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人生 第四章

李六子说，“说的也是，你看，现在咱呼兰街上有多少日本人在做买卖啊，你看，他们见人都是客客气气，嗨一嗨一的，都不象坏人啊。”

柳大贵说，“说到这些我就来气。你说这些学生，说是反对帝国主义，要抵制日货。可是，你看，他们也就是把中国人店铺里的洋布，洋货给拿出来烧了，那日本人的店铺他们根本不敢进，说是上面说了，砸日本侨民的店铺要引起外交事件，要克制。我真想不通，就欺负自己人的章程。你说，烧的那些货不是钱啊，你给人家烧了，人家以后还做不做买卖？真是胡闹。”

李六子见柳大贵越说声音越大，连忙拦住他，“东家，你别说了，这叫学生听到了可是不得了。”

柳大贵也自知有些火大，说，“算了，让他们闹去，只要咱自己没事儿就好。”

李六子嘴里嘟囔着，说，“你现在有点像于先生了，也开始忧国忧民起来了。”

李六子说者无心，但是柳大贵听者有意，他突然烦躁起来。

正说着，迎面走来了悦来大旅店的老板石宝林，他是孙荣发的小舅子，只见他苦着脸，正低头往前走。

李六子叫住他，“石老板，干啥去？咋的，挨老婆骂啦？”

“呦，柳董事长，李经理，唉，别提了。”石宝林苦着脸说，“我这是去我姐夫那里借钱去。”

“你借钱？别逗了，你自己的房子，雇的人也不多，你借啥钱？不是逛窑子欠了花酒钱吧？”李六子笑着打趣道。

石宝林叹了口气，“嗨，李经理，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soudu？我开这个旅店还不是仰仗着我老婆家？我敢去逛窑子？我家那个母夜叉还不活剥了我的皮。”

李六子说，“这我就不明白了，平时你也不花啥钱，家里的收入也是老婆管着，怎么，你还要借钱？哦，我明白了，你要扩大店面是不是？”

柳大贵觉得石宝林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就说，“六子，别难为石老板啦，走吧。”

石宝林摇摇头，说，“柳董事长，其实这事儿也没啥丢人的。你知道，我家春天刚重新拾掇过，本想好好接待接待客人，可是，这学生一闹，我家不也捐了四百六十块大洋不是？这本来也没啥，捐了就捐了，以后再赚嘛。可是，你知道，现在这来来往往的军队也太多了，来了就白住白吃，住无所谓，这吃还得吃好的，这不，又来了一批，是毕桂芳的部队，唉，家里实在没有钱了，这不，我家里头的叫我去我姐夫哪儿串换点钱去，不把这些鬼答兑好，砸了点不说，搞不好我一家老小的小命都不保。”

柳大贵越听越心里沉重，说，“这还了得，这事儿你咋不去县公署反映一下？”

石宝林苦笑了一下，“县公署也清楚这事儿，可是，他们有啥办法呢？当兵的根本不在乎他们。”说完，低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