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宝玉疯癫后, 荣国府里乱作一团, 花自芳每日里替自家妹子担忧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里见着贾芸,花自芳又耐不住问了宝玉如今情形。
贾芸摇头叹气道:“宝二叔如今一点不见好,琏二奶奶偏还想出一招所谓妙计要替他冲喜, 我看别是催命才好。”
花自芳讶异道:“究竟是何事?”
贾芸道:“可不是琏二奶奶给老太太进言说要替宝二叔娶亲的事吗!”
花自芳道:“如今他这般境况, 谁家愿委屈自家女儿?”
贾芸嗤了一声道:“前番咱们还说过这姑娘, 不是别人,恰是薛蟠薛大爷的妹子。”
花自芳一惊, 思及薛蝌上次来时所言, 心下顿时明了, 必是此刻薛家已无法撑持, 唯有嫁女才能求得贾家永久庇荫。当下面上露出些戚戚之色道:“薛大哥如今在里面也不知如何,他寡母弱妹也没个可依靠的人,竟至走这条路。”
贾芸撇了撇嘴道:“花大哥,如今是咱们自家兄弟在此,我才与你说。薛大爷此人虽霸道些,却胸无城府待人至诚, 也算得上是值得相交之人。可他那母亲并妹妹, 我这几年冷眼瞧着, 可不是什么善茬, 你只瞧着罢。”说罢忽又想到袭人之事, 忙又道:“花大姑娘在府里一向明哲, 与薛家小姐处的也不错, 想必日后也不会被难为, 花大哥且放宽心。”
花自芳叹道:“我家妹子是何种性情我也算知道,要说别人难为她也是不可能,只成日的费尽心机在这高门大院里谋生,我想来也觉辛苦异常。”因有问道:“芸哥方才所说这冲喜或称催命,竟是何意?”
贾芸道:“阖府上下皆知宝二叔心有所系,那一位的命全凭药吊着,偏她还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若是让她知道宝二叔娶了薛大姑娘,别说靠药吊命了,怕是连水米都不进了,这可不是催命吗。”
花自芳自然知道话中所指,不由得也叹道:“琏二奶奶不将这林姑娘放在心上,老太太竟也连自己外孙女都不心疼了?”
贾芸冷笑一声道:“往日里贾府往宫里使钱,多少亏空处,二太太不知从她妹妹那里挪了多少出来,如今拿人手软,老太太纵是心疼自己外孙女,又能说什么?虽说此计是琏二奶奶提出来的,但我猜度着,也未必是琏二奶奶的本意,怕是二太太自己早和薛家太太说好了,自己不方面出这头,便教琏二奶奶来做这出声鸟。”
花自芳素日对荣国府的事情倒也知道不少,这里头的话倒是也明白大半,遂道:“林姑娘此刻还不知宝玉和薛家姑娘的好事将近吗?”
贾芸道:“若是此时就叫她知道了,怕是当下便要了她的命了。整个荣府都瞒着她悄悄的进行呢。”
花自芳道:“只不知宝玉何时才能康复,若是当真如你所言,将来怕是也跑不了一顿闹事。”
聊了半时,两人又交托了近日账务,便散了。
独自行了一路,花自芳尚自唏嘘不定,很是替袭人将来担忧。到了街口自家药铺,只见小伙计只穿了件马褂蹲在门口石阶地下和街坊几个少年玩石子,有些不悦道:“你不在铺里招呼主顾,怎的跑出来玩耍了?”
那小伙计有些委屈道:“掌柜的,哪里是我自己要偷懒,有几位老爷来请张郎中看诊,不叫我瞧着把我撵了出来的。也不知究竟什么金贵毛病,瞧都不许瞧!”
花自芳有些疑惑问道:“几位老爷?”
小伙计点头道:“约有五六位,看着倒是气势非凡,很…”想说些形容他们气势的话却又想不出,转了转眼珠道:“与木公子倒是有一拼。”
花自芳脑中转了几念道:“横竖现在你也没事,别在这闲站着了,去外头买些糖渍梅子回来,小安爱吃那个。”
小伙计皱眉道:“小安牙都没长几颗,能吃那个吗?”
花自芳拍了拍他脑壳道:“叫你去就去,小安不吃,我不能吃?”
