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戈远看着众人发愣的样子,愕然问道:“难道你们认识我娘?”天燕摇头道:“我们哪里能见得到月离女侠?只是听说而已,不过对她敬仰之至,却不知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是美极了的一个人,对不对啊少主?”
杨戈远严重闪出孺慕的神色,点头说道:“妤善公主,尚不及我娘三分好看!他们都说我和娘长的像,有九分相像。不过我是男的,远远不及娘好看的。”
天燕“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少主,男人怎么能用好看来说呢,那是说女人的!不过少主的娘比少主还要好看,那定然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啦!”众人听得她这么说话,随说男子不能用好看来讲但她言下之意仍然是说杨戈远好看,不禁个个莞尔。
杨戈远不解道:“为什么你那么仰慕我娘啊?”天燕笑道:“你是还小,不知道月离女侠平生的事情,哎,那才叫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呢!”
杨戈远好笑看着天燕炫耀一般的神色,咕哝道:“那是我娘,你得意什么啊。”天燕横了他一眼道:“那可是我们女儿家的向往呢!”
天露抬头仰望清冷月光,悠悠念道:“三尺剑,走长安,六入大内里,玉玺三借还。不周逐烈火,东地惩凶顽。一夜长驰数千里,旭日未起摘首返。帝子谁家儿,毁诏向庭前。两日当空起,扬名在人间。”
天燕抢着说:“这个我知道,当年月离女侠单人匹马奔进长安,据说大街上人群为之不能流动。那时候皇帝就跟现在一样什么事情都不管只想着捞钱,看到一路上百姓疾苦,月离女侠心中便生气的很啊,于是给皇帝送去了一封书信,说你不是不顾天下人的死活么,好,要是没有了那个玉玺我看你还拿什么号令天下。于是六次出入皇宫,将皇帝老儿的六颗玉玺,就在老儿面前尽皆拿了。皇帝老儿吓得要死,苦苦哀求之下,月离女侠说,咳咳,好吧,我借你玉玺用三次,完了马上还你便是!”
她一口气要说话还要努力模仿,顿时一张笑脸憋的通红,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天露嗔怪说了她两句,递过水囊让她休息一下,自己悠悠说道:“皇帝老儿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月离女侠的要求。于是,别人纵然一声只能做出一件的大事情,月离女侠便做了五件,每一件无不惊天动地。”
杨戈远盯着火堆,痴痴想起娘亲当年的风采,心中想念更加强烈涌上心头。忽然听到天露不说话,抬头正要问时候,达格叹道:“这第一件事,不周逐烈火,便是在西域那边追杀一批亡命天下之人,帮我北羌数十人家报仇,是对我北羌有大恩的,便我说吧!”
杨戈远一愣,瞬间想道:“难怪初见面时候达格便一脸惊讶,后来礼遇有加又帮助我报仇雪恨,想来是见我长的和娘亲颇是相像,想起娘亲的大恩才无悔倾力相助的!娘啊,孩儿,可真想你啊!”
他正想思时候,达格向众人讲开:“你们叫做月离女侠,在咱们北羌人们叫月姑。月姑最初来弹汗山的时候,严寒至极,正是十月隆冬。
那一年,我父亲还在,一个晚上我们全家人窝在帐篷里面,围着火炉子不敢揭开门帘子看上一眼。耳朵里面,只是充满了百万匹马一起奔腾的声音,那是风夹裹着雪在吹荡弹汗山的生灵,那是弹汗山在发怒。整个北羌,都缩在自家帐篷里面不能出来。即便是平时最不畏风雪严寒的好汉们,听着那呼呼的风声早已经胆战心惊。
眼看临近午夜了,可是没有人敢睡觉,一个人都不敢,大家都在听着头顶上天塌了一样的怪叫声。忽然我父亲说道:‘弹汗山在发怒了,它要惩罚北羌人。’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山谷里面的马群嘶鸣起来,那种嘶鸣,是人不能接受的叫声,就像是一个人在临死的时候,忽然不舍这个世界的那种叫声,不,还远远不够,那是一种人死了之后心里难受,化作了鬼在半夜里嘶叫的那种哭声。”
众人都是纠纠汉子,但听得达格这般说话,加之达格想起那种恐惧时候自然露出的好似惨绿色的神色,都只觉尾骨处一阵寒冷升起来,似急又缓扩散到了脊背上,又聚集在了后脑处。
天燕早已紧紧闭上双目浑身发抖投入天露怀抱,天露脸色镇静不见一点变化。只是杨戈远在她旁边明显看到她耳际的绒发直立起来,手腕处的肌肉也一伸一缩僵硬不已。心下暗暗好笑天露的矛盾,杨戈远伸出手去挽住天露的胳膊,天露才慢慢放松下来。待回头看到杨戈远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顿时两颊绯红两点,桃花一般绽放在清冷的山坳。
达格长长出了一口气,仰起脖子狠狠灌了一口烈酒,要将恐惧掷砸在地上一般将手中柴火狠狠扔在火堆边,深呼吸一口继续说道:“我父亲身为大头领,听见马嘶鸣声音自是惊惧不已。他穿上羊皮夹袄,便要出去查看。我紧紧跟着他,在他身后几乎闭着眼睛拉着他才能前进。
平时一盏茶的路程,我们走了不知多久,几乎便是走一步退两步挣扎进了山口。当我看见里面的情况时候,这辈子再也没有忘记。
负责看马的勇士们,都已经死了,他们的鲜血泼洒在雪地上,早已经凝结成几十个黑红颜色的雪柱子,身子,也尽数给大雪几乎掩埋。
