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的,他抬手覆上苏梨的唇,指腹在那处伤附近轻轻摩挲着。
“侯爷?”
苏梨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他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不明所以的偏头看过去,还没看清这人的表情,就被一把摁入怀中,鼻梁被硬实的胸膛撞得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别动,手疼,让我抱一下。”
“……”
苏梨一脸无语,抱她手就能不疼了?这是什么道理?
正想着,场上的骚动渐渐平息,铁门再度打开,第二位胡人勇士褐罗上场。
褐罗没有赤泽那样高壮,脸上横着一条伤疤,眼神比赤泽更加凶狠,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头孤狼。
他上过战场。
这是陆戟对他的第一印象,但陆戟不记得这张脸,他脸上的伤疤应该不是拜陆戟所赐。
褐罗并没有像赤泽那样一上场就冲过来,相反的是,他拖着刀在场上慢吞吞的走着,他在观察陆戟的状态,脑子里也回想着刚刚陆戟和赤泽交手时的一招一式。
长刀在地面拖行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陆戟同样也在观察褐罗,褐罗看上去很有耐心,也很有头脑,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很难缠。
两人互相观察了片刻,观战区的胡人先坐不住了,野兽一样嘶吼着,催促着褐罗赶紧冲上去撕碎陆戟。
又过了一会儿,褐罗终于动了,他的动作不及赤泽迅猛,用了和赤泽方才同样的招式,直接一刀正面劈向陆戟。
陆戟没和刚刚一样应战,侧身让开,褐罗一刀劈在地上,厚实的地砖竟然直接被他劈开好几尺长的裂痕,刀身几乎完全陷进地面。
褐罗双手一拧,刀身将被劈裂的地砖扬起,这是一个极需要力量的动作,陆戟皱眉,长戟一扫,将地钻碎块震得粉碎。
下一刻,长刀再次劈来,陆戟将长戟一横,抬手挡住。
铮!
兵器的铮然声后,还有嗡嗡的余音,陆戟的虎口被震裂,掌心一片发麻,腿不由得微微弯了一些,像被一块巨石砸中一样。
褐罗的力气比赤泽大太多了!
“褐罗!褐罗!”
“褐罗!”
观战区的胡人眼睛都红了,用尽全力喊着褐罗的名字,骨子里的血性和狂野被全部激发出来。
他们刚损失了一员大将,鲜血和死亡刺激得他们血液沸腾,只想将陆戟杀死来满足内心狂热的嗜血的心情。
褐罗再度用力,陆戟的腿又弯了一些,在这样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他的额头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褐罗舔唇笑了笑,有些得意又有些自负,他就知道远昭国的男子都是弱鸡!
下一刻,借着绝对优势的压制,褐罗当胸踹了陆戟一脚。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结结实实踹在胸口,陆戟直接被踹飞撞到铁栏上,就在赤泽刚刚被杀死的地方。
“将军!”
苏梨喊了一声,瞳孔微缩,推开楚怀安站起来。
陆戟从铁栏上跌落,没有摔倒,甚至连长戟都没有脱手,但苏梨看得真切,他受伤了,赤泽那一脚恐怕把他的胸骨都踹断了。
“咳咳!”
陆戟轻咳了一声,嘴里感受到腥甜,他抬手擦了擦,听见褐罗一声轻嗤。
那嗤笑里带着不屑和轻蔑,很容易激起人心里的不爽。
“呵呵……”
陆戟也笑了一声,他抓紧长戟,一点点挺直背脊,目光平静的看向褐罗,唇角斜挑,泄出两分邪肆,恍惚间像是又回到年少时的张扬狂妄。
“就这点能耐,给我挠痒痒老子都嫌你不够用力!”
话落,足下一点,闪电一般攻了过去。
长戟像与他融为了一体,上刺下挑,灵活得不像话,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和犹豫,一出手便招招致命,褐罗被逼得节节后退。
他擅长用力量压制对手,但那是近身搏斗时才能用上的,现在陆戟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又是一枪自下而上,穿过两手间的空隙刺向褐罗的脖子。
褐罗偏头,这一次没能避开,脖子被刺破,血涌了出来,褐罗眼睛发红,索性弃了手里的刀,两手并拢抓住长戟。
“啊!!!”
褐罗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抓着长戟生生将陆戟甩了起来。
他越是用力,脖子上的血便涌得越欢,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痛似的。
陆戟果断松手,被褐罗甩了出去,劲腰在空中用力拧了一圈才没被甩出比试区,堪堪落地,褐罗挥舞着长戟而来,陆戟果断探向腰间抽出那把软剑抬手格挡。
铮!
褐罗力气太大,软剑竟直接被长戟斩断,长戟几乎是擦着陆戟的鼻尖斩落在地,深深的陷进地面。
电光火石之间,陆戟直接徒手抓起被斩断的剑身,一脚踩在戟身,欺身而上,翻手用力一挥!
滋!!
