了点头,想要从马背上下来,然而身体发软,明明是简单的一个下马动作,平时行云流水姿态还优雅,可现在那脚就跟木头一样怎么也拐不过来。
众人就看着稳坐马上,似乎淡定如常的李璃直起身,抬了两次腿,才艰难地跨过马背,然而一个没踩实,居然身子一斜,看样子要从马上掉下来,若不是手上的缰绳没放开,牢牢地握住,紧要关头没让他真的屁股着地,不然得成为京城一大笑话!
可饶是如此,已经让围观之人暗暗笑出来。
百官都是一致的表情:“……”原来都是装的。
“……我腿软。”李璃红着脸,瘪了瘪嘴,小声说。
樊之远眼里带笑,微微弯了弯唇问:“紧张?”
李璃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头:“嗯。”
樊之远抬了抬手上的国书:“答应吗?”
李璃抿着唇,目光在周围一圈,黑漆漆的脑袋全部望向了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樊之远那样,猛地提起一口气,运用内里回答:“我答应你!”
“李璃愿意跟樊之远在一起!”
“一辈子!”
这是李璃跟着云师父学的三脚猫功夫中运用的最彻底的一次,憋了劲说出三句话。
虽然后头岔了气,可不妨碍大家的屏息听得清楚。
李璃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抬手拿过这份国书,然后将地上的樊之远给拉起来,此情此景,他在梦中幻想了多遍,就是这一次,让他情不自禁地,学着上辈子的那些土味十足的同学们,抬起头便大胆地吻了上去……
“啊——亲上了——”另一声带着内里的声音传出来,云溪尖叫着生怕旁人没见着,还带现场解说的。
之后欢呼声和起哄声在意料之中的爆发出来,那黑压压的大军中,汉子们从胸腔中发出最激烈的声音,甚至还有口哨声伴随着兵器碰撞发出铿锵传出老远。
李璃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抓起几乎呆滞的樊之远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嗔了他一眼,心说这会儿傻了?
就是真正的夫妻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孟浪的,更何况是男人和男人,跟军营中的粗人兵痞不同,大臣之中几乎全部再次怔在原地,手中一时间没个轻重,拔下了自己的胡子。
“年轻人,控制不住,也是没办法,哈,哈哈。”顾大人尴尬地笑了一声,替李璃挽尊。
“真是胡来!”
憋了半天,头发有些白的大学士吐出这么一句话。
没眼看,却又忍不住瞄了过去,那忘情的两个人当真视周围为无物。
“世日风下,有伤风化……”
只有左相望着那忘情的两人,闭上了眼睛。
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然而有情人终成眷属到哪儿都是一段佳话,这份喜气洋洋冲散了寒风呼啸,给周围带来一份暖意,大军的锋芒锐利也收敛了不少,整一个和乐融融的气氛。
进城的时候,伴随着两旁百姓的夹道欢呼,一座大酒楼上横幅一拉,就是一行醒目的红底大字——祝怡亲王和樊大将军喜结连理。
文字虽然庸俗,但是易懂,一瞬间,百姓们看到并驾齐驱的黑白二马,以及就算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也能一眼看出紧紧相握的两只手……
“啊——”尖叫声瞬间冲破天际。
怡亲王府的管家趁机带着家丁一路撒喜糖给沿路的百姓,敲锣打鼓地宣布喜讯。
虽然官府不承认,虽然没有婚书婚约,可是那又如何,大家见证之下,怡亲王府和大将军府就已经修成秦晋之好,谁都能感觉到那份甜甜蜜蜜。
这就是一场婚礼,别样的婚礼!
皇宫中,这会儿燕帝醒来了,有别于街上的热闹,明正殿里安安静静。
忽然他问:“那边是什么情形?”
张伴伴落狱,如今伴驾在身侧的是下面新提拔上来的內侍,福宁的徒弟,福全,圆脸,看着比较机灵。
他立刻就明白了燕帝问得那边是哪边,回答:“已经派人去看了,今日王爷率领文武百官迎接大军,应当很顺利,皇上放心。”
燕帝轻嗤了一声,说:“让人来这里说。”
福全面有为难,皇帝得静养,万一听着哪些不好,犯了病可怎么办?
然而燕帝虽然一脸病容,但是眼睛却冷冷地望着他,最终福全道:“是。”
外头实在太热闹了,十里八乡轰动了半个京城,凡是能赶到的都想来沾沾喜气,现场探个究竟。
更何况还有一路跟随着百官前往城外见证提亲,不是,下聘,不是,递交大夏国书的內侍,不一会儿人就带着惊异的表情回来了。
福全让人进了寝宫向皇帝亲自回话。
燕帝静静地听着此人描述着大将军当下一跪求亲的场景,还有犹带着令人咂舌的那不顾周遭的亲吻,嘴角轻轻扯了扯,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讽刺。
他问了一句:“樊之远真的没一点不高兴?”
內侍回答:“别说不高兴,连笑容都罕见的没停过,一路是牵着王爷的手回来的,一直都没放开。”
燕帝喘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看不出来高不高兴,他挥了挥手。
內侍便退下来,只是临到转身时,只听到帝王又问了一句:“人现在去哪里?”
帝王重病,是不会容许樊之远带着煞气进来面圣的。
內侍想了想道:“回皇上,看着方向,似乎去的是刑部。”
燕帝的眼睛微微一睁,內侍见他许久不问,便躬身退下了,然而在离开之前,见另一名內侍匆匆跑进来,对着燕帝道:“皇上,周美人求见。”
周美人怀了龙嗣,是整个后宫,乃至皇宫重点看顾的对象,她一路闯到明正殿,宫人们深怕她有个万一,都不敢太过阻拦。
燕帝听着这话,眼神顿时晦暗不明,但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让她进来吧。”
第154章 状纸
樊之远一回京没去任何地方, 接受完众人的道贺,直接打马前往刑部,而在他的身后, 一个人被关押在马车中。
这辆马车的周围乃是晓飞带着八亲卫护送,严密看押, 如此阵势, 让同行的宋国公一下子猜透了里面人的身份。
姜直的身份乃是宋国公所发现,他会告诉李璃, 纯粹是因为信任怡亲王,百姓心声敢于为不平之事发声,却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他真的会见到姜直, 樊之远居然将人给逮回来了!
饶是他一贯淡定,不拘言笑,饶是怡亲王早就派人告知过他姜直落网, 可等真正见到这个人时,宋国公依旧失了态。
定北侯的案子是他的伤痛, 审了一辈子的案子, 最看不得便是冤案。而当年刑部受先帝和左相之命,不问事实胡乱定罪, 他鞭长莫及,接手不了这个案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家一夕之间满门而灭,令他不甘。
如今□□过去了, 这案子终于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他也有能力有资格重新审理此案, 追求真相,宋国公觉得此生无憾了。
随着姜直而来的还有一纸状书,落款则是魏澜,堂堂正正,明明白白,此次若不能翻案,世间便再无魏澜,也再无樊之远。宋国公深深地看着面前早已改头换面,却又重新拿回自己身份的年轻人,然后接过了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