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明日回来就将他送往刑部,这次你们魏家在天有灵,应该都能得到安息了。”
“可皇上会答应吗?”
李璃点头:“他会的。”
樊之远虽然不了解燕帝,但是就这位皇帝之前的所作所为怕是没那么容易同意重审翻案,更可况还干系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周美人。
将皇子的外家满门抄斩,等燕帝一走,这孩子得落到李璃手里,凭燕帝宁愿跟奸臣左相蛇鼠,也不愿相信弟弟,他岂会放心?
大概看出了樊之远的不解,李璃展开一个笑容,肯定道:“你放心吧,他一定会的。”
给出了如此好的条件,燕帝只要不傻,都会同意。
李璃心里虽然可悲,但是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他朝桌上的宵夜努努嘴:“知道我儿子的时候,怕是茶饭不思,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用晚饭吧?奔波了一晚上,待会儿还得冒着风雪回营,将就着吃点儿垫垫肚子。”
宵夜除了给李璃的精致小点心,为樊之远准备的都是实打实的,还有一壶热酒暖身子。
樊之远没有推脱,直接上了筷子,之前气饱了,这会儿说开便感觉饥肠辘辘。更何况灯下伴美人,秀色可餐,就是吃干粮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美妙滋味来。
李璃给樊之远倒了一杯酒,有些不舍得他回去:“其实明日早点起来,比我先行一步到城外与大军会合就好,来回奔波,未免劳累。”
樊之远闻言笑了,眼里难得带着戏谑问道:“你要留我过夜?”
这亲过跟没亲过果然是两码事,纯情的木头这就开窍了,懂得反向调戏回来。
李璃睁了睁眼睛,惊诧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一垒二垒跳过直接上三垒啊!”
樊之远愣了愣:“什么意思?”
李璃咬着唇瓣,看着樊之远内心有那么点纠结,好不容易见面呢,哪儿愿意让人再离开,即使只是再分开一晚上。
况且这种事一旦心意相通,早一天晚一天,其实也没差,他也想早点把人推倒,盖章戳印。
想到这里,他带着一点期待和害怕,红着脸小声嘀咕地说:“那你待会儿轻一点,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软绵绵的细语,如此明显的邀请,落在樊之远的耳朵里,让他手里端着的酒杯差点握不住洒了。
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着,他死死地盯着李璃,而那双无辜漂亮的眸子还望着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这对他有多诱惑!
想想方才的一次深吻就让樊之远难以把持,若是到了床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阿璃,我还是得回营去。”
“啊?”李璃说不出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对方拒绝,总是让他有一点点不高兴。
樊之远笑道:“与你鱼水之欢,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我蹭过承诺过,定要以燕荆四州为礼,以万千将士为证,请王爷共结连理,执手一生,所以还请阿璃放行,准我回去做准备。”
李璃眨眨眼睛,他都快忘了,那点不高兴都被抹平,只留甜蜜充斥心间。
他故作大度道:“那好吧,这个理由,我好想不得不答应呢。”然而嘴角却弯了起来,显示着内心的喜悦。
一个时辰之后,怡亲王府将擅自离营闯入的樊元帅送出门,融入夜色之中。
来时悲怆,风雪在身只觉得更加凄然悲凉,心如死灰。
去时欣喜,风雪再大都吹不凉那火热之心,满怀期待。
第152章 迎接
樊之远深夜入京虽然临时起意, 但是就因为李璃闹出私生子之事,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的反应。
百姓们自然不会在三更半夜盯梢,但是某些人却立刻得到了这个消息。
左相深夜未眠, 坐在书桌前,昏暗的灯火下表情隐晦不明, 还带着一点颓然。年纪大了, 熬不了夜,可是这生死存亡, 却容不得他一丝懈怠,他安静地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心腹推开了门进来。
“相爷,樊之远已经离开亲王府了。”
左相强打起精神来, 问:“王府里没什么动静吗?”
“没有,很安静,不过小的以为就算他们争执, 也不会让人发现。”
“留了多少时间?”
“一个时辰。”
左相疑惑道:“这么长时间,相安无事, 都谈些什么?樊之远出来的时候, 脸色如何,看得清吗?”
