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深吸了一口气道:“母后考虑的周到,儿子没有不满。”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会看着的,必不让皇上费心,既然战事即起,皇帝就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朝政上面吧。”
燕帝从慈寿宫出来,面无表情。
没有皇后,按理贵妃掌权,可是太后直接下了懿旨连同贵妃一起关了禁闭,摆明了就是要让宫权分落。
若是在此之前,燕帝是乐见施愉掌后宫之权的,甚至连皇后的位份都乐意给予,可是李璃的落崖揭开了他不为所知的内幕。
他以为施愉是因为爱他,心疼他才愿意留在宫里,没想到却为了调查太子当年谋逆的真相。
甚至为了李璃如此指责他更是戳到了他的痛脚,他照旧喜欢施愉,可是却不再信任。
他的弟弟可真厉害,将他身边之人,亲近之人全部收买,心甘情愿地倒向过去。
“皇上,至少敏妃娘娘也有一半宫权,太后并没有偏心太过。”张伴伴提醒道。
燕帝的脚步一顿,心中顿时无限悲凉,这可是他的后宫啊!
而李璃得到那本太后亲手所抄的佛经和这个消息后,不禁对樊之远感慨道:“母后比我有决断的多,已经开始给愉姐姐铺路了。”
敏妃的权力来自皇帝和左相,而现在这两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李璃和太后。
只要施愉怀有身孕,那么皇后的位置便是她的了。
樊之远想得更远一些:“太后想保护你们俩兄弟,愉妃便是最折中的选择。”
施愉的孩子,李璃必然会鼎力支持。而作为燕帝的子嗣,若是登基,燕帝即使不甘心,也会妥协。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璃摔断了脚,虽然身边有一大堆的奴婢伺候,可樊之远依旧跟着住进了亲王府,人前人后地伺候这位祖宗,随便使唤。
跟将军府同样的配置,樊之远住在了卧房外间,只要在,便是这位大将军守夜,一叫准醒,半天不拖拉。
刚开始手脚生疏,伺候不到位,东来和南往指导几天,就熟练了。
至于宫里……搁着霍小湘的铺盖。
显然,全皇宫加起来也没有他家王爷来的重要。
下人将一桶桶的热水提进来,天气逐渐炎热,李璃虽然养伤没出什么汗,但一两天不洗澡也难受。
伤口结痂之后,他便要求沐浴洗漱,顺便将保养做起来。
李璃看着樊之远将外裳脱了,撸起袖子,准备抱他去浴房,不禁问道:“把霍小湘留下来没问题吗?”
“除了他,没有更好的人选,你使唤起来也方便。”
禁军是李璃手里最大的牌,当初费尽心机送到樊之远手里,便是让自己有更大的底气。
有樊之远在自然可以压住,可是一旦他走了,禁军鱼龙混杂,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不一定能够配合好。
毕竟光临山围场这一次,就抓出了不少奸细。
留下来霍小湘也是没有办法。
“王爷,将军,水备好了。”东来在浴房里检查了一遍,然后出来说。
樊之远走到床头,伸出手:“来。”
他将李璃扶起来坐稳,然后身体前倾,单膝跪在床上,一手环过李璃的脖颈拦住肩,另一手抄进李璃的膝窝,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整个公主抱起来。
李璃搂着自家大将军的脖子,目光落在挽起袖子而露出的结实手臂上,心说就这体力,啥时候得睡上一次体验一下,肯定爽。
氤氲的雾气弥漫上来,李璃脱了衣裳,露出了后背,清晰的胎记进入樊之远的眼睛,他想起之前李璃一直撩拨他,同邀沐浴的时候,自己拒绝的干脆。
若是答应一次,就没后面的大乌龙了。
只是一旦确认了心意,再看这人**白皙的肌肤,樊之远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我说大将军,你的眼神灼热的都能烫出一个洞来,光看着能看出花儿来吗?要不要上手摸摸,亲自确认一下这胎记的真假?”
李璃的声音忽然传来,樊之远看他转头过来的嬉笑模样,不禁撇开脸道:“你腿还伤着,别乱来。”
就这样还敢撩他,简直不知死活。
“脚要是好好的,就能乱了呀?”李璃惊异道。
樊之远:“……”他忽然有些待不下去。
*
新一期的八卦小报发行,头条便是——《临山围场行刺之始末》
毫无新意的题目,却因为内容吸引了无数目光,普一发行,各大书铺抢售一空。
八卦小报果然够大胆,居然真的刊登了朝野内外最关注,外头猜测纷纷的临山之事。
涉及到朝廷辛密,两国纷争,这种事情放到以前,朝廷捂都来不及,岂会公布于众?
毕竟对曾经连知道都不能,光靠宫里宫外,那传闻中侍卫的八大姑七大姨流转出来的,一听就不可靠的消息,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这样的大事,就是各世家子弟,拜重臣当老师的也不过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几句点拨。
然而却上了八卦小报!
众人皆知,只要上了八卦小报的报道,那便是有理有据的事实,或许不够深入,没有挖掘出更大的隐秘,却绝不会用各种猜测误导群众,简直令人惊喜。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篇报道的署名,却是真真实实的顾如是三个字!
