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西门尚威已冲了过来,用衣袖向水清扬身上擦拭,一边斥责那个婢:“怎的如此不小心,还不快给王爷陪罪,回头定当罚你。”
云健突然飘身过来,挡在了水清扬与西门尚威中间,衣袖一拂,笑道:“西门先生不必如此客套,淋点茶水,没什么大不了的,水王爷不会在乎的。”西门尚威只觉一股劲风袭来,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云健则拉起水清扬向后退去。水清扬不由自主的被云健拉着,直退到庭院当中,他手中的一页信纸忽然着起火来,水清扬一惊,一把掐灭了刚刚燃起的火焰。云健笑道:“大哥可看出什么来了?”
清宁随后跟出,站在云健身畔。雨已渐停,瑟瑟秋风吹过,树上的落叶一片片飘落下来,如红的蝴蝶在秋风中翩跹飞舞。谢宛玉并未走远,就站在大树下直直的望着云健和他身旁的清宁,目不转瞬。
水清扬摇了摇头,“这确是十分像我父王的笔迹,我从四岁起便由父王教导临字,这是他的字体,应该不会错,真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将他的字体临摹的如此相似,这个人会是谁呢?”
云健摇头道:“这个人在你父亲身边呆了好几年,被他视作密友,难怪你看不出,不过你看的还不够细,你看手中第三张第十九个字。”
水清扬细细看去,面忽变,目光望向厅内悬挂着的那幅对联。
谢宛玉听道他们谈论故去的水明,想起他临去时那绝望的目光,眼中的仇恨渐盛,又叫了一声,“老爷,我,我等不得了。”说着,手中亮出了一柄短刀,就向云健扑来,她不会武功,但听说云健来到这里,便悄悄在袖中藏了刀,想必要的时候以命相搏。
西门尚威听了这声叫唤,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倏地刺向云健,口中叫道:“宛玉,我替你报仇,现在就结果了那个恶人的孽子,拼了我的身家命,省得你心里难过。”
云健扬声长笑,拉着清宁飘身上树,立在树梢之上,笑道:“西门先生,你何必如此着急,水王爷也不见得就看出了什么。”谢宛玉则一头撞进了西门峻怀里,被他一推,坐在了地上,短刀随之而落,躺在满是落叶的青砖地上,幽幽的反射着微弱的天光。西门尚威急忙过去将她扶起,搂在怀中。上鱼又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西门尚威身前,庞大的身躯如一尊铁塔一般拦住了西门尚威。
西门尚威不答云健,他本不想在此时此刻与云健对上的,可是他已没有了退路。他轻功绝不如云健清宁等高明,也没有把握能打过上鱼,所以他并没有追上前去。西门峻在一旁也抽出长剑,似乎是想帮上父亲一把,又见清宁与云健携手而立,衣袂飘扬,心中犹豫。
水清扬凝目沉思了半晌,忽然切齿道:“这几封信是你写的,是不是?西门先生。”
西门峻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什么叫忘恩负义,我算是领教了,我爹在千军万马中,以命相拼,救了你娘活命,又一心替你们报仇,你居然如此血口喷人。可笑。”
西门尚威却不答,低头看向怀里的谢宛玉,眼看着她的眼光显出不安,惊诧,怀疑,询问,种种神,柔声道:“宛玉,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谢宛玉张着嘴凝视了西门尚威半晌,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你对我很好,不能再好了,我一直很感激你。”
云健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凌空向水清扬掷去,说道:“再给你看一样东西,这可是水威亲口招供并画了押的。”
西门峻仗剑窜起,想要在半空在截住信封,水清扬岂能让他得逞,身子向上一旋,赶在他前头拿了信封,又倏的后退,飘身而上,站在了屋脊之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完全停了,多日来阴云密布的天空绽出一线蓝天,夕阳从缝隙中放射出几缕光明,照在屋脊上的水清扬身上,他一目十行,看完了云健掷给他的那封信,箭一般的目光直射向西门尚威。
本来有些慌乱的西门尚威此时反倒镇定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谢宛玉,冲着屋脊上的水清扬说道:“你知道了什么,说来听听吧?”
西门峻反而慌乱起来,他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挺起长剑,用力跃上屋脊,向水清扬冲了过去,他直觉水清扬说出来的话将对他十分的不利。此时阎彬与简瑶也已从睡梦中醒来,不约而同的来了这方庭院内,冲上前去要保护夕阳照射下的主人。
水清扬的武功比西门峻高得多了,他只是轻挥衣袖,便化解了西门峻的来势,反将他丢下屋顶,摔落在地上。阎彬与简瑶反回身站到大树下,现在他们的主人是清宁了,他们应该保护的也只是清宁。
西门尚威道:“峻儿,站到一边。”西门峻提着剑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站在了一边。
水清扬道:“当年是你假造了这几封通敌信,是你交给水威,鼓动他污陷我父王通敌买国,是吗?”
