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明月出天,苍茫云间。
胡天牧马,塞上笛鸣,风如刀割,雪满弓刀。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大漠塞外枯草连天。
这还是徐哲第一次入了塞外蒙古,现实中他本性偏宅,鲜少旅游,穿越的其他世界里更是只在中原晃悠,不曾入异国。
内力护体身子暖和,口吐热气氤氲眼眸。
冯默风缩了缩脖子,吐着热气道:“小师弟,你到底是要找什么人?你可知那人此时身在何方?”最重要的是………虽然大师兄是无所不能的,但他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有点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的感觉呢?
大师兄迷弟论的小师弟迅速反思了一下自己:“…………”恩,这一定是他的错——
觉字未出,徐哲便悠悠然的开口了:“……我是不知道路,也不知道人。”
被耿直的大师兄噎的一口气没喘上来的冯默风:“…………”
徐哲遮着额头昂首瞅了眼天空,只见乌云浓厚,天色黯淡,明显就是一副鹅毛大雪即将飘然而下的模样。
他纵身下马,摸了把草坪,又以内力聚眼,眯眼望向远方层层翻滚冷风席卷的枯黄草地。
马匹痕迹隐约可见,但若待这大雪下了,可是真的无影无踪了。
徐哲沉思片刻,改了一个方向,踩镫上马一拉缰绳,“驾”了一声,御马道:“六师兄,七师兄,大概是这个方位,趁着大雪未下,我们快马加鞭,再赶一程吧!”
说罢,三人再次御马狂奔,片刻后不见了踪影。
追踪寻人之术亦是徐哲苦心钻研的一门学问,蒙古地广人稀,部落繁多,但此时宋金蒙三国以大金势强,大宋史久,蒙古则是韬光养晦,后来居上,从表面上看来最为弱势,若是此时的蒙古人遇上金宋来者,若金宋来者并不恶意挑衅,大多蒙古人也不会以恶对之。
骑马不足三刻,徐哲三人便到了一个部落,只可惜这个部落并非铁木真所在的部落。
徐哲以礼对之,表明来意,他三人来此是欲寻定居蒙古的宋人之友,还望告知铁木真部落所在位置。
至于徐哲是怎的知道,那个故人之友是定居在铁木真的部落的?
大师兄面色淡然,深藏不露,似有玄机重重。
于是两位师弟自然觉得,大师兄自有消息渠道,也不好多加追问。
打听到铁木真部落所在方位后,见乌云愈发阴沉,寒风愈发刺骨,徐哲婉言拒绝了该部落邀请他三人暂住几晚,待大雪过去再出发的提议,向着西南方快马加鞭,再度启程。
内力护体冷不死,马儿没力轻功抵,徐哲摸摸下巴,想,若当真半路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身银装素裹、风尘仆仆的赶至李萍面前,保不准还有点不远万里冒苍茫大雪的印象加成?
就是这般心机通√
据那部落的人所说,向西南方向一刻不停的赶上三个时辰,便大概能见到铁木真的部落。
三人又骑了两个多时辰,马儿便再也跑不动了,在不多时,天空飘起了白点,苍茫雪花浩瀚而下,银白愈浓。
三人弃马,裹上部落之人所赠的牛皮大裘,轻功赶路。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冷,三个黑点不知不觉与天地苍白融为一色。
待三人再度看到栉比而立的蒙古包时……
三个雪人相对而立。
师兄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摇头苦笑,打趣着拍雪扫尘。
脸是冷的,心是热的,冯默风笑的尤为爽快,一双黑眸亮的惊人,总觉得这样和师兄一起肆游人间的日子,简直是再快活不过了。
大师兄当真是回来了。
冯默风和武眠风皆这般心想。
三人拍拍身上积雪,随意找了个蒙古包,站在包外高声询问道:“可有人在?”
一只手掀开厚厚的帘子,里头出来个穿着厚重棉袄的蒙古汉子,肤黑身高,身材高大,他打量着三个宋人打扮的人,道:“你们是想借地方避雪?”
徐哲拱手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或者说两个人。”
蒙古汉子皱眉。
徐哲道:“你们这里几年前是否收留了一对汉人母子,母亲名为李萍,儿子名为郭靖。”
李萍?郭靖?
他们部落的人哪能不知道郭靖?
华筝公主的好玩伴,拖雷王子的好安达,大汉对待这个汉子小子,可与他的亲儿子没甚两样。
“你们是……”蒙古汉子警惕起来。
“我与郭大哥……李萍大娘逝去的丈夫曾对我有恩,几年不入中原,前些日子途径牛家村,才恰好知道郭家遭了不幸,今日来此,只欲见上一面,以还当年恩情。”
这话一出,蒙古汉子立马想起了那七个在蒙古定居三年的“怪人”,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对母子的宋人好友可真是不少。
蒙古汉子琢磨了会,让徐哲三人进了蒙古包候着,自己加了件羊毛披风,顶着大雪跑去了拖雷王子的蒙古包,好好说上一说。
片刻后,徐哲见到了一身红黑劲装,穿袄批裘的拖雷小王子。
再过了片刻,徐哲终于见到了李萍以及郭靖。
而武眠风与冯默风则是自动避嫌,又及拖雷小王子对中原武功早都颇有兴趣,奈何江南七怪那七个老顽固只是亲近郭靖安达,教他的那点拳脚功夫也全是外门敷衍,可谓有心无力,这会看到两个面容气度不知比江南七怪好上几倍的江湖侠客出现,更是热情相待,不停搭话。
另一个蒙古包。
包中唯有徐哲、李萍以及郭靖三人。
徐哲看到这对母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动不已容,不禁上前一步,颇有急切道:“敢问可是李萍郭大娘?”
