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这之前,谁要是跟徐昭星说,什么阴阳术之类的,她肯定会悄悄在心里骂上一句“神棍”。
而今她人都到了这里,像那样的事情,自然再不会做。
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没见过的,不代表不存在。
譬如,神仙鬼怪。
譬如,爱情。
不可否认,蒋瑶笙和姜高良之间的好感,因为这样一段时间的相处,又因为这样那样因素的影响,使得他们自己的内心也会觉得不可能在一起,从而彻底升华成了爱情,还因为轻易不可得,便刻骨铭心。
徐昭星表示自己看不了俩只小东西依依惜别的样子,不就是天晚了要各回各房睡觉,这明日一早还得见面的,两人却在那儿你送我两步我送你三步,这让她产生了一种是自己棒打了鸳鸯的错觉。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也就是别了下脸,可连大气都没敢出过,就怕惊到了她俩。
看那俩小东西的表现,估计内心的os是这样的。
男:我怕你妈会打你,毕竟咱俩第一次约会,我就带着你夜不归宿了。
女:咱俩是清清白白的,再说了,我妈不会打我,但要挨一顿训是跑不掉的。
男:都怪我。
女:不怪你,真的,我愿意。
男:你真好。要不我再和你妈说说,让她要罚就罚我,罚什么都行!
女:你真好。可我妈搞不好真的会打你哦!
男:我是男人,挨两下,没关系。
就在姜高良又一次探头,欲言又止之时,徐昭星咬着牙道:“你要是再这样考验我的耐心,信不信我让你爹揍你!”
信!
姜高良麻溜儿地滚了进来,跪了求道:“求夫人别责怪三姑娘。”
“那你告诉我,你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徐昭星拿了女儿做“人质”,完全没压力。
姜高良面有难色:“他的事情,学生知的不多。”
“哦,我换种问法。我就问你,你爹让你下一步做什么?”
这个问题可以答,他老实道:“让学生送夫人和三姑娘到洛阳。”
“真是你爹让的?”
“是,不敢欺瞒夫人。”
已经有了陈马,又来了姜高良,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徐昭星又审视了两遍姜高良,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说谎。
他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不错,但老实人骗起人来,那才是一骗一个准呢!
徐昭星思量了又思量,摆摆手让姜高良圆润地滚出去了。
问了也白问,还不如不问。
姜高良才走,探头的就轮到蒋瑶笙了。
徐昭星招招手让她进来,打趣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我听见你叫他什么?姜哥哥!唉哟…”这发展的太快,让她也无力吐槽。
蒋瑶笙也不是光会红脸,还会反驳。
“娘还说我呢,娘和章先生的关系这么好,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徐昭星瞥了她一眼,又道:“还关系这么好!姜高良说的吧。敢情,他说的什么话你都相信,我说的什么话你都不听。”
“不是。”蒋瑶笙急道:“我都告诉娘了,我就是想找古济真人问一问爹他…在那边好不好?”
“若不好怎么办?”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徐昭星白了她一眼,就是上一辈子,这种愚昧的事情她也见过不少,新闻上见天说。还有一个老太太,说是给孙女治病,把孙女送给了神棍糟|蹋。
她不是故意贬低那个古济真人,他有没有真本事,谁知道呢!
万一,真是个神棍,说蒋福在那边不好。
蒋瑶笙哭一场还是小事,被骗点钱也是小事。
他要是说什么,你和我那啥那啥,你爹就能好。
光听一听,就觉得恶心。
蒋瑶笙愣了片刻,这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她缠着衣摆想,是啊,如果不好怎么办呢?
徐昭星见她不语,开解道:“我要说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你是不是要埋怨我无情?莫说有没有阴间的存在,我们这些凡人不知道。若当真有,也有句话叫阴阳两隔。其意义就是,去了阴间的再不惦念阳间的事情,阳间的也不应再怀念已经死去的人,以至于忧伤烦恼。人死如灯灭,那盏灯都已经不亮了,你又何须在意它还有没有灯油!不过是徒增烦恼。”
这一夜,蒋瑶笙睡的不太踏实。
她梦见了她爹,虽然她看不见她爹的脸,但就是知道那是他。
她爹一直在往前走,她便在后面追,喊啊追啊,追啊喊啊,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后来她实在是太累了,看着她爹的背影变成了一点亮光,飞到了天上。
一早,姜高良便差人来请蒋瑶笙,说是古济真人出关了。
蒋瑶笙犹豫了片刻,道:“我已经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娘呢?想问什么吗?”
