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戟画眉录 第38章 风过也，千山踏遍

杨戈远胸中只觉千言万语，却不能讲出一句话来，看着高声大叫憋得脸色通红的汉子们，他忽然跳起来大声叫道：“兄弟们，我醒来啦！”

众人一愣，见得杨戈远张开双臂向这边奔来，阿昌巴等人欢呼一声一起扔下手中的兵器涌上前围住杨戈远，欢笑着将他牵住四肢托住后背向着天空抛起来。山下汉子们见得这帮情景，山洪一般的叫声顿时再高了千百个层次，众人只觉此刻不围上去和那再空中欢声大笑泪流不止的少年一起分享快乐便没有了乐趣一般，矫健的身子向着山坳间齐齐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天燕担心杨戈远伤情，急忙上前要夺回他来。天露拉住了她摇摇头，站在高出看着向下面涌去的众人和那身披夕阳空中起落快乐至极的少年融为一片，两人忽然也是泪流满面情不能止。

飞狐等人和那少年叶天齐在山口正瞭哨，听见山崩一般的呼叫声时，惊喜之下转过身来，见得北羌汉子们和杨戈远一起嬉闹的情景，相视微笑间，眼睛朦胧看不清越来越多的那群人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少年叹道：“大丈夫，当如此也！”

唐断和达格站在山顶上，眼望那融合在一起的人浪在整齐的“嗷哦，嗷哦，嗷哦”的号子声中将高举双臂大声欢笑的少年抛起来接下去，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一切尽在这一笑之中。

杨戈远安抚了闻声嘶鸣狂奔而出的小红马，众人于是寻一处清水喧貀地方生火起来，一边捕获山间野鸡山兔，末了将自己带的牛肉干在一起烧烤要填饱肚子不提。

杨戈远与众人围坐在一起，就着火光驱散渐渐降临的黑暗和寒冷。杨戈远向达格和唐断问道：“大头领和唐先生可知那伙意图暗袭我们的人是哪一方面？”

期间天露早已将众人在长街之上的遭遇等事情尽数告诉唐断几人，直听得众人唏嘘不已。唐断睿智，听完之后登时便从一点迹象当中暗暗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

见得杨戈远问起，他看看达格，达格摇摇头示意让他说，便整理思路说道：“天下势力，强大不过三者，一者卢家王朝，一者天下诸侯，最后乃北胡。前两者看似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力，其实不然，如同垂死之人，力量非同小觑。然后次之便有江南群寇联盟，新上不久的盟主据说是个不过三十的年轻人。据闻此人胸有大志颇有深沉，比之前盟主柳大龙更兼心狠手辣不止一点两点，此次长安之乱，恐怕此人也来到了罢。比之强劲许多而不知什么原因不能窥得真实实力的纵横四州十六郡的一股马匪山贼，至少是二流上段的水平！三流势力，弹汗山下的北羌自是最为雄厚，带甲十万，但不能比上前面两个层面上的实力。”

达格灌了一口烧酒点头道：“对！别的我不清楚，弹汗山的力量我最是熟悉，虽然打败了吡呲的大军几十万，但是力量还是远远不能比得上北胡。”

唐断点头“嗯”了一声，总结道：“所以，暗袭咱们的，卢家朝廷不可能，皇帝最是好面子，偷偷摸摸袭击一个小部落，他还觉得脸上没有光彩呢；有可能的便是北胡，吡呲落败，然终究是个人物，定然加紧派遣探马暗桩牢牢盯住咱们的动向，长安城中黑暗之处，自然是除去大伙儿的好时候；最有可能的便是江南群寇联盟，他们实力尚且不如朝廷和诸侯们那般强大，眼下见得咱们兵强马壮，一边惊惧咱们，认为咱们力量强于他们，便要除去我等自是心之所愿；二是听到咱们说话时候以少主为马首是瞻，认为只要除去了少主，不定他们还可以接收咱们的力量，这样一来，他们的实力上升起码不止一筹。”

杨戈远冷笑道：“哼哼，鸡鸣狗盗之辈，不思正途聚攒力量反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可见不是英雄人物！迟早灭了这群人，天下若是给他们得了，庶民不知死伤以何计！”飞狐接口道：“不错，他们专门躲在没有燃烧的屋子里面放暗箭，撤走之后里面的百姓没有半点响动，显是没有活口了！”

杨戈远狠狠挥拳道：“争夺天下，自然阴谋诡计是免不了要用的，死伤也是不能避免的。但如此卑鄙无耻，如此草菅人命，哪里是能为天下计的英雄所为？分明便是一群强盗！”

飞熊嚷道：“少主，不如咱们马上南下，点起大军浩浩荡荡平了这个鸟联盟岂不更好？也省得你受他们闲气吃！”

唐断急忙阻拦道：“不可，千万不可！没有跃升到第一阶层那般实力，休说能不能吃掉群寇联盟，便是贸然出动，恐怕群敌环伺弹汗山有虞！”

