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情绪复杂的林澈,沐阳紧锁着眉头,又震惊,又心疼,她向来擅长安慰和开解,可现在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但凡和这个案子沾边的线索,我一个都不放过,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突破口,直到看到你笔记本上的图案。”
林澈松开交扣的手,拉开口袋拉链,拿出一张复印的纸,从桌面上推过去,沉声道,“这个图案,也出现在了当年的案发现场!”
沐阳瞳孔一震,眼睛不自觉睁大几分,手指轻颤着拿起面前的纸,看清图案的一瞬间,沐阳小脸一白。
没错!就是同样的图腾!
这个图腾,她绝对不会弄错!
林澈把当年办案忽略了这个图案的原因和沐阳大概解释了一下。
“一样的,一样的……”
沐阳喃喃开口,颤抖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嘶哑。
看到沐阳的反应,林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也猜到了,这个图案与小姑娘暂时不能告诉自己的秘密有关,与她的病情有关,与她的噩梦有关。
“昨晚我跟王局汇报了这个事情,局里批准我和你一起去怒河,但等我们回到江州……”
林澈看着沐阳惨白的小脸,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来,停顿片刻,他才接着开口,“你的情况,可以出具治疗证明,局里会重新评估讯问的可行性。”
林澈做梦都想破了4·21案,这个图案,不论出现在谁的笔记本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人带回去审,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熬多久,他都会把与之有关的所有线索都挖出来。
可偏偏,这个图案出现在沐阳的笔记本上,他不想逼着小姑娘面对,他也舍不得。
现在有了新线索,他就能继续查,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相信就算不去逼沐阳,他也能破了这案子!
沐阳把手里的纸张放在笔记本旁边,对照着看,嘴唇弯起,淡淡笑着,“林警官,谢谢你。”
谢谢你,为了我考虑,也谢谢你,连夜赶过来。
当沐阳知道这个图案,还牵扯这么大一个案子时,她就明白林澈坐着最后一趟航班,连夜飞过来,在酒店外站了一夜等自己,不仅仅是为了查线索,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如果图腾真是关键线索,那这一趟说不定会有危险。
沐阳抬起头来,看着林澈,“我愿意配合。”
沐阳紧接着开口,“不过,之前不是说好,等这件事能说了,我第一个告诉你吗,所以我先跟你说说吧。”
林澈一怔,喉结滚动,眉头皱得更紧,担忧地开口,“今天太突然了,你可以再想想,不急着现在就说。”
沐阳拿起复印纸,覆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两个图案重叠在一起,笑了笑,开口道,“之前我不说,是不想你牵连进这件事里,可现在好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沐阳说着,看向林澈深邃的眼眸,轻声开口,“林澈,现在,我们是战友了。”
有着共同目标,要找同一个真相的战友。
沐阳的话,让林澈瞳孔轻颤,似乎两人间多了一种特殊的牵绊。
林澈把手往前伸,沐阳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小手,拽住他的袖口,开口讲她从未和任何人完整说过的秘密——
“我还没满周岁,我亲爸就意外去世了,两岁半的时候,我妈再婚,我终于又有了爸爸,他对我妈很好,对我也很好,像亲生女儿一样好,我妈给我改了名,跟他姓,姓沐。”
“我家有一个果园,专门种脐橙,桂花香刚落,满园子都是橙子皮那种特殊的香味,香香甜甜的,特别好闻。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果园里捉迷藏,不管我藏在哪里,他都能准时在饭点找到我,抱着我回家吃饭。”
“乡下没有幼儿园,县城的幼儿园条件不好,他就和我妈商量,让我妈带着我去江州,陪我读书,他留在乡下照看果园,挣钱养家。寒暑假我妈就带着我回乡下去,平时他每个星期都会坐好久的车,带着最新鲜的橙子,莲藕,茭白,野草莓,西瓜,拎着鸡鸭鱼肉菜来看我们,给我们做拿手菜,带我去工人文化宫玩,带我去买衣服玩具,帮我检查作业……对了,有时候他还会给我妈带一把田埂边扯的野花,到家的时候都蔫了,我妈却要小心地养在花瓶里,一直到分不清是野花还是野草,她才舍得扔。”
回忆起这些,沐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中含着泪,满眼的眷恋下藏着浓浓的思念。
“所有变故,发生在我7岁,一年级那个暑假。”
沐阳说着,攥着林澈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几分,眉头皱起,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迷茫,“哪怕到现在,我都会偶尔晃神,分不清那天经历的是一场噩梦,还是那场噩梦一直做到了今天。”
“邻居杨大伯家,那年扩建了果园,新找了好几个帮工的人,其中有一个不是本地人,吃住都在他家,别人叫他大力,高高壮壮的,看起来就很有力气,”
“那天中午,天气特别热,我妈在家里煮了绿豆汤,她拎着两大壶去果园给我爸和帮工的人送,让我给杨大伯家送一壶小的。我去的时候,杨大伯去了果园,杨大婶和他家儿媳妇、小孙子去亲戚家吃酒席了,儿子去县城买肥料,家里只有大力在。”
“天太热了,他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膀子,坐在房檐下抽水烟,他说他房间里有西瓜,让我带回去,我爸最喜欢吃西瓜了,所以我跟着进了房间……”
沐阳说到这里,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脸上仅剩的血色褪尽,像溺水的人,张着嘴,挣扎着呼吸,但还是喘不上气。
林澈反手,想握住沐阳颤抖的手,可刚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小姑娘像被什么刺激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抬起脚缩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睛,眼泪一直往外溢出来,视线没有焦距,整个人像魇住了一般,溺在那个噩梦里。
林澈大步冲到长桌对面,单膝跪在地上,怕刺激到沐阳,他只能抱住椅子,既能和小姑娘保持距离,又能把她护在怀里,给她安全感。
“沐阳,不说了,不说了……”
林澈眉头拧死,满脸着急,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可沐阳就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脑袋埋在膝盖里,颤抖着继续说,“他身上黏糊糊的,他的手特别烫,水烟的臭味混着汗臭味,特别难闻……”
沐阳说着,控制不住地干呕,后脖颈上全是冷汗,“他力气真大,他用手捂着我的嘴,我怎么喊都喊不出声,我感觉我快喘不上气了,我觉得我肯定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