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瞳兮的心也焦灼起来,眼看着六月初一又到了。她本就贪凉怕热,那事越发显得突生,只是想想便觉得头晕眼,一大早起来就自觉浑身疼痛,让束帛去请太医,却被齐云姑构了下来。
“娘娘,这可使不得,这一月就那么一两次,娘娘如果再不抓紧那可如何是好?若娘娘只是个低位嫔,那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偏偏贵为贵,如果那边那位一上去,娘娘是讨不了好果子吃的。”
瞳兮握了握齐云的手,“是我又任了,姑姑。”她受了那么多苦,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放弃。
瞳兮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始为晚上接驾做准备,也好分散注意力,否则实在忍不住拔腿想跑。
“玄纁,这是什么味儿?”瞳兮手中的纨扇在空中扇了扇。
“娘娘,这是房今儿才送来的茉莉、栀子、西番莲,用风轮吹了满屋子都是气。”
瞳兮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都撤了吧,这些闻得人越发闷了。你去多要些薄荷叶来。”
待玄纁取回了薄荷叶,瞳兮便命人拿了大部分去蒸,三蒸三馏后便会得到几滴薄荷油,夏天哟熏室,格外的沁凉,小时候她夏日怕,母亲总是用这个法子解决。
其余的薄荷叶,或散在了置冰的缸中,或做了冰碗,窗帘也换了绿地藤蔓纹的纱罗,整个彤辉宫仿佛也收敛了昔日的光芒,盆栽都是些松、杉之类,越发显得古朴起来。
小太监来来回回的抬水浇着路面,降降暑气,瞳兮的宫中是每年夏天用冰最多的地方,恨不得地上都铺上一层冰砖,即使是为了这夏日的冰块,瞳兮也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其他不得宠的宫,想要一块冰都要被内侍监的那些太监刁难,瞳兮摇摇头。
“娘娘,皇上要来了。”束帛在瞳兮耳边轻轻道。
下午灼热,近黄昏有丝凉意的时候瞳兮才昏昏的睡了过去,觉得自己才闭上眼睛,天政帝却又要来了,真是磨人。
“伺候本宫更衣吧。”瞳兮用薄荷叶煮的水梳洗了后,选了件月白素娟的宫裙,外面罩了层天水碧的雾榖,《楚辞.神赋》曰“动雾縠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身上衣裙极为素雅,看起来清新凝人,只是这娟和榖都极为通透,隐着里面肚兜也若隐若现,带出一丝妩媚的气息。
齐云姑姑对瞳兮这身有些魅惑的打扮十分赞赏,觉得自己的主子早就该这般了。束帛为瞳兮松松的挽了个堕云髻,十二支珍珠短簪插成扇状,簪了支白玉身碧纱罗做的蝴蝶,那蝴蝶的触须、眼睛和翅膀的轮廓都是细细的弹很大的簧,轻轻一动,它便左右摇摆,仿佛不胜风力,活泼可爱。
其实瞳兮自己倒想得开,无论她穿着端庄还是稍显魅惑,反正都是逃不过那一劫的,又为何不让君王的眼睛高兴一点儿呢?
