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眨巴眨巴眼睛,拼命克制汹涌的泪意。
“谢谢!”
说完爬出坑,把放在一边的手骨小心翼翼的捧起来放进棺材。
陆戟没有打扰她,出了坑,蹲在木碑前面,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和一沓纸钱烧起来。
昏黄的火光将木碑投射出一个修长的黑影,黑影刚好覆在后面的坟坑,像还未消散的魂魄回来找自己残缺的身体一般。
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苏梨抓着棺材沿无声的哭了很久。
二姐,对不起,我没能找回你的尸首。
二姐,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二姐,若有下一世,但愿我能投得男儿身,你我为姐弟,我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人欺辱于你!
最后还是陆戟帮忙盖上棺盖填的土。
哭得太久,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苏梨坐在墓地前看着陆戟一铲一铲的盖土,莫名想到那次雨夜,楚怀安也是这样帮她的。
然后耳边响起岳烟那天晚上的的话:你若真心喜欢一人,自是想将身心都交付于他!
新鲜的泥土再度被堆成尖尖的小土包,陆戟在最顶上压了块石头。
夜风乍起,被烧成灰烬的纸钱随风飘散,越来越弱的灯笼光亮摇曳不定。
陆戟走到苏梨面前,微微俯身看着她:“还有力气走路吗?”
摇晃的烛火在他脸上映上明灭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奇异的温柔。
鬼使神差的,苏梨摇了摇头,陆戟俯身将她抱起,身体腾空的瞬间,苏梨揽住陆戟的脖子,倾身主动吻了上去。
她是临时起意,时机又掐得极好,陆戟极细微的偏了下头,却没能避开。
四唇相接,一刚一柔,契合的刚刚好。
温热的呼吸一点点交融,气息渗透彼此的肺腑,陆戟僵住,抱着苏梨的手微微收紧。
他没有动,苏梨也没动,等了好半天,苏梨撤离,揪住他的衣领:“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将军就不能回应我一下吗?”
“你现在是在意气用事。”
“就算是意气用事,我为什么不找别人?”苏梨冷静的问。
她知道自己选的这个时机其实很不好,还有很多很紧要的事没有解决,她也没有经过周到的筹谋策划。
如此冒失,却又如此迫切的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阿梨,你想要我怎么做?”
陆戟问,像是疼惜至极,又像是拿她无可奈何。
苏梨认真的看着他:“我想做你的将军夫人,帮你带孩子,你点个头可以吗?”
她跟在他身后够久了,为他做的也够多了。
在其他人面前她说过无数次心悦于他,独独没在他面前坦白过自己的心意。
她想,这是不对的。
“我心里还有阿湛的生母。”
“我不强求你喜欢我。”
“没有喜欢,我不会与你洞房。”
“那便不洞房。”
苏梨爽脆的回答,陆戟的呼吸重了重,眸底攒了火,透出两分野性的危险。
飘摇的灯笼终于不堪夜风摧折熄灭,视线一下子陷入黑暗,然后呼吸贴近,是狂风骤雨般的掠夺。
苏梨仰头承受,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诧,清晰的感到肺腑的呼吸一点点被榨取。
不知是压抑太久还是刻意想吓退她,陆戟的动作近乎粗暴,唇齿发疼然后发麻,腰肢也被紧紧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折断。
“唔!”
苏梨闷闷地痛哼了一声,舌尖甚至尝到了血腥味,陆戟终于退离,却仍紧紧的抱着苏梨平复情绪。
他的呼吸很急,胸膛起伏时,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肋骨的震动,狂热得叫人心悸。
苏梨手脚真的有些发软,然后听见陆戟在她耳边沙哑的克制的低问:“阿梨,你既不图我欢喜,也不图我的身体,那你做将军夫人图什么?”
第96章 入局定生死!
狂乱的呼吸交缠,苏梨缺氧,脑子还有些发懵,她没想到陆戟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从来不奢求从陆戟这里索求什么,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方面。
她帮他照顾苏湛,尽可能的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为他减轻负担,她以为这样就够了,就像岳烟问她之前,她没想过要和陆戟在肢体上发生点什么。
“我……为你分担一点,不好吗?”
