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又哭又笑,都有点疯癫了的陈永娟,李礼叹了口气,生气又无奈地开口:
“陈永娟啊,意外身亡,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就因为你和姜川的自以为,变成了现在这样,你知不知道,故意侮辱毁坏尸体,也是犯罪,要被判刑的!”
“我看你根本就没为你的两个女儿考虑!明明人不是你杀的,你只要报警,现在审完你就能回去照顾她们了,偏偏要去分尸绞肉,你去牢里倒是一日三餐不愁了,你让她们两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怎么过?”
李礼的话让陈永娟愣了一下,喃喃开口,“我真的以为,曹东是他杀的……”
陈永娟眼泪掉下来,她误会姜川杀人的心理过程和之前沐阳推测的差不多。
“我当然也舍不得思璇和卓卓,可是这几年,家里有什么困难,都是姜师傅帮忙,他对两个孩子,比曹东这个当爹还好。姜师傅和曹东无仇无怨,不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母女,我们一家子欠他的太多了,这份恩情,要还的。”
陈永娟这话,听得李礼火大,他真是无法理解这种思维,“为了报恩,他杀人了你分尸,他犯罪了你顶替,有一天要是他让你杀人呢,你也去?我说陈永娟,还恩情不是这么还的好吗!”
沐阳能理解李礼为什么生气,也能理解陈永娟的做法。
很多道理,说出来谁都懂,可当真的身处其中,太多东西会影响人的感情和判断了。
沐阳看着陈永娟,开口道,“知恩图报,这是好的,可是做人做事是需要底线的,法律是最基本的底线,报恩不是践踏底线的理由。”
李礼在旁边点头,“没错!任何情况下,法律底线都是不容触碰的!”
沐阳语气温缓,说的是大道理,但并没有说教的意味,“那天我俩聊天的时候说母亲于子女,要养要育,可是你把轻重弄反了,知恩图报是优秀品质,是该教给她们,可在此之前,她们要学会的,是明辨是非。”
“明辨是非……明辨是非……”
陈永娟嘴里呢喃着,眼睛从一片混沌,渐渐变得清明,她看向沐阳,勾起唇角,真心实意地道谢,“小沐警官,谢谢你。”
陈永娟说着,恳求地看着沐阳,“还有,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等事情结束后,能麻烦你跟两个孩子聊聊吗,请你告诉她们,这件事是妈妈做错了,让她们引以为戒。毕竟等我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不想错这么久。”
沐阳点头,答应下来,“等有机会,我也会带她们去看你的。”
陈永娟再次道谢,泪流满面。
沐阳给陈永娟倒了一杯温水,贴心地给她一点时间调整情绪。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朱彤的事了吧?”
陈永娟抿了抿唇,问道,“小沐警官,我能知道张强现在什么情况吗?我听说他被你们抓了,能不能判刑?”
沐阳吞咽了一下,脑中对陈永娟和朱彤的关系有了猜测。
沐阳和李礼对视一眼,李礼点点头,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只有两个字,“能判。”
陈永娟听到,脸上扬起笑容,“那就好,我都说。”
另一边,怎么都不开口配合的朱彤,在知道曹东的死是意外后,居然哭了,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了陈永娟。
“真好,真好……总算没有功亏一篑……”
徐洋递过去几张纸,周云开口,“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朱彤点点头,哪怕坐在审讯椅上不太方便,但她还是努力朝周云和徐洋鞠了个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找到真相,谢谢你们救了她……”
朱彤吸吸鼻子,淡淡笑了笑,“爱华诊所,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娟姐,就是在那里。”
陈永娟:“那次曹东下手重,过了两天胳膊还是抬不起来,我担心是关节扭伤错位了,就去了爱华诊所。在那里我看到了小彤,她跟医生说,骑车摔了,可是她的伤,我一眼就看出来,是被人打的。”
朱彤:“之前认识的人,都觉得我命好,勾搭上张强,有了住的地方,还有零花钱,不用再去陪酒。可是她们不知道,我过的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生活。是,张强心情好的时候,对我确实还不错,好的贵的都舍得给我买,每个月两万块钱,从来不会少了我。可这些都是我用血泪屈辱换来的!张强有暴力倾向,心情不顺的时候,家里东西又摔又砸,对我也是想打就打。但凡我有想走想分手的念头,他就会‘打’消我这个念头。我想逃,可是他不让我出去工作,藏起了我的身份证,还安排手下的人盯着我,我根本逃不了。”
陈永娟:“诊所老板就是医生,他老婆是护士,两人都不爱管闲事,他们肯定看出来是打伤的了,但是他们不多问,只是该上药上药,该包扎包扎,给我留了点体面和尊严,所以当身上的伤我自己处理不了的时候,我都会去那里。”
朱彤:“有一次,我偷偷找了顺风车,准备跑,可人才刚到楼下,张强就来了。顺风车司机被他手下人打了一顿,他开着车,轮子从我的脚背上碾过去,警告我,如果我还要跑,那下次就是就从大腿压过去,瘫痪了动不了,他养着我。”
陈永娟:“大概是两年前的冬天,我去诊所的时候又碰到了小彤,那次她伤得很重,整个左脚都肿了,诊所看不了,说是骨头可能断了,让她去大医院。天又冷,她腿肿成这样,一个人去大医院,挂号缴费跑上跑下的,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就陪她去了。”
朱彤说着,弯腰脱下鞋袜,左脚上横着一条狰狞的疤,小脚趾的位置是一道萎缩的疤,剩下四个指头,七歪八扭,狰狞恐怖。
朱彤:“张强安排人守了我两天,那两天真的是度日如年,我疼得满头大汗,发烧烧得脑子都是晕乎乎的,等我终于有机会去看医生的时候,小指头因为缺血坏死,只能截了。要不是娟姐帮忙,可能我这只脚掌都保不住。也就是那天,我们第一次聊起对方的事,知道了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