有。
她想找回家的路。
徐昭星呆了一下,摇了摇头。
多日的辟谷,使得古济真人的身体有些虚弱。
他喝了几口米汤水问小童:“是何人等我?你且让他们进来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童道:“那行人已经出了道观。师尊,他们也太奇怪了,等了这许久,竟然就这么走了!”
“哦,走了就走了吧!也许是缘法不到。”古济真人掐了个指法,又闭上了眼睛,如是道。
——
从古济道观回转,又在峡州逗留了一日,徐昭星等人从东门而出,踏上了去往洛阳的官道。
这一回,不止买了许多的风干熟肉,还带了些点心和酒。
慧圆同徐昭星道:“这些吃食够咱们吃上半月了。”
她迟疑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奴婢是说,带上陈爷那些个男人,也够吃半月了。”
慧圆算是想明白了,以前的二夫人是什么样,根本就不再重要。瞧瞧陈马那些人,她也不相信只是偶遇的客商。
慧珠就是因着不明白这个,才栽了一个大跟头。
当年,救她们的是二爷不错。
可若不是因着二夫人,二爷也不会收留她们。
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衣食父母,都是主子,没有谁能凌驾于谁之上。
再者,二爷都过世了那么多年,何必还挂在心上。
徐昭星听她说完,才道:“陈马他们是我寻来的护卫,往后会一直和我们一道。他们的月钱,每人每月五两,你按月给他们发,等到了洛阳,再给他们新制两身耐磨的衣裳。”
慧圆道了声“是”,瞧见二夫人闭上了眼睛,便知她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了。
慧圆默默地退出了车厢,下马车之时,刚好撞见陈鹿策马而来,她侧了侧身子,避让了一下。
可那陈鹿却在她的跟前勒住了马,将她上下打量。
慧润与那些人打交道最多,上来将慧圆拉到了一旁,斥道:“看什么看!”
陈鹿咧开嘴,笑道:“我看什么你知道!”
马车里头的徐昭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掀了车帷去瞧。
正赶上陈马和姜高良策马而来,陈马不客气地踹了陈鹿的马屁股一脚。
有些话实在是不好明说,陈马谦意地笑了一下,挥着马鞭去教训已经跑远了的陈鹿。
这时候,蒋瑶笙小声和她道:“娘,我听丫头们说,那些个男人总是盯着她们瞧,有时还嘀嘀咕咕的,肯定没一句好话。”
啊,这个问题其实挺尴尬的。
男人聚在一起讨论女人,说的最多的可能是这个屁股大那个胸大,反正就是类似于这样的话。
就和女人聚在一起,讨论男人这个好看那个帅差不多意思,男人不只爱看脸,还爱看女人身上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徐昭星也不能说看了正常,不看才不正常。
她在想的是其他的问题,叫那些个男人来替她卖命,不知道章得之是怎么吩咐的,陈马的态度一直恭敬,可他底下人又会怎么想。
以金银来笼络人,固然可以。
可如今她尚不能生财有道,那些个金银就成了有数的,动一少一。
如此便只能以武力来驯服那些人了,不服打到服为止。
这一日,一共走了六十多里,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到有人烟的地方,只能在官道的不远处露宿。
四月的夜晚,倒已不算太凉。
对那些糙汉子来说,时不时飘来的女人味道,还会让人忍不住燥热难耐。
夫人和小姐自是他们动不得的,可那些丫头,悄悄地摸上一把,却没什么不可。
慧圆奉了二夫人的命令去给那些男人送酒,真不知道二夫人是怎么想的,万一那些个男人喝了酒闹了起来…
慧圆和慧润两个不放心,将一坛子酒倒了一半,掺了些水,给那些人送去了。
慧圆是不知道,虽说喝酒才容易乱性,若一个男人打她的主意,和喝不喝酒可没关系。
慧圆把酒坛放在地上的时候,下意识弯了弯腰。
一个女人,穿了男装,还撅了屁股。
这刺激劲儿,比酒大。
陈鹿不过才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便被擒住,擒他的那人心很坏,只攥紧了他的中指,使劲往外掰。
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徐昭星道:“你不知吗?我白天就饶了你一命,我的人你也敢动!”