朝中的大臣,除了因为各种令人不齿的阴私,以及被送进大狱或上了断头台的那些,唯一正经出现的便是因为一篇《带你认识一下名不见经传的顾如是大人》的礼部尚书。
顾如是在市井百姓中可能没多少人注意,只觉得是个清正廉洁的大官,家徒四壁的那张画给人印象深刻,可对于读书人,意义则完全不同。
那是一个转折,当顾如是成为礼部尚书的时候,蛰伏的怡亲王才正是强硬起来,吹起了朝堂上的一股清风。
顾如是亲手所写,八卦小报把关,那含金量不用多说都明白,真实而权威。
当人们将这期的八卦小报翻开,看到头条之下更为详细的报道,那完全区别于八卦小报常用编者的文风笔触,一个个的朝廷重臣署名让关注朝政,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士林子弟更是怦然心动,激动不已。
朝堂敢放开言路,不惧让天下人得知,可见是要走向亲民清政之路,这样的国家,让等待着出仕,走在科举厮杀上的人更有归属,上下互通,拧成一股绳。
论外头再有什么空穴来风的传闻,趁机搅弄风雨的胡言乱语也在这份小报下销声匿迹。
伴随着临山围场刺杀案件始末的解开,便是武宁侯卸去兵部尚书一职,沈家没落。虽然内外勾结意图刺杀怡亲王背后的主使没有找出来,可两篇报道在同一张报纸下,武宁侯以失职问罪,不得不让人多多联想。
更何况虽然没有明说,然而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显示即将到来的两国开战。
老百姓要的是安定,可阴谋,大夏二皇子之死却打破了这份安宁。
大燕和大夏自古便是仇敌,不多谈,那么怒火全部往沈家去了!
“武宁侯的车架刚出了门,还没经过正大街,就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臭鸡蛋烂菜叶给砸个正着,这些地痞流氓显然是被雇佣的,沈家的侍卫刚要抓人,就一哄而散,跑进巷子里不见人影。”
东来对着养腿伤的李璃绘声绘色地说,记者们就蹲在角落里看好戏,给下一期小报添料。
“武宁侯得气死了吧,他还出门吗?”李璃问。
“哪儿能啊,在京城之地,如今的沈家也就沈玉凌在巡防司做个副指挥,能有什么用。沈家犯了众怒,针对的人太多了,只要一出门,就被人给盯上,武宁侯现在天天在家里养花呢。”
逼的一个武将养花也是一件辛酸事,但是李璃想起来就好笑,他思忖了一下道:“你让朱润过来见我,我有话吩咐。”
当以顾如是为首的大臣们开了在八卦小报投稿的先河,下一期的小报中,送来稿件的官员就更多了,朱润正忙着筛选,挑了好几份出来给李璃过目。
“你看着办吧,以后会越来越多,适合这期刊印你就直接放上去,无需因为对方身份忌惮什么。”
“明白,不过王爷,您叫我来是为了……”
“登一则广告。”
“请王爷明示。”
“两国开战在即,这场仗或许会很短,也可能很长。我家大将军出征,作为他的贤内助,本王虽不能同去,但必须确保后勤辎重不断。这则广告便是筹粮,以朝廷的名义向民间粮商筹集。”
第119章 筹粮
户部尚书甄为民拿着新一期的八卦小报敲开左相府的大门。
早之前左相养花侍草的闲情逸致已经没了, 如今用书法写字来维持那份淡定,见到甄为民,他放下笔道:“怎么了?”
甄为民说:“相爷, 今日早朝下官听着心里有些慌,实在拿不准王爷是什么意思。”
对, 李璃今日破天荒地上朝去了, 还是坐着轮椅去。虽然是坐着,看起来矮了一节, 可那气势,从临山回来之后,百官见到他,不论是谁都恭敬地行礼,眼神里带着畏惧。
这二话不说, 招呼也不打,直接调令禁军将皇帝及文武大臣给围了,而且一圈圈三天, 逼着皇帝将皇后给废除才解禁,谁见了都得打心底害怕。
这份果决, 这份威慑, 就是当初的左相和武宁侯也做不出来。
瞧着怡亲王心善,但是该心狠的时候绝不含糊, 特别是身边还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支持,估摸着造反樊之远也是二话不说操刀就杀进皇宫去。
帝王之下, 虽然事出有因就李璃坐着,却坐出了摄政亲王的风范, 四平八稳,不容忽视。
对于朝堂上的各个议案, 李璃并没有多问,只提到了一件事,那便是筹粮,而且还交给户部。
甄为民听着当场有点晕,就看到李璃笑眯眯地瞧着他说:“就请户部受劳些,将民间筹集的粮草一一核对,清点入库,等战事一起,形成辎重一同送往边疆。”
说到这里,李璃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知道赈灾之后,户部吃紧,本王便自作主张从民间筹粮筹银,甄尚书可得好好把关,最好编纂成册,以便将来对这些爱国热心的商贾给予奖赏。”
左相是早知道有这一场战的,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就是因为如此,户部听从指使冬日赈灾便毫不留余地,一点也没有精打细算,直接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下去,开了粮仓,让百姓平安度过这个冬季。
自然,等到突如其来的两国战争一起,就发现国库见底了。
赵宇借粮,借了那么久都没得到个准信,倒也不全是燕帝故意为难他,的确是临近的粮仓吃紧,而让各地将结余的粮食送往京城还需要统计和时间。
大燕不穷,穷的只是国库。
而这点,以李璃的眼力,定然看得出来其中的猫腻。
甄为民越想越不对劲,指着八卦小报上的那则极富号召力,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打进人们心底的筹粮广告道:“不找下官算账也就罢了,如此重要之事,王爷怎么敢将此事交由户部?”
真没有陷阱吗?
左相看甄为民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禁道:“交给户部,乃是理所当然,王爷做事必然占个理字,任谁都挑不出错。”
“可是……”
“子芳,你敢不用心?”
左相这一反问,甄为民立刻摇头苦笑:“下官哪儿敢啊!”
“不是不敢,是绝不能出错。”左相目光老辣,“别看王爷放心,事关樊之远,大燕的胜负,他必然会盯着,别让他抓到把柄。”
左相的语气很是严厉,甄为民顿时面色一凌,露出凝重来:“相爷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