西门尚威道:“你有什么证据?”
水清扬道:“这几封信你摹仿的很像,可是你有些太贪心了,本来写上一封也就够了,可是你为了坐实我父亲的罪名,居然写了三封,字写得多了,难免有那么一两个带出了你本来的笔迹,这第十九个字,天字,与你在厅中悬挂的笔锋是一模一样的,而决不是我父亲的风格,你觉得呢?”
西门尚威道:“许多人写字都会有偶尔的相似,更何况只有一个字,如何能成证据。”
水清扬道:“可是这封水威的供辞,却说当年是你去鼓动他的,本来他从未奢望过王爷之位。”
西门尚威道:“水威根本就不认识我,凭什么说我去鼓动他的。”
云健笑道:“水威是不认识西门尚威,可他认识贾明道,并且清楚的记得他的左眉尾处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一般人对于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人都记得比较牢。”
谢宛玉此时已颤抖起来了,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这个揽着自己的男人,这个对她千般体贴,万般怜惜的男人,这个她一直当作恩人和丈夫来对待的男人。
西门尚威也笑了,说道:“听说水威已经疯了,一个疯子的话如何可以相信?”
云健道:“他现在是疯了,那是因为我想让他疯,如果我想让他好起来,那也不费什么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天牢里看望他一下,怎么样?”云健顿了顿,又道:“不过,是不是有些太麻烦了?这样吧,我带了一个人过来,这个人可是水威的心腹,水威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只是此人有点不够义气,主子出事了,他却溜走,不想落到了我的手里。本来是想送给水大哥,让他去查查那个贾明道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人可决不是宁王府的人。没想到此人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就让他来跟大家见见面,西门先生说不定见过呢,怎么样。鱼兄,你将他叫过吧。”
上鱼从颈中取出一个哨子,清越的哨音传出老远,庭院中一阵默然,只听得落叶簌簌飘落的声音。没多久,急骤的马蹄声响起,打破这一片沉寂,远远的传送过来,那几匹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向这深庭内院疾奔而来,破门而入。
当西门尚威远远的看见那个被左威绑在马背上带进来的人时,他突然长笑了起来,笑声中,一枚蓝光闪过,直向马背上的人而去,左威长鞭一挥,将蓝光打落,却是一枚极长的钢针。左威翻身下马,将那人也揪了下来,行礼道:“公子,您要的人带来了。”
那人看着庭院内的人,有的在树上,有的在房上,有的在地面上,数道凌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饶命啊,不管我的事,都是北绥王爷让我干的。求你们,饶了我吧。”
水清扬冷声道:“那个北绥王爷?”
那人忙改口道:“是水威,是水威。”他突然认出了西门尚威,急急的往这边跪爬过来,“贾先生,你是贾明道,你还认识我吗?我只不过是水威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奴才,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饶了我吧,他干了什么坏事,我都干涉不了啊。”
西门尚威扬声道:“还等什么,行动。”接着,他搂紧了谢宛玉,带着她向室内退去。刚奔到门口,便见一人轻袍缓带,玉树临风,正立在眼前。
却是云健松开清宁,飘忽而下,拦在了西门尚威前面,防他耍什么招。水清扬听得西门尚威说行动,当下也撮唇作哨,命手下人注意。
西门尚威又笑了起来,笑声长久不歇,半晌,门外突然滚进许多人来,一个个断手折脚,或是被点了穴道,七扭八歪躺在地上,有的手中还握着弓箭飞弩等,箭尖上蓝光闪闪,显然是喂了毒的。
西门尚威止了笑声,惨然一笑道:“好,好,厉害,还真是小看了你们。”
水清扬冷哼道:“早觉着你不大对,幸好我早作防范。”
清宁从树上一跃上房,站在水清扬身畔,说道:“哥哥,原来是他害死我们父亲的,不是宁王。”
水清扬冷哼道:“如今看来,这个人就栽赃陷害父王的罪魁首。”
清宁茫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又是与我们父亲有什么仇恨,要报仇吗,可是他又救了娘,又娶了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清扬冷哼道:“这种小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即然真相大白,以前倒是冤枉了宁王他们了。”
西门峻这时再也忍不住,走过来道:“爹,你----”
西门尚威却没有理他,只是看着谢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