陈鹿不是没把徐昭星看在眼里,而是没把她的丫头看在眼里,上一回跟踪慧珠的就是他,先生眼里的杀气他是看在了眼里。
他口里说着饶命,实际的动作却是想抽出了手指。反抗,他是不敢的,但他敢自保。只要此番他能全指而退,陈马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教训他一下。
然,竟没有他想的那样容易。
夫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猛地一抽,她就顺势往前,到头来他的手指还是没有逃出她的手心,她再多用上三分的力气。
陈鹿疼红了脸道:“断了,要断了。”
徐昭星便又顺势往前,扎稳了下盘的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他摔了出去,拍了拍手道:“我打那章得之都不在话下,莫说你们这些小虾米了。”
立威就得打出头鸟。
他们这一帮人算不上恶,男人聚在一块儿,荤话说的多了,想要毛手毛脚吃个豆腐,只能算精|虫上脑,但得看她答不答应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你情我愿,这豆腐想怎么吃,她都装看不到。
可谁要是胆敢轻贱了她身边的丫头…
徐昭星冷哼了一声道:“这是第一次,下一次我就砍了你的手。”
去寻了水源的姜高良才将回转,便发现了露宿地的不对劲,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
他匆匆地跑到篝火前,瞧见的便是陈鹿飞了出去,紧接着便听见了夫人说的连他爹都敢打的话。
他默默地转了身子,离开这是非地。
据说,就是听方叔说的,夫人造访那一晚,闹了个鸡飞狗跳,幸好他们宅院里没有养鸡也没有养狗。
方叔的原话是这样的:“那个女大王的力气实在是大,娶媳妇就得娶个这样的。像你爹那种动不动就板着一张脸的,寻常的女子怕他,娶进了门,话都不敢跟他说,还怎么过日子呀。女大王好,女大王不怕他,一言不合,就这样闹上一闹,你爹他就老实了。”
姜高良不知道他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死活都不同意让他求娶蒋瑶笙,难不成他爹的心里真的这么想?
那他……哭都没处去。
姜高良忽然顿了步子,两眼望天,欲哭无泪呀!
——
陈鹿挨了打,陈马的那支小队伍就格外的老实了。
据慧润兴冲冲地回来说,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还敢盯着她瞧。
徐昭星“嗯”了一声,和那几个丫头道:“你们是我带出来的人,我旁的本事没有,但轻易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第一个报给我听。”
蒋瑶笙拍了雪刹的肩膀,跟着她娘道:“你们都听见了没有,只要我不给你们委屈,你们就不用受旁人的。”
说罢,还看了看她娘,那意思,好像是在求表扬。
徐昭星一看见蒋瑶笙就想叹气,还不是因为洛阳说到就会到。
她摆摆手,让丫头们该干嘛就干嘛,拉了蒋瑶笙道:“快到洛阳了。”
蒋瑶笙点了点头。
她又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蒋瑶笙当然知道她娘说的是什么了,光想想心就有点疼,却也没有旁的办法。
她咬了咬牙道:“他若是有心,迟早会上门求娶。他若是无心,我还想他做什么!他是去是留,与我也没有多大关系。”
到底是有些心气。
徐昭星赞许道:“嗯,做的好。女人,该骄傲的时候就得骄傲。”
两人叙了会儿话,还没有半个时辰的光景,洛阳的城门便近在眼前了。
只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城门边围了许多的百姓。
陈马没敢让她们走近,叫了人前去打听。
不多时,去打听的人回转,跟着那人来的,另还有十个人。
陈马道:“这便是小的说的另外那十名兄弟。”
徐昭星点了点头,问:“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大白天关了城门?”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短打,包着褐色头巾的人站出来道:“城门是今日早上关闭的,小的听说是因为长安出了事情。”
难道说赵器谋反了?