他们的帐篷在燃烧,火很大,很猛。在山谷里面,到处是马尸体,到处,是风扬起的血腥的味道。几万匹战马啊,都死了。马的脖颈处是长长的口子,给寒冷冻住了的鲜血在惨白恐怖的晚上看起来,那么扎眼。
父亲当时就昏倒在地上,我赶忙给他使劲摇晃拍打,可是他就是不能醒来。那个时候,满山遍野都是风雪,只有我一个人抱着父亲在喊叫,心中的恐惧急了,只好把浑身的劲头都用在喊叫上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肩膀上给人轻轻一拍,我转身看去。只见风雪当中,一个白衣女子立在那儿。只在那一刹那,我感觉天地间再也没有了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女子。当时,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衣,外面罩着白色的风雪斗篷,风那么大,雪那么急,她也没有感觉到一样静静站在那里。
我呆呆不能说话,看着她四下看了看山谷皱着眉头问道:‘那伙人走了?’我没能回答,只是听她说话便点点头。她又问:‘你是羌族的么?’我又点点头。
她很生气似的,比那大风还快一般闪到我面前用短剑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忽然又说:‘小兄弟,莫不是你不会说汉话,只能听懂?’我头上吃疼,当然听明白了她的问话,就说:‘我汉话,会说的。’
她看了看我,说道:‘风很大,你还是回帐篷去的好。这伙杀马的贼人,是极西边的从长安逃窜出去的很凶恶的人,我去找他们算账,给马儿报仇去。’
我当时就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去找恶人回很麻烦。要不你到咱们待客的帐篷里面歇上两天,等天晴了我父亲醒来整起几百好汉,你一起去看看便是。’
她呵呵一笑,美丽的弹汗山便似乎要失去了魅力一般,我自然又是一阵呆愣。头顶上一疼,呵呵,又给敲了一记。那女子瞪眼说道:‘你这小兄弟心肠倒好的很哪。不过那几个贼人,还不能从我手上逃得性命回去。要不,他们也不会给我从长安城一路追杀到这里,百十号人只剩下几十个。本打算天晴了再追击他们,岂料他们竟然这般可恶。好了,你回去吧,不过几天时间,我便将人头提回来给马儿报仇。’
说着,她手中的短剑忽然灵蛇一样扑出去点在我父亲身上,我惊讶回头看时,父亲已经呻吟一下悠然醒转。那女子,便在我回头的时候便悄然没有了影踪。
过了好些天,我正在给父亲熬药,忽然听见山下马蹄声响起来,跟着本来失去马匹伤心聚集在山上的很多人和我一样站起来向声音来处看去。
老远的路呢,我看不清来人的脸面,只是那白色的斗篷在一匹白马上面飘动,远远看去一朵白云飘来一般。
我当时高兴大声喊了一声,便向山下飞奔下去。那女子手中还牵了两匹骏马,上面托着两个大袋子,飞一般跑到山中间,她跳下马来,看见我便问道:‘小兄弟,你父亲好了没有?’我不敢造次,当时就乖乖说:‘哦,已经好多了,说要好好感谢你呢。’
她微笑不语,将两个大袋子扔过来说道:‘马儿的仇人,我尽皆杀了,呶,都在这里了。’我和族人赶忙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蜷曲黄色头发高挺鼻子的人头,粗看去有不下五十个。
族人都很惊讶,不敢相信这些将几万匹战马一两个时辰便杀完的贼人给这从来都没有见过那般美丽的女子杀了回来。
我自然深信不疑,父亲也相信,于是便留了那女子在弹汗山款待几天。那女子也不一般汉人那样推辞不受,犹豫一下便痛快答应。
只是在弹汗山的那几十天,那女子教会了北羌的第一批大夫,教会了北羌人做简易的火纸,还教会北羌人用脑子去和来侵略的强盗抗争。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喜欢和姑娘们在篝火旁跳舞,也喜欢笑。不过几天,一个部族来抢咱们北羌人的牛羊帐篷和女人,那女子见我父亲伤病不能好,而我年纪不大,便带着咱们当时北羌的好汉三千人,一连在半月之间打了十几个胜仗,从此北羌人在弹汗山下除了北胡人没有小部族敢来掠夺。在族中,很多原本要送给各族的姑娘们,因此留了下来,和心爱的小伙儿住进了自己的帐篷;很多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姑娘远嫁他族的小伙儿,心愿得偿,弹汗山下数十万部众。没有时时刻刻不歌唱那女子的。
北羌人们感激不尽,又听见那女子说名字里面有个‘月’字,便都尊称她‘月姑’,在北羌的意思就是永远敬爱的人。
后来,月姑走了,回长安去了,人们想念的紧,于是都作歌怀念她。”说到这儿,达格梦呓一般的回忆噶然而止,转头吩咐道,“阿昌巴,你给兄弟们说下去,就说少主是咱们月姑的孩儿,让大伙儿唱起‘三月里来桃花红’给少主听,只要没有忘记月姑大恩的,都给我死命唱起来。再说下去,月姑给大周皇帝他们害死了,昨天咱们大闹长安,是给月姑报仇的开始!”说到这儿,达格眼眶发红,嘶吼着一般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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