天政帝来的时候,暮已经吞没了整个大明宫(后宫总称),天上无月,越发显得群星的璀璨。
“皇上万福。”瞳兮屈膝迎驾。
天政帝见瞳兮如此打扮显然是愣了一下,她素日打扮华丽,且端庄典雅,如今日这般清丽又带着点儿暧昧的惑打扮,还是头一着。
“贵的伤好了?”天政帝亲自扶起瞳兮,声音也比平日暖上了三分。
“多谢皇上茨紫玉凝肤膏。”瞳兮红着脸,想要收回手。不想天政帝却拖着她的手进入内室。
一时屋里的空气便暧昧的凝滞起来,天政帝的手轻轻一挥,则放下了帷帘,的在瞳兮的耳畔道:“瞳兮,你身祖沁人。”因为瞳兮室内置满了冰块,她总不喜欢肌肤汗腻,一日里不知沐了多少次,肌肤总保持着沁凉。
瞳兮羞得闭上了双眼,天政帝今日居然没用布带绑住自己,不知道是他心情好忘了,还是自己这番精心准备讨好了他。
可是那干涩的疼痛依然让瞳兮咬住了自己的双唇,他居然是用手指,瞳兮羞愤得几乎想撞墙,天政帝的脸早就恢复了昔日的冰凉吓人,默然的从瞳兮的身上退开,取了布帛上来,终究她还是逃不过这种耻辱的。
瞳兮并不知道自己在眉头紧皱,眼泪泫然滴,一副上刑场的模样,她感觉那铺天盖地的痛楚马上就要袭来的时候,撒然听得有人敲了三声门。
这种时候居然有人还敢桥,瞳兮觉得自己明日一定要加赏此人。“谁?”瞳兮看着天政帝的眼里划过一丝暴戾。
“回皇上,奴才江得启。”
“说。”江得启伺候了天政帝十几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有些事不该做,可是今天他做了,那便真的是有急事了。
“回皇上,昭娘娘有喜了。”
“昭有喜了。”这句话一直回荡在瞳兮的脑子里,这本该是一句仿如晴天霹雳的话,可是在此时听来,瞳兮觉得昭有喜了也不错。
天政帝果然停止了他的动作,“知道了。”声音依然那般的冷淡,没有喜怒,瞳兮觉得此时天政帝就算没有喜笑颜开,可至少也该有所不同的表示。
可是,他只是冷然的起身。这,便是瞳兮永远读不懂他的原因。
天政帝解开了瞳兮手上的布条,她起身为他更衣,因着刚才的动作,肚兜早被天政帝扯了边去,她匆匆的裹了那层雾榖,但显然是挡不住那山峰的秀丽,不过仿佛云霭般使它显得更为朦胧,又仿佛细雨般让它更为晶莹红润。
天政帝穿戴整齐后,娶没迈步离开,反而是收紧了手抱着瞳兮,瞳兮心里一惊,从他的力道便又联想到了不妙的事情。
她拉了拉衣襟,“皇上,臣,昭……”她本想说臣累了,却突然觉得不对,她压根儿还没开始累,便改口表示那昭还等着他。
天政帝仿佛并不着急一般,其实也的确不着急,难道他不去,那孩子便没了?瞳兮完全没想过男人裤子穿起儡容易,脱起来也不麻烦。
云收雨歇后,他匆匆离去,齐云在外面唤了一声,想必她也被那个消息给惊住了。
“姑姑,你为我准备沐吧,我累了。”瞳兮艰难的吐出这句话,闭着眼睛无法思考,只觉得浑身都疼。
次日,瞳兮恹恹的斜靠在杨榻上,玄纁为她打着扇,束帛则轻轻为她的手腕上药,“这紫玉凝肤膏珍贵得紧,合宫上下每年也不过得十几盒,都赐给了娘娘,皇上一定也是很在意娘娘的。”束帛安慰着瞳兮,看她一大早心情就不好,昨的消息此时已经散布到了宫里的每个角落,只怕没几个人会高兴。
还有几个没眼力劲的一大早就来看瞳兮笑话的嫔,没得更让人觉得炎热难耐了。
“娘娘,咱们是不是要准备点儿什么去看望昭啊?”齐云在一旁谏道。
“自然是要看的。玄纁,记得进宫的时候娘亲送了我一个长命金锁,把那个拿出来吧。”
“娘娘,这可是夫人送给未来金孙的,你怎么……”玄纁不肯去拿。
“昭这一胎恐怕会是皇上的长子或长,那长命金锁送给她也是应当的,快去拿吧,怎么我的东西,你这丫头比我还小气。”瞳兮淡淡的笑了笑,虽然在调笑,但是那萎靡的神却怎么也遮掩不了。
“娘娘,这宫里值钱的东西多了,你何苦南夫人送你的东西给她?”玄纁还在别扭。
“我这里有的,她那里就没有么?何况送她衣物吃食,她也不敢用,彤辉宫里的都是好东西,扔了岂不可惜,送那金锁也免得日后她万一有个不妥,本宫也没有那瓜田李下之嫌。”
玄纁这才肯去拿,待她捧了那金锁出来,慕昭文册封的旨意便到了彤辉宫,“昭慕氏,生婉顺,质赋柔嘉,秉德罔愆,协衍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示愈翟之光荣,特册为启元夫人,赐号昭。”
启元夫人是从一品的四夫人之首,本无需什门,只是天政帝喜欢这个昭字,又应着慕昭文的名字,所以特赐此号,以示尊荣,瞳兮贵为贵,也没有享受到赐号的荣耀。
