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戈远蓦然听到喊杀声传来,众人惊慌四下逃窜,和天燕相视一眼,都急忙冲开纷绕不堪的人群向着“一半厨”方向奔去。
此刻街上早已大乱,各色众人疾奔不休,只要回到有一扇门挡住危险的家中。一时间,呼儿唤母大声呵斥的声音响作一团。
杨戈远手携天燕,尽管肩膀上还挎着天燕的一包东西,身形晃动间也便避开四下撞来的人,只向来路返回,心下也是焦急非常,不知是否飞狐等人遭逢事情变故忽然提前动手。
忽然之间,眼前众人消失殆尽,空阔阔的前方街道没有纷纷芸芸的人群。杨戈远耳力出众,早听见了前面有杀声哭号声乱成一片,隐隐火声夹杂兵器相撞声随风传来。
杨戈远皱眉嘀咕道:“是谁再乱杀乱烧么?直奔皇帝老儿的寝宫,岂不是还能免及伤到无辜?”此刻两人已经奔到长街尽头,拐弯处便能看到“一半厨”的门户。天燕忽然说道:“不是咱们的人!”
杨戈远抬头望去,只见前面火光霍霍,尽是长街两旁的商家店铺燃火起来。火光之中,人影绰绰,前面是惊慌而到处奔逃的,身后紧随挥刀引剑屠杀的大汉,想来便是防火的那一伙人。
杨戈远凝神望去,果然尽是不认识的汉子,心下先是放下大半担忧,复又怒了起来。天燕眼见手无寸铁的人们不及逃离,便给追上的汉子们屠戮,娇喝道:“屠戮弱小无力的百姓,贼子该杀!”松开杨戈远的手,跃身上前便将两个正杀的兴起的汉子毙于纤手之下。
她和天露在长安的时间,这条街上走了不知多少来回。长安人豪爽好客,兼之天露端庄大方天燕娇憨可亲的两个姑娘,几回招呼下来也便熟稔无比。此刻见到平日里老是笑呵呵招呼自己的大叔小哥二姐三嫂给这群人无故屠杀,心中怒火便也燃烧起来,出手便是杀人,不再平日里无邪乖巧的小丫头模样。
那群人眼见天燕娇娇一个弱女子杀过来本不在意,岂料她出手便是两个兄弟命丧尘土,转眼间已给她连毙数人,登时都发一声喊,刀剑并举向天燕剁来。
天燕俏目圆睁,心中也不惧怕,秀足一踢手中便搭上两把失主的钢刀,一众汉子还没有赶到她的身边,便有两条匹练似的长虹将最先的两人送回老家。
一众汉子心下惊恐,脚步便迟了一点。天燕双刀趁风,一头发怒的雌豹一般撞入人群,几个连削将身前的汉子们毙掉之后,双臂扬起将钢刀一正一反叼在手上,芊足一点,身子陀螺也似急遽转动起来。
杨戈远身在战圈之外看的清楚,天燕手中两把钢刀,在天燕的旋转之中恰如抡起来的布帛,在她的四周布下一圈耀眼的光芒。那一群汉子都是武艺差天燕不是一点半筹的武夫,哪里能躲得开她这般精妙快捷的招式。
便见天燕翩跹若风中仙子一般的美妙移动中,大汉们纷纷倒地,一腔杀戮的美好心情顿时尽归黄土尘埃。
两个头子一般的汉子见了天燕美丽至极恍如表演一样的杀人,两股颤颤不能兴起挺刀上前的念头。两下各各惊恐无据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撒腿便分头向两个方向逃去。
杨戈远见得两人逃走之际腰间的褡裢缝隙再火光中明晃晃闪耀,情知便是他们抢了被杀害的人家财物,心下愈发大怒,便要拔足追上去。
天燕满心的怒火,将杀人防火的汉子们斩杀赶紧之后,忽见两人分头逃走,口中娇斥一声,双手扬起一弹,两把钢刀流行一样瞬间消失在她的手中。下一刻,两个逃走的汉子后背上绽放出斗大的血葩,在越发势大的火光照映下,夺目异常。
杨戈远眼前光华一闪,接着两声惨叫传来,他便停身不追,回头时果然天燕手中两把钢刀没了踪影。
天燕鼓着小嘴,上前拉住杨戈远的手说道:“少主,咱们回去收拾好兵器,叫上姐姐和飞狐他们,把这帮混蛋杀个干净,好不好?”
杨戈远见她鼻翼轻皱,点点汗珠晶莹剔透,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小巧白皙的鼻端,笑道:“咱们回去再说吧,好不好?”