殷红的热血模糊了视线,褐罗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而后直挺挺的向后栽倒。
陆戟稳稳落地,丢了手里的剑,撕下衣摆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缠在手上,然后他弯腰捡起长戟,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近乎挑衅的将长戟指向观看台的忽鞑。
无声的说:放马过来!
“他在做什么?耍帅吗?才第二局他就跟忽鞑耍帅?!”楚怀安疑惑的问,只觉得这样的风格不大符合陆戟一贯的作风。
“将军喝醉了。”
苏梨轻声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场上。
楚怀安:“……”
赵寒灼:“……”
顾远风:“……”
原来镇边将军喝醉酒以后这么狂掉拽?以后他喝醉了是不是连皇位都敢坐?平时清醒着他是活得有多压抑啊?
因为陆戟这霸气的一指,整个观景台都炸了,平日畏畏缩缩的文武百官都恨不得撸起袖子上场跟人干仗,那些个胡人勇士更是个个跟吃了火药一样,恨不得自己上去吃了陆戟的肉啃了他的骨头!
陆戟这一指虽然有些以下犯上,但在这种情境下,楚凌昭也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反而勾起笑来,‘好心’的看向忽鞑:“王上已连折两员大将,这生死局可还要再继续?本也是朕的弟弟提出来玩的,不能如此伤了和气,王上若是不愿再继续,朕可以马上叫停。”
这个时候忽鞑哪里有脸叫停?楚凌昭这话分明是故意刺他,让他下不来台没面子罢了。
忽鞑的脸色青了又黑,拍桌站起:“扈赫!还愣着做什么,上去给本王撕了他!”
第97章 为什么不替她报仇?
忽鞑的话音刚落,铁栏再度打开,第三名胡人勇士上场。
这名叫扈赫的勇士与其他胡人不同,他并不是特别高壮,甚至比陆戟还要稍矮一点,他的背稍稍有一点佝偻,看上去比前两个胡人勇士年岁稍大一些,其他的勇士都把头发编成了小股小股的发辫,他的头发却是乱糟糟的蓬在一起。
明明他和那些胡人勇士格格不入,刚刚喝酒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是他的存在感太低,还是他刻意避开了别人的目光?
苏梨皱眉,直勾勾的盯着扈赫的背影,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扈赫刚刚上场,观看台上的胡人就发出激动的嘶吼,那嘶吼里并非完全的激愤,反而诡异的夹杂了几声讥笑。
这位扈赫不是胡人的勇士吗?这些胡人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声音?
苏梨不能理解这样的现象,陆戟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握紧手中的长戟,眼神锐利的指着对面的扈赫,还未染血的长戟闪着凛冽的寒光,扈赫却一直微微垂着头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酒杯从场外飞来,嘭的一声砸到扈赫脑袋上。
“废物!还不快上!”
忽鞑用胡语骂了一句,观看台上的胡人也跟着起哄,其他人虽然听不懂胡语,却能听出他们语气里的不屑。
众人诧异,怎么回事,这才刚死了两个人,这些胡人就开始闹内讧了?
那一碗酒的酒意上头,陆戟虽然隐隐察觉有问题,却没有精力多想,他定了定神,提起长戟直冲扈赫而去。
扈赫没躲,就那么安静的站着。
直到长戟逼至眼前,他才猛地抬起头来,蓬乱头发下,是一双黑亮阴鹜的眸,其中一只眼眶空洞洞的,没了眼珠。
猛地被这样的眼神一看,寻常人都会有种被蛇蝎缠上脖子的恐惧。
陆戟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闪过惊愕诧异和不可置信。
手腕强行运力让长戟偏了半寸,锋利的刀刃擦着扈赫的脖子刺过去。
整个校场陷入一片死寂。
观景台的人也都愕然的瞪大眼睛。
镇边将军要杀那个胡人勇士,那个胡人勇士竟然没躲开,只是抬了下脑袋,就让镇边将军失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
满座哗然,忽鞑却不出意料的笑出声来。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忽鞑难得有耐心的抬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然后笑盈盈的看向楚凌昭:“陛下,你手下的勇士好像不行了。”
楚凌昭皱眉,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想反驳,场上的扈赫动了,他抬手夹住长戟,另一只手抽出一把短剑刺向陆戟,陆戟松开长戟飞快的侧身让开,左臂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了一剑。
伤口不算深,但陆戟立刻皱紧了眉。
伤处没有痛感,这把短剑上涂抹了能让人神经麻痹的药,若是多中上几剑,身体就会麻木失去知觉,甚至无法动弹,到时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扈赫没给陆戟喘息的机会,将那把长戟丢到地上,随后提着短剑冲向陆戟,陆戟也没躲,一边后撤,一边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用力甩着将它拧成一股绳,在扈赫的剑刺过来的瞬间,将剑缠住。
扈赫用力将他撞到铁栏上,嘭的一声,后背受到重击,陆戟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死死的盯着扈赫,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察觉到他的探究,扈赫咧唇笑起,用沙哑至极的嗓音吐出一句纯正的远昭国语:“将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