所以此旨一处,众皆哗然。那皇后宝座的影子仿佛都已经笼罩在慕昭文的头顶了,救她生下皇子便会册封。
“娘娘。”齐云脸难看的唤了一声,仿佛想安慰瞳兮。
“嫔怀孕,按例都要升位份的,不必这样草木皆兵的。”瞳兮转了转左手戴的金地牡丹戒指。
“娘娘,你心里难受又何苦憋着?”齐云不忍心瞳兮这般强颜欢笑。
“姑姑,越是这样我便越发要高兴才是,否则岂不被后宫那些人给笑话。何况,慕昭文素来行事稳妥,甚得人心,好容易她有了身孕,站上这风尖浪头,我求之不得皇上封她个四做,这样那边那位才会坐不住。”
“娘娘,你说昭夫人她怎么命就那般好,才进宫多久就有了孩子,你……”束帛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瞳兮没吭声,这事又不由她控制,越是急的人越是得不着。
“咱们去昭阳宫恭喜昭夫人。”瞳兮站直身子。
瞳兮去的时候,正是不巧,今日昭阳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所以天政帝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说昭夫人需要静养,不容人探视。
只是昭阳宫的宫人也确实乖巧,见来的是后宫嫔之首,也巴澳进去禀报了。瞳兮心里感叹道,这昭阳宫的奴才都如此会做人,看来主人更是善解人意了。
“皇上请娘娘进去。”小太监恭敬的将瞳兮引了进去。
瞳兮凝着眉,想来天政帝应该是一下了朝就赶了过来,有个皇嗣真是幸福啊,瞳兮望了望天,今日碧空如洗,白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确实不算个好天气,不适合出门。
“皇上万福。”瞳兮低头行礼。起身后,便对着慕昭文道:“恭喜昭夫人。”
堂上的慕昭文丝毫没有因孕而骄矜,疾步上前行礼。“夫人于身,无需多礼。”瞳兮虚扶一把。
天政帝的声音适时响起,“贵说得有礼,昭文,朕准你怀抬十月内见了朕都不用行礼。”天政帝此话一出,自然便是对大家都有效,对皇帝不用行礼,对贵就更不用了。
慕昭文此时便仿佛升上山巅的太阳,光芒耀眼。“谢皇上。”两个人柔情蜜意,看了让人好不羡。
“夫人这里有皇上照顾,自然是不缺什么的,所以本宫只好送来一点儿小玩意。”瞳兮热情的拉住慕昭文的手,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的真诚。
玄纁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个金项圈锁。慕昭文一看那锁式作海棠四瓣,当项一瓣,弯长七寸,瓣稍各镶猫睛宝石一。掩钩搭可脱卸,当胸一瓣,弯长六寸,瓣梢各镶红宝石一粒,掩机钮可叠,左右两瓣各长五寸,皆凿金为榆梅,俯仰以衔东珠,两蒂相接之处,间以鼓钉金环,东珠凡三十六粒,每粒重七分,各为一节,节节可转,为白玉环者九,环上属圈,下属锁,锁横径四寸,式似海棠,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捧洗人妆。正面刻“长命百岁”四字。
“这样贵重的礼物,臣不敢收。”慕昭文就要推辞,她虽然在宫里见的东西多了,可是如眼前这锁一般华贵的也不多见。
“这还是我入宫时娘亲送我的,比我有福气,能为皇上诞育皇嗣便是我天政朝的大功臣,难道这小小的礼物还受不起么?”瞳兮笑得无比真诚,她越是真诚,慕昭文就越是心惊胆战,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既然贵如此大方,昭文你就收下吧。”天政帝凉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果你真能为朕诞育皇儿,贵说你是大功臣也一点儿不夸张。”天政帝从后面搂住慕昭文的腰,她自然的靠在她的怀里,羞涩的红了红脸。
“谢谢的这片心意。”慕昭文接过了长命锁。
因着天政帝在,瞳兮本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何况他二人亲亲爱爱的,瞳兮自觉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很快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