小伙计撅着嘴不情愿,花自芳从荷包里掏出来两粒碎银子道:“给你,买了梅子剩下的就给你耍去。”小伙计方眉开眼笑的去了。
花自芳轻手轻脚走至药铺门口,贴在门上听里面动静,只能模糊听见人声,却也听不真切,想是里面几人压着嗓子说话。他想了想又绕到西边窗户外,前几日里窗纸破了,他一直说着要糊新的但总还未去打浆子,此时恰能从那破处瞧见里头,透着那铜钱大小的破洞,小小药铺里头的景象尽收眼中。
张友士站在地下,微微躬着身子,神态极为恭敬。两边还站着几个冷着脸的青年,他们并张友士均都面朝着最里头一人,那人此时恰侧着身子,花自芳瞧不见他的脸,却心里咯噔一声。这人身上穿了件绣着白色云纹的黑袍,腰带上镶着一块白玉,略有些散漫的站姿,却又带着惯居上位的倨傲。
无论衣着装饰,还是整个人散发的气势,都像极了一个人。可这人此时断没有道理出现在这里。
张友士说了句什么,花自芳依稀听见“江南”、“奉旨”,却也未能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那黑袍男子慢慢转过脸来,脸上带了些讥讽的笑意,声音倒是比张友士大了些,只听他说道:“就是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喜欢红楼之花自飘零水自流请大家收藏:(wuxia.one)红楼之花自飘零水自流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花自芳瞧清水漪的脸时,心里反倒不如方才那般惶惑。虽然不知张友士究竟是何人,但以往言辞间透出来的异样,花自芳也早警觉此人绝非他自己所说仅是杏林中人那般简单,且前日里张友士与水汭巧遇那次,两人虽都未明说,但显然并非首次相见,若真如张友士自己所说乃是从南边来的世代郎中,那又怎会见过久居长安的当朝太子。既他非寻常之人,此时四皇子出现在这里也就不算什么蹊跷事情,只是这四皇子脸上神色竟是有些要寻这张友士麻烦的模样?
听了水漪的话,张友士似是有些战栗,只僵立着不动也不再说话。
四皇子水漪向前迈了一小步,脸上忽的浮了一丝笑意道:“我父皇常说,太医院前院判张兰乃是有功之臣,我时常不解,这功究竟从何而来?张太医,你能否解释给我听?”
水汭从缠丝玛瑙盘中捏了一颗樱桃,却不放入口中,只捏在指间端详。
双喜打从外头进来,瞧见他走神,上来轻声唤道:“主子。”
水汭心不在焉道:“嗯,你回来了?”
双喜上前打了个千道:“我差点把那几匹马给跑死,总算赶在今日回京了。”
水汭把手里那樱桃扔回盘中,坐正道:“你见着甄应嘉了吗?”
双喜道:“见着了。”说毕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道:“这是他写给主子的,说是他想说的,都在这里头了。”
水汭眯了眯眼,伸手接过来打开信封掏出里面信纸,扫了几眼,嘴角已微微上弯。
双喜察言观色,一旁也带了些喜意道:“我都不敢相信,往日里总说江南甄家如何富饶,祖上几代都曾接过圣驾,我到他家门前都不敢相信,这般名门望族竟然破落成那般模样!这甄应嘉大人倒是和传言中一般,我瞧着和荣国府政老爷倒是有些相似。主子,他信里说什么了?我这事儿可办妥当了?”
水汭把信纸重又叠好放回信封中,道:“妥当,办得极好。”
双喜喜滋滋道:“给主子办事是分内之事,我也不要什么赏。”
水汭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能不赏?如今…赏你去东街,把这盘子樱桃给小花送过去。”
双喜呆滞道:“啊?”
水汭接着道:“单是樱桃怕是吃的不解意,你再去后院让他们给你凿两块冰一块带着,把樱桃并这玛瑙盘子一道冰着,那才好吃呢。”
双喜连赶了几天的路,好不容易回来京城,屁股都没粘着椅子的边,就又被水汭赶着去了花家送冰镇樱桃。
他去的快,回的也快,将将过了一炷香就已经回转了太子府。
水汭有些诧异道:“往日里去花家不赖个把时辰难见你回来,今日怎的这般快?”
双喜脸色有些怪异道:“主子,没找着花先生。”
双喜被水汭赶着去送樱桃,到了花家一看,门上落着锁。虽如今尚是五月还未很热,但那冰化的也极快,双喜生怕送到花自芳手里就只剩下一滩水里泡着的樱桃,忙又赶着去铺子里找人,结果药铺并集古轩都没找着,冷子兴说今儿个就没见着花自芳,药铺里小伙计说晌午花掌柜来过一趟,不多时便走了。转了一大圈也没找着人,双喜只得悻悻回转太子府。
双喜道:“主子,花先生家门上还上了锁,说不定他们去串亲戚了?”
水汭摇了摇头,心下忽的有些不安。
喜欢红楼之花自飘零水自流请大家收藏:(wuxia.one)红楼之花自飘零水自流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