天燕白了他一眼,鼓嘴咕哝道:“那样啊,飞狐他们肯定要少主‘大局为重’,有了一个帮忙捣乱的,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帮我给无辜的人们报仇!”杨戈远哑然失笑,看着她娇嗔的脸庞,只觉说不出的可爱。
天燕怏怏拉起杨戈远,口中气鼓鼓嘟囔不停,两人向没有殃及的“一半厨”走去。杨戈远见得街上狼藉不堪尸体遍布,心中也知道天燕定然是和街坊邻居在往日里关系很好,现下看到他们给一帮蝗虫一样的**害便难受之极只想为他们报仇,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叹口气紧紧攥住她的小手,心下也莫名的矛盾起来。
小院内,众人收拾妥当,此刻正在等待杨戈远和天燕回来。耳听得门外喊杀声急急弱弱,众人虽知杨戈远和天燕武艺高强,也不由担心起来。飞狐在院中来来回回走了许久,心中担忧一点也平息不下去。待见得身披透过树梢落下斑驳月影宛如画中人一般淡定静立的天露,他心中愈发焦躁起来,问道:“天露,你说少主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天露也不回头,闷声答道:“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少主和天燕正在街上玩地开心呢!”飞狐听得她说话语带哽咽,心中惊奇正要详细问她,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问道:“姐姐,你说我和少主怎么啦?”
飞熊听得清楚,正是天燕的声音。大喜之下他疾步上前便拉开门叫道:“少主,你终于回来啦?”杨戈远从外面拐进来,笑道:“我回来是当然的,还怎么终于回来了啊?”
天燕松开杨戈远的手,奔上前将大把的小饰品玩意儿在天露面前一抖,笑道:“姐姐,看,漂亮不?”飞狐不经意间向天露瞥了一眼,忽然见她将眼光从门口移开,只是脸上珠光盈盈,眼角分明便是泪水的痕迹,刹那明白,心中连连苦笑不止。
天露抬手一拂鬓角青丝,淡淡笑道:“你买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看的啊!”天燕随便将一件小东西抓起在手指上转动,笑道:“这回姐姐你可猜错啦,是少主买的啊!”天露神色微微再一变,口中淡淡“哦”了一声,便转身要去提起自己的长剑。
天燕鼓起小嘴,气鼓鼓拉住她衣袖恼道:“少主给咱两买的好东西,姐姐你不喜欢啊?”天露身形一滞,转身问道:“还给我捎了啊?”天露见她转身便笑道:“是啊,你看每一样都买了两件呢,咱两正好一人一件,好不好?”
天露怔怔看着天燕手里的小东西,瞥眼看了杨戈远一下,说道:“好啊,你挑吧,剩下的给我就好!”天燕娇嗔道:“什么啊,喏,你的!这些,我的!好了,赶紧放在包裹里面吧,马上要去找那伙贼人算账了!”天露此时看见她一袭长裙上面多多血迹,急忙问道:“怎么回事情?少主,少主和你受伤了没?”
天燕懒洋洋叹道:“一伙小毛贼,那里能伤得了少主和我啊?姐姐你赶紧收拾好了东西是正经,免得少主给咱们的东西待会弄丢了!”天露“啊”了一声,转身便打开小包袱将那一大把小零碎郑而重之放进去,脸上似笑非笑神情,月光掩映下分外动人。她将扎好的包袱轻轻放在胸前,便似珍宝一般。
天燕不耐烦说道:“姐姐喜欢少主送的东西,往后大可多要一些嘛,何必成了这个样子!”天露偷眼看见众人都在准备兵器马匹,便轻叹道:“多了,可能便不会珍惜;过了,才弥足珍贵!”天燕不解问道:“什么多了过了啊?姐姐,你是不是生病啦?”