这就是章得之等的时机?
各种念头在徐昭星的心里转了几转,她又问:“可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陈马,方道:“听守城的侯将军说,圣上…崩了!”
这还真是好比晴天起了霹雳,当今的圣上才多大,也没有听说有什么治不好的旧疾。
最麻烦的是圣上无子。
是以,不管圣上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疾病,势必是得乱上一阵的。
只是长安乱也就行了,封闭宫门,封闭城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洛阳离长安那么远,关个屁的城门啊!
徐昭星有些上火,吩咐:“去打听打听,这城门什么时候会开?再打听一下,能不能给城里的人传个信?”
她原本不想惊动徐家的人,可若城门总是不开,不惊动也不行。
这一次,陈马带着几人,亲自去了一趟。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围在城门边的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挤到了城门边,守门的兵士油盐不进,连银子都送不出去。
陈马道:“看来今夜只有在这城门边露宿了。待人散去一些,小的再去打听。”
他又带着人寻找可以露宿的平整地方和干净的水源。
徐昭星也下了马车,看着近在眼前的洛阳,干着急。
就是这时,姜高良凑了上来,低声道:“夫人,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徐昭星要是说“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那你就别讲”,不知道他会不会哭。好歹也有可能成她的小女婿,她还是很和善地说:“说来听听。”
“不知咱们的干粮还能维持几日?”
一提这个,徐昭星就牙疼,陈马那十七人吃她的就算了,姜高良和他带来的那个哑巴小厮,吃他的也就算了。
这忽然又多出来了十人,估摸着在峡州买的那些个干粮,顶多能撑三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徐昭星怪不耐烦地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姜高良道:“可三日城门不一定就开呢!”
这废话,他就是不说,她也知道。
其实姜高良想说的那一句,的确不是废话来着,他要是直接说了,他怕挨打。虽说他的功夫也不差,可不管是想着他爹,还是想着蒋瑶笙,还有敬重夫人的人品,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和她动手的。
就夫人的暴脾气,一言不合,真要出手,他也就只有挨打。
姜高良酝酿了又酝酿,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要不夫人和学生一道去陈留吧!”
徐昭星愣了一下,顿悟了,简直啼笑皆非。
她吸了口气,要不是她不能打小孩,她真的就出手了。
她道:“这是你爹教的吧?”根本无需质疑的好吧!
姜高良还记得他爹说,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就无需再隐瞒了,只需如实道。
姜高良点了点头:“我们打长安出来的时候,听宫里的人说圣上吐了血,爹便说要变天了。然后,爹有事去了其他的地方,特地让学生来接夫人和三姑娘。”
徐昭星道:“什么特地来接!你爹是不是还让你拖延时间了?”
若不是在峡州耽误了两天的功夫,她现在已经躺在洛阳城最大的客栈里,舒坦着呢!
姜高良没敢说“是”,却等于默认了。
徐昭星气的直笑:“那我要是非不去呢?”
姜高良手足无措,又扭头看向城门,无辜道:“夫人,这城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呢!”
徐昭星这个“非不”,还真没有坚持多久,也就是半日加一夜罢了。
夜里,变了天,下起了小雨,蒋瑶笙后半夜便发起了烧。
城门那边依旧没有一丝的松动。
陈马说要去乡间寻一寻可以瞧病的大夫。
可陈马对这儿也不熟。
姜高良再一次提了陈留,徐昭星很是不甘心,瞪了瞪他。
他急道:“学生承认拖了时间,但三姑娘的病…我怎么也不可能想让她病呀!夫人,如今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还请夫人以大局为重,想一想三姑娘吧!”
徐昭星仔细一权衡,虽说发烧不一定就是大病,但身子好了还得休养。如今又正是混乱的时候,眼看还就要断粮。
徐昭星叹了口气,“那就去陈留吧!”
都说人算不过天,那章得之可不就不是人了。
想来,陈留就是章得之起事的地方。
唉呀,要去乱臣贼子的大本营了,是不是该激动激动呢?
徐昭星想了很多,倒是没想到,去了陈留,见着了章得之的前妻,又是荒唐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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