农家女子,长期生活在塞上大漠,又正值寒冬,李萍面上皮肤干燥,眼纹细密,看起来好似已有近四十岁一般,朴实至极。
她虚搂住郭靖,拘谨道:“我是,听说你与啸天……但你这年纪,啸天是如何……”
思及昔日云烟往事,再想今日物是人非,心中不免喜后又悲,徐哲叹道:“回大娘,那都是十数年前,我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奶娃子时的事情了……当年,郭大哥不过举手之劳,却是实实在在的对我有恩,奈何在下惹上些麻烦,近十年不曾再入江湖,前些日子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与两位师兄携手游历,路过临安之时,思及郭大哥当年之恩,特去牛家村欲携礼拜访,不料物是人非,得此噩耗,后又多加打听,才得到郭大娘如今疑似身在大漠的消息,当下终于是亲眼见到了你们母子,也不枉也数月之苦。”
毕竟有了三年前的江南七怪寻人在前,现在再有人寻到自己,李萍倒不心感奇怪,更何况徐哲容貌极好,气度非凡,第一眼瞧去,便是个惹人喜爱的俊俏少年郎,她此刻只是有疑于徐哲的年纪,这少年人看起来不过双八上下,十数年前,那不才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见李萍盯着自己的脸,似有质疑,徐哲料到她心中所想,不禁难免羞赧,低声道:“别看我脸嫩,我现在已经二十有五了,当年正好是在下初出师门不怕虎,才做了些蠢事,也幸得郭大哥所救。”
李萍是个传统女子,她知晓自家丈夫的性子,别说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就算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若见到那人有了麻烦,也肯定会救上一救。
这般一想,心脏一痛,眼中不禁便又泛起了湿。
李萍平复了下情绪,才又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徐哲,郭大娘若不嫌弃,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阿哲都好。”
李萍牵起郭靖的手,道:“靖儿,叫徐少侠。”
眼下的郭靖丝毫未有未来的大侠风范,小孩子也没甚心思,娘亲叫他做啥,他就做啥,一张脸憨憨厚厚的,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徐少侠。”
见郭靖叫了,李萍才又道:“徐少侠,这是我与啸天的儿子郭靖,今年九岁,你也看到了,我们母子二人已在蒙古定居多年,当年啸天有助于你,在他看来那也算不得什么救助,如今少侠为了啸天当年的举手之劳,不远万里来寻我们母子,这份情谊便已经够了。”
如此高风亮节的女子,怪不得能教出郭靖这般心思澄澈的儿子。
但徐哲可不能就此作罢,皱眉为难道:“大娘,当年郭大哥的举手之劳,可说是救了我的半条命,这整整半条命哪是情谊二字便说得清的?大娘如今可有何愿望需求?但能说出来的,徐哲我定然尽全力助上一助!”
说罢,不待李萍再次开口,徐哲便提议道:“再者,就算大漠定居多年,也定是比不上住了数十年的江湖中原,更何况此地的确是不及中原繁华物博,不知郭大娘是否想与……”徐哲一顿,认认真真看了眼郭靖,只见这九岁小娃子身着蒙古服饰,头戴圆形棉帽,身材较一般九岁稚童要壮实许多,一双眸子黑的发亮,心思之澄澈一眼便可见底——
“不知郭大娘是否想与靖儿一同回中原居住?”
此话一出,李萍便不禁心神一颤。
想不想回中原?
李萍自然是想的,怎会不想,大宋是她的根,她的骨子里留着汉人的血,三年前江南七怪来此寻靖儿的时候,她也期盼过那七人会不会将他与靖儿带回江南,奈何最后江南七怪中排行第四的南希仁一锤定音,道:【练武,还是这里好,江南太舒服,不好】。1
因此,哪怕她再思乡,欲归乡,但江南七怪既不南归,她也难以孤身携子回乡,更不好提议出口,也只好就此作罢。
今日有人再提……
李萍抱紧郭靖,一时间闭口不言。
徐哲却是误会了李萍的意思,皱眉半响,突的低声开口道:“…途径牛家村的时候,我向四处打听了番,知晓了些当年旧事的皮毛,后又用自己的渠道调查了番……大娘,在下斗胆向你确认一句,我打听到的最后消息,当年貌似是一个名为段天德的宋官下令要追杀郭大哥,似乎还有官府公文,因此郭大娘你在官府那头,还是有着案底的通缉要犯,你可是担心此点,因此才不好回中原居住,可………”
徐哲面色沉重,极为不解,道:“郭大哥品性高洁正直,这其中是否有何误会?”
误会?当然是误会!可谓是无妄之灾!天大的误会!
段天德三字一出,李萍立马呜咽一声,不由得眼泪簌簌而下。
“娘!”见李萍一哭,郭靖心中一急,赶忙叫了一声,他初次遇到江南七怪时只有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对害死爹爹的坏人的名字却记得一清二楚,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他……名叫段天德!2
他常听娘亲说爹爹有多么好,但每次说到最后,便是娘亲以泪洗面。
还记得,在最初认了七位师父后,他总是在娘亲面前说他要杀了段天德,替爹爹报仇,可每次娘亲皆是先笑再哭,他不懂,去问了心思灵活的华筝,华筝跳脚说他笨,叫他在娘亲面前千万不要再提起段天德这三个字。
郭靖不懂,但是华筝比他聪明,说的总是对的,依言照做。
果不其然,在那之后,郭靖便极少见到娘亲哭了。
如今娘亲再哭,郭靖想要安慰泣不成声的母亲,却是嘴笨,不由自主的便又主动说起了那番说了无数次的话,拍着李萍颤抖的后背,认认真真的承诺道:“娘,你别哭,我现在跟着师父们学武艺,待将来靖儿武艺有成,定然去杀了那个段天德,替爹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