天露回首淡然一笑,对天燕说道:“等过几年你便也能明白啦!”天燕不满嘟囔道:“什么嘛!神神秘秘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天露转身望一眼玉兔银盘,心中一涩,眼角湿润点点。转眼间,她轻叹一口气,整个人便经霜兰花也似说不出的凄美,天地不由也憔悴起来。
不过片刻,众人吩咐已毕,罗代标打开后院小门,众人纵马而出。杨戈远对罗代标笑道:“罗镇主,那伙贼人这么放手一杀,倒是帮了你的大忙啊!”罗代标一愣,俄而一笑,也不说话。
杨戈远仰起头看看天,叹出一口气,长喝一声催马上街。
长街之上,天火侵袭过一般,原来的点点星火此刻连成一片,火势熊熊。房屋燃烧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老远也能听见。四下里人们见得贼人远去了,便都从各处躲藏之地探出来,急忙去自己屋里抢出东西慌张救火,顿时乱成一片。
杨戈远看着纷乱的大街,紧握一下手中长戟,转头便要拨马离开。忽然长街尽头马蹄声声,一彪军马闪将出来,正是禁卫军到了。
杨戈远但见他们舍弃燃烧的屋舍不顾,也不看四处躲避不及而被撞飞的民众,径直便向自己等人冲来。眼看数人在骏马身前给一撞,惨叫向一边飞扬而去,众人都觉心中怒火燃烧起来。
飞狐问道:“少主,怎待如何?”杨戈远铁青着脸面,一言不发催马便向横行无忌的禁卫军杀去。飞狐喝道:“跟上少主,杀!”早有两人催动马匹杀将上去,众人急忙抬眼看去,原是飞虎和天燕。
杨戈远见得禁卫军肆虐不堪,心中忽而怒极,忽而又悲愤不止,继而矛盾不已,想道:“真的要将这糟糕至极不顾百姓死活的卢家天下给推翻么?”他这么想着,手中铁戟却不静止,眼看撞到禁卫军中,有前面一人大声呼喝,挺长枪向杨戈远刺来,铁戟只一上扬,再转而一个斜劈,长枪荡开处,那人便给锋利的月牙儿毙命。
禁卫军一起聒噪起来,四下里围住杨戈远攒枪便扎。小红马一声嘶鸣,直直冲上前去将一军士连人带马撞翻过去,一头扎进战圈。
这一下突刺冲击,杨戈远也从纷陈横杂的心情中回神过来。铁戟扬处,月牙儿锁住一支长枪,杨戈远用力一收,那军士把手不住,长枪便给他夺了过来。抡圆了一个圈,向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禁卫军横扫而去。军士们长枪闪闪,只慢了一刹那就要扎到杨戈远的身上,忽然风声一紧,呼啸的长枪已经砸在最边上的一人头盔之顶,那人口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委顿下去。接着,连三接二的军士被长枪砸中,纷纷扑落马下。
众军士惊恐失措,齐齐向后倒退几步有人喝道:“大胆反贼,戮杀朝廷军士,不怕抄家灭族么?”杨戈远怒声骂道:“尔非贼,更胜贼!”长戟也不容情,将几个靠近的军士挑了出去,远远传来落地沉闷的“嘭嘭嘭嘭”的响声。
军士惊恐愈加,都偷眼看着领军的将领,但见他也是双股颤颤不知所措,便都要瞅空溜走。马蹄声起呵斥传到,飞狐和天燕飞马赶来,手下没有半分犹豫,一个冲突便了结了数十名军士。
“一半厨”的四邻街坊有见得众人纵马冲出的,还着紧是贼人的接应,四下奔逃愈发多起来。片刻不见厮杀,便都暼在僻静处愣愣看着众人。此刻眼睁睁看见诸人将践踏百姓的横行军士挑飞马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恐,只向着没有燃烧的房舍里间涌进去,只盼不要殃及自己才好。
眼看剩下来的军士不过几十人,那将领发一声喊,带领部下沿着长街逃了开去。飞狐擦一把满脸的血问道:“少主,咱们现下先去哪里?”杨戈远挥了一下手中铁戟,切齿说道:“先去陈家,再去姬家,最后,去将那鸟皇帝卢老儿的狗窝给它点一把火!”
飞狐低声说道:“少主,咱们要不也四下里现在就点起火来……”杨戈远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是雒家那个老头的意思吧?”飞狐尴尬一笑,摸摸鼻子不说话。
杨戈远淡淡说道:“这个办法是很好,但是咱们男儿做事,有为有不为!成败自有缘分,要在百姓头上取得胜利,也不会很长久!不论是什么人,要永远记得,百姓,便是第二父母!他们善良,软弱,勤劳,没有蝇营狗苟,没有尔虞我诈,他们里面,也隐藏了无数的英雄人物。只有你在任何时候给百姓想想,百姓自然也会对你好。他们没有算计你的心思,只要你给他们好好活着的路,即使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也是你隐身藏匿的最好保护。”
话音方落,有人拍手笑道:“真赤忱人也,不过你还是不现实啊!”众人不及回头看时,杨戈远淡淡说道:“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咱们两不相干。”飞狐愕然问道:“少主,你知道那人是谁啊?”
杨戈远微笑摇头,众人愈发惊讶,不解其中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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