杨戈远问道：“那么，咱们要怎样才能吃掉群寇而弹汗山无虞呢？”唐断伸出三根手指一根根掰住说道：“五件事情：再添十万控马战士；再多万斤黄白之物以作军用；要三年粮草肉酪大丰收以备军资；要越多越好的巧手工匠落户弹汗山！这五件事情作好了，进可攻退可守，明天兵发江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杨戈远与飞狐等人相视哑然而笑，飞狐笑道：“唐先生，可知纵横四州十六郡数十年不败的山贼，还有多一半的力量在暗处么？”

唐断讶然道：“你怎么知道？”飞狐笑道：“现在的那股山贼马匪，尽归我少主麾下啦！”杨戈远皱眉道：“周元之不是分出去一些么？”飞熊呸了一口道：“跟他去的都是瞎了眼睛的，不过很少就是了！”

杨戈远不解问道：“怎么回事？”天露在他身旁柔柔说道：“少主在弹汗山的时候，纪先生便派人来传讯说平伯已经安抵山中，整理清洗之后点查发现周元之带走的人马不过千中一二，咱们总寨的人和钱粮马匹他一个都没能得到！”

杨戈远点点头道：“师傅生前安排计较果然缜密无比，纪先生也是智谋出众，将偌大一个山寨能打理井井有条，实在是很不容易啊！有时间，定要回山寨去好好看看，看看那个尚未见但闻名已久的地方。再说贼头儿也应该熟悉贼窝的底细啊！”

飞狐等人听得杨戈远这般说话，顿时想起当日小屋中两厢初见的时候，心中涌起淡淡温馨，都低头去拨弄火堆。

达格和唐断面面相觑看着众人这般讲话，心底不住惊讶。达格看看飞狐几个，见他们或低头只是拨弄火堆，或笑嘻嘻向自己看来挤眉弄眼不休，再看看天露天燕，见得她们微笑点点头，便将眼光向杨戈远投去。

杨戈远笑道：“对，我是那群马匪山贼的头儿，呵呵，没有给大伙儿说过，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觉着那样有点显摆的嫌疑。再说，一个山贼头子，总不能见人就说：嗨，那个谁，我是贼头子，你认识我么？”

达格和唐断心内猛然一个抽，一口气几乎上不来，肠子也似乎给人拉了一下。脸上自然也是一变再变颜色，嘴角微微颤动，两人沉默无言。

半晌，唐断缓过气来，喝一口烈酒润润喉说道：“要是这样的话，十年之内流民遍地的时候，便是卢家天下王冠落地的时候。现下要是实在没有事情做的话，不如去找江南群寇联盟去。”

杨戈远扔下手中拨火的干柴，站起身来走动几下，摇头道：“不，数年之内咱们还是不要有大举动的好！这一次闹腾，想必先生早已安排好了退路，咱们安心壮大便是。等到北羌和汉族融合差不多的时候，也就转瞬道十年之后啦。那时候，按先生所想，天下乱起纷争，咱们趁势而出方不会遭受各方打击！现下勉强出击，即使败江南群寇与马下，也不能并吞江南数州，最终不过劳动徒然一场！”

唐断想了想，点头赞成：“嗯，这样也是！现下虽然还算真正将皇帝当作皇帝的，不过天下之一二，但是那层纸终究是谁先捅破谁先死。暂待时机，总归是准备好便是！”

杨戈远抬眼望着天空寒冷的星眼，沉默半晌忽然道：“咱们该好好防备了，这一次遇到袭击，定然不是偶然的事情。群寇联盟的人只要不傻，定然不敢一上来便是突然的袭杀！更何况咱们兵强马壮便站在他们眼前，若是杀不了的话，后果他们也定然清楚，天下多了一个强敌。这样看来，他们有不得不杀我等，或者只是杀我一人的必然原因！”

唐断想了想，抬头看看杨戈远欲言又止。杨戈远笑道：“先生莫非知晓了我是贼头儿之后便不愿如原来那般与我讲话啦？要是那样的话，飞狐，赶紧给纪先生传讯，咱们改名儿，不做贼啦！”飞狐嘿嘿一笑道：“少主，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唐先生自然有这个觉悟。”唐断不自然笑一笑，道：“非是唐断见外，这件事，恐怕和少主身家有莫大关系！”

杨戈远沉默下来，收敛脸上的笑容，坐在火堆前面拿起木棍继续拨弄起来，半晌低声说道：“我也想到这儿去了。这自然跟姬家陈家没有什么关系，只能和我娘联系起来。自我记事起，娘便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有独自出去过，所以近几年的事情和我娘没有什么联系。要说以往，别的我不知道，只是我娘姓杨讳名月离……”

他这句话刚说出来，周围人一片倒吸冷气声音，天露愕然抬头看过来，旁边天燕不能自制“啊”了一声便叫道：“原来，原来少主竟然是她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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