苏梨低声问,脸颊一片滚烫。
她跟楚怀安说她早就浸染了一身风尘,但实际上在这方面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陆戟虽然不如楚怀安那样有技巧,但攻势猛烈得叫人根本无法招架,她的呼吸是急的,眼睛也躲闪着不敢看陆戟。
这模样羞怯得叫人心痒痒。
陆戟将她抱紧,然后将脑袋搁在她颈窝低低地笑了起来:“阿梨,这不是喜欢。”
为什么不是?
我没有想过要替别人分担,只想替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苏梨想反驳,还没开口,又听见陆戟轻声道:“你若是喜欢一个人,除了事事都为他好替他担心,还会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同样的喜欢,他若是不给你,你会气恼,会伤心难过知道吗?”
“我……可以等你给我啊。”
苏梨喃喃,陆戟微微抽离一点看着她,目光沉郁悠远:“若是我一直都不给你呢?”
一直都不给。
这个假设有些伤人。
苏梨的心脏酸酸胀胀起来,有点难过又有点怅然,她隐约意识到,陆戟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拒绝她。
他不想让她做他的将军夫人。
“我不贪心,你给我一点点我也可以满足的。”苏梨还是不死心,努力为自己争取着,陆戟被她恳切的目光看得没了办法,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叹了口气:“傻瓜!”
苏梨想说她一点都不傻,可这人的胸膛太过温暖安全,惹得她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样说不出话来。
陆戟骑马带着苏梨回城把她送回了县主府,准备策马离开的时候,苏梨叫住他。
“将军!”
陆戟勒着马缰绳在原地转了转,然后用马鞭轻轻在苏梨脑袋上打了一下:“今晚的事自己仔细想想,想清楚以后再跟我交待以下犯上,轻薄我的问题!”
苏梨:“……”
一开始是我轻薄了你没错,后来好像你也主动了吧?那就当没发生过了?
苏梨暗暗腹诽,不过没再跟陆戟争辩这些。
“后天的生死局,将军会赢吗?”
“自然!”
陆戟斩钉截铁的回答,苏梨跟着点了点头,复又开口:“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
“方才将军吻我的时候有冲动吗?”
“……”
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马鞭声,陆戟策马疾驰离开。
苏梨站在原地认真回想了一番,无奈刚刚陆戟是将她横抱起来的,她委实没有察觉到他是否有其它的身体变化。
至于那个吻……
和之前苏梨遇到的并不相同。
苏梨为它乱了呼吸、思维甚至是心跳,但她脑子里没有更多的旖旎。
她还是想象不到和陆戟坦诚相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因为对床帏之事没有向往,所以就不是喜欢吗?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生死局当日,文武百官和使臣团早早的便入了宫。
校场宽阔,楚凌昭让人用高高的铁栅栏将校场围了起来,只留一个入口,进去以后只论生死,没有退路。
楚凌昭命内务府给他们特别定制了代表远昭的衣服,统一的墨色长衫,衣服上用银丝绣着活灵活现的猛禽,多为神话故事里的瑞兽,穿在身上威风凛凛。
衣服都是男款,苏梨用木簪束了发,与他们同样打扮,看上去比男子更为修润挺拔。
楚怀安的精神比前两日要好很多,趁着旁人不注意,他让赵寒灼和顾远风围过来挡住旁人的视线,塞了个小铜镜到陆戟怀里。
“这……”
陆戟想拒绝,被楚怀安在胸口砸了一拳:“闭嘴!别跟老子说什么光明正大,谁也没说生死局不能用防御工具,这护心镜是老子特别找铁匠打的,用不上最好!好好让那些个野蛮人知道知道我们远昭镇边将军的厉害!”
“……”
陆戟抿着唇不说话,在他看来这就是作弊,楚怀安气得直翻白眼:“他们狡猾着呢,你就知道他们不会耍什么诡计?老实戴着,你要是死了,我们都得陪你死!”
说着话,楚怀安把苏梨拉过来,指着苏梨的脸问:“你死了,第二个就是她,你觉得以她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状态能撑上几刀?”
一刀也撑不住。
陆戟在心里想,垂眸没有辩驳,也没将护心镜拿出来。
楚怀安放开苏梨,从宫人手中接过被打磨得锃光瓦亮的长戟递给陆戟:“胡人狡诈,这些年杀了我远昭多少子民,今日这小人本侯做了,与你无关,日后天下人要耻笑,本侯也一力担着,坏不了你的光明磊落!”
“草民没有这样的意思,非常之时,自当行非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