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一别,林澈和沐阳就没再联系了。
没有大案子,移交过来的小案子,大壮和夏杰两个人就轻松搞定了,大办公室每天都像过节一样。
老杜有空就给大家讲故事,徐洋和李礼天天往办公室里带好吃的,周云一次性把调休都请了,带着老婆孩子去了三亚旅游,一天十条朋友圈都不够发的。
林澈的生活则是进入循环模式——每天早上练体能,中午翻看4·21案件的卷宗,开开会,接接周乐平放学,晚上要么一个人去看个电影,要么回办公室看书,枯燥又规律。
明明之前都是这样循环的,可林澈这次总觉得有点空虚,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
林澈隐隐察觉出什么,因为坐在1209的时候,他好几次出神缓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看着沙发上的深蓝色毯子;被他夹在笔记本里的便利贴,他看了好几次,甚至还自己抄了一遍;他还总是想起,那个迎着雪花走进黑暗中的背影……
奇怪的念头被林澈很快打住,虽然家里对他的个人问题催得很紧,否则不会连周乐平这么个半大小子都上赶着给他撮合对象,但林澈很清楚,沐阳实在不是合适的对象,不是她不好,而是自己不能耽误人家。
舅舅的案子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林澈心头,林澈心里清楚,如果不把这块石头搬开,他可能永远都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小姑娘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笑起来让人如沐阳光,林澈不想把她拉进那些黑暗残酷的事情里来,再加上自己职业特殊,离自己远点对人家小姑娘好。
道理想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自然也就慢慢忘记了。
只是那张深蓝色的毯子,林澈一直没有洗,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
——
——
凌晨一点。
江州市第三精神病医院。
咚——
咚——
咚——
一道细小又沉闷的声音有节奏地从一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里传出来,在寂静无声的楼道里,显得很是诡异。
这间病房,和其它病房不一样。
它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吸顶灯,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褥,白色的桌椅,甚至是白色的人……
正常情况下,入目就只有白色,纤尘不染,空气中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肃杀的夜风从白色的窗框中吹进来,掀起白色窗帘的一角,仿佛也在好奇这间白屋子里藏了什么秘密。
白色的床上,白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房间空空如也,没有人。
咚——
咚——
咚——
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一个穿着穿白色病号服的人,面对贴着白色瓷砖的墙盘腿坐着,因为没有头发是个光头,所以无法辨认性别,只能看出这人极度消瘦,好像只是一具骨架,勉强撑起了病号服。
光头人手里握着一个花洒,不停地用头撞击墙壁,咚,咚,咚,嘴里念着,“洗干净,洗干净,洗干净……”
不正常的情况下,白色的病房会多出一种颜色——鲜血的红色。
光头人好像没有痛觉,额头已经撞得血肉模糊了,力道也丝毫没有减轻,血顺着惨白如纸的脸往下流,掉在白色病号服上,滴在白色地砖上……
水阀是打开的,但花洒里一点水都没有,被封死的马桶旁边放着一个尿盆。
“洗干净,洗干净,洗干净……”
咚,咚,咚……
光头人就像入魔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做着同一件事,直到凌晨两点护士查房。
进病房没看到人,小护士立马冲进卫生间,看到墙上那一朵溅开的血花,赶紧跑去通知值班医生。
五分钟后,值班医生带着两个护工,拿着束缚带和镇定剂匆匆赶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深吸一口吸,打开卫生间的门,两个护工眼神复杂,又同情又害怕。
“小夏?”
医生拍了拍光头人的肩膀,一张不人不鬼的脸转过来,鲜红的血好像把惨白的脸分割成了几块,颧骨高高隆起,凹陷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从五官看得出来是个女人。
这样子,可能说是女鬼更贴切些。
“我要洗澡。”
光头女人举起花洒,继续重复刚才的话,“洗干净,洗干净,洗干净……”
“不是晚上才洗过吗,你不记得了?”
光头女人好像没听到一样,把花洒再次举高,空洞又无神的眼睛幽幽地看着面前的人,“脏,要洗干净,没洗干净……”
医生被这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只想速战速决,可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错,医生手里装着镇静剂的注射针还没扎进光头女人的胳膊,就被她发现了。
在看到针头的一瞬间,表情木然的光头女人突然发狂,凄厉的尖叫整个医院都能听得见,因为惊恐瞪大的眼睛,加上她扭曲变形的脸,很是吓人。
“啊!”
“啊!!”
光头女人一边尖叫一边挥舞手里的花洒向医生砸过来,医生肩膀上挨了一下,赶紧冲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两个护工招手。
护工穿的是统一的灰色制服,看到他俩,光头女人叫得更大声了,原本惨白的脸涨红,开始疯狂大力地撞墙。
两个护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虽然害怕,但手上却很麻利,无视凄厉的叫声和疯狂踢打,迅速用束缚带把光头的女人的手和脚固定住,两人一人托肩一人抬脚,把光头女人抬出卫生间,固定在病床上。
“啊!!!”
女人的尖叫声拖得很长,每一声都是从尖厉到嘶哑。
她用尽全力挣扎,眼球突出,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爆出,因为瘦,感觉她的骨头好像要戳破那层皮一样,满脸的血,面目狰狞可怖。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
“我没有说谎!!我没有!!啊!!!”
医生给光头女人静脉注射了镇定剂,没一会,女人安静了下来,可眼睛却不愿意闭上,瞪着天花板,像死人一样,惊悚恐怖。
护士拿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来,帮光头女人脱下身上染了血的那套。
没有了衣服的遮盖,那具骨瘦嶙峋的身体,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肚子以一种夸张的程度凹下去,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点,有些结痂了,有些还是鲜红色;右腿脚掌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连在小腿上,四肢布满各种形状的新旧伤口,两只手腕上重叠着好几道伤疤,像扭曲的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