心腹摇了摇头:“穿着斗篷, 夜色深,一上马就走了, 实在难以看清楚。不过王府的管家,还有王爷身边的东来亲自送到门口, 而说话的样子不像是交恶的。”
这个消息于左相来说并不好,他喃喃道:“老夫也真是走投无路了, 居然寄希望于这两人基于情爱,因为一个私生子分崩离析……”他短促的自嘲了一声。
这话听得令人心生不忍,心腹道:“相爷,就算他们有所龌龊,哪怕樊之远心里不快,不过毕竟是位高权重之人,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个孩子显然对他们有利。如今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皇上,您说,皇上有没有留下遗诏?”
左相轻轻地摇头:“老夫不知,也许有也许没有,只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再单独见到皇上。”
燕帝也没有宣召过他,明正殿的消息传不出来,所以不知道是燕帝有心无力,还是根本没有打算。
“皇上若是真的没几个月,必然会有所动作,相爷,这点您无需忧心,现在朝野上下更关注的应该是定北侯的案子。”
左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自然,都等着看老夫的下场,说来姜直,樊之远究竟是怎么发现他的?”
这个问题到已经问得太迟了,不仅发现,人还就在他手里,心腹自然说不上来,只道:“幸好这是先皇圣裁,若没有皇上允许,就是刑部,大理寺,乃至督察院联合起来也没办法重审,只要相爷稳住皇上,一切都好说。”
然而这话并没有让左相愁眉舒展:“可惜王爷定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岂会没有对策?”
“然而再有对策也绕不开皇上呀,而皇上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子嗣!美人一有孕,王爷就爆出私生子,虽然稳住了朝臣,可却将皇上置于对立之面。”
左相听着眯起眼睛,他忽然问道:“长秋宫如何了,皇上可还关心美人?”
“皇上缠绵病榻不清楚,不过慈寿宫倒是常常有东西赏赐下去,太后娘娘派去照顾美人的也都是些老持稳重之人,很重视。”
左相听着这话心里稍稍安慰,他吩咐道:“咱们周家如今也只能靠敏儿了,你派人告诉她,哪怕是跪着求着,拿肚子里的孩子作伐,也不能让皇上松口,小皇子不能没有外家扶持!”
“是。”心腹应声。
他看着左相疲惫地抬手揉着鼻梁,老年斑纹爬上脸颊,尽显老态,连脊背都伛偻起来,可见周家已经到穷途末路了。
“相爷,您赶紧休息一下吧,过些时候还得跟随王爷出城迎接大军,小的怕您受不住。”
整个周家,能顶事的一个都没有,这关心的话语还是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左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清晨方破晓,百姓们已经拥挤上了通往城门的主道,看着怡亲王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城外迎接大军。
今日的李璃打扮实在耀眼,一身簇新蟒袍,头戴金冠,脚踏云靴,神采奕奕地骑在纯色俊美的白马上,犹如玉子金童一般惹人注目,不少年轻姑娘和小媳妇纷纷抽气暗暗尖叫。
虽然谁都知道李璃渣,给大将军戴了一顶绿帽,但架不住他位高权重,多金俊美,嘴角往上一勾,眼睛微微一弯,重重光环的加持下,这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依旧惹得人心怦怦直跳。
这样的人,人们心说大将军吃不定他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城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乃是刚从北疆杀回来的大军,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还未完全褪去的煞气,自然还有蒸腾的自豪和胜利喜悦。
大军前头一排骏马上,坐着的便是各路将军,最显眼的莫过于中间那连座下黑马都比旁边高大一截的主帅樊之远,身后霸气威武的樊字旗跟大燕的燕字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瞧着这副场面,不少大臣眼眶不禁热了。
特别是一些老臣,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山河完整,不用“家祭无忘告乃翁”,实在是一件感动的事。
死而无憾,大概便是他们此刻的想法。
不过有些大臣却想的多一些,特别是忧国忧民的顾大人,望着一身光鲜亮丽得好似能随时成亲,看起来有些激动的李璃,不禁提醒了他一句:“王爷,众目之下,不管樊大将军如何,您可万万要忍住啊!”
顾如是没觉得自己多话,凭他对樊之远为数不多的了解,虽然此人面冷话少,从不与人交浅言深,看起来冷心冷肺。但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顾如是想想也知道是存着不想拖累家人的念头,重情重诺之人,既然接受了与李璃背德的感情,必然一心一意,怎么会允许李璃私自置外室生孩子?
今日这场面,顾如是想想都觉得头大,生怕樊之远与李璃反目,当众给怡亲王难堪。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这两位可万万不能有一丝隔阂呀!
然而顾大人的所思所虑,怡亲王压根没在意。
面对着数万将士和百官,李璃心思其实早就飞了,一想到昨晚樊之远的话,满心都是期待接下来的樊大将军的示爱,心情激动地很想嚎上两下消消紧张。
他思索着若是樊之远单膝跪地真情流露的时候,他是直接干脆地答应好呢,还是稍微带那么些矜持,犹豫一下?
这可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正好顾如是提醒了一句,他觉得顾大人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道:“的确,作为王爷,我不能太过急切,得稍微稳重一点。”那就停顿个三秒好了,再多他忍不住。
顾如是听着这个回答满脸的疑惑,就更加忧心忡忡了。
这个时候,大军后方长号长鸣,却见樊之远跨马带着身后众将前来。
在他的身边,副将卫平手里平举着一卷系着红绸的文卷,严肃地跟端圣旨似的,一脸抽搐地跟着他家主帅往前跨马,那是大夏的求和,亦或是降书,里头放着燕荆四州。
卫平目光往边上溜了一圈儿,樊家军的将领都是跟他同一个模样,仿佛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时间追溯到昨晚,他们这几个一边看营地,一边愁眉不展,光脑补就凭空想象出了一场场血腥的冲突画面。
什么樊之远恼羞成怒,一言不合愤而杀了李璃再自杀什么的,什么李璃冷笑埋伏弓箭手,跟先帝一样,鸟兽尽,弓箭藏之类……
总之最后殊途同归,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看着时辰一点一点过,这些没事干光着急自己吓自己的将军们越想越可能,生怕樊之远晚上不回来,明日一早不是百官相迎而是禁军拿人!
好不容易提心吊胆地等到了人,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告知了这么一出——提亲。
几人掏着耳朵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每个人接连确认三遍后,这才恍惚地发现他家元帅是玩真的。
这简直是爱惨了,连那孩子居然也不在乎了,实在太过卑微。
然而再怎么摇头叹息,面对着目光坚定,一意孤行的樊之远,众位将军不得不陪着主帅一块儿疯狂,在万千将士之瞩目下,文武百官面前,卫平拿着轻如鸿毛却重于泰山的聘书,不对,求和国书与众位同僚一起跟着主帅策马到了怡亲王面前。
李璃眼眸带笑,眼中倒影着这个穿着银光铠甲,英武不凡的男人,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砰砰直跳。
看着踏雪踩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来的样子,总觉得那马蹄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上,望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下意识地握紧缰绳,才没让自己失态。
李璃在百官之前,而这份紧张自然也落在身后重臣眼里。
顾如是心说:果然,再怎么没心没肺之人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心虚的,他只希望两人给彼此点面子,让这场迎接安然度过,真心里怨怼,回家再撕也来得及。
而左相却恨不得樊之远当场给李璃没脸,他看似淡定,实则比准备接受表白的李璃还紧张。
终于踏雪在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喷了一个响鼻之后,樊之远下了马,迎着坐在白马上的李璃,徒步而来。
周围人纷纷沉默,不管什么年纪,都睁大眼睛看看,期待这俩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他们可比京城的老百姓幸运,不用等八卦小报的报道,看的是现场。
然后樊之远单膝跪了下来……就在李璃的马前,单膝跪下!
瞬间,虽然没有一点点的声音,可是那倒抽凉气似乎就在耳边。
樊之远迎着李璃垂下的目光大声道:“王爷风光霁月,清隽雅然,乃神仙人物,凡夫俗子不得相配。臣一介武夫,身卑微渐,本不该奢望王爷青睐,可爱慕之心不可控制,日夜所思,辗转难眠,难忍心中所爱。臣愿以燕荆四州为聘,请万千将士见证,以文武百官为媒,求皇天后土明鉴,臣望执手中之剑,为王爷披荆斩棘,护持一生!你思为我思,你忧为我忧,你命重我命,恳求王爷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