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还要抵死不认?
魏氏被吓得晕死过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被苏梨和赵寒灼方才那一番血腥残忍的叙述吓得后退,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也成了他们口中那惨死之人。
大理寺的人对于抄家一事很是熟稔,没一会儿京兆尹府就被搬了个空,魏氏也被抬上囚车。
苏梨跟赵寒灼道了谢,便带着苏湛回了马车。
马车继续慢吞吞的往前走,苏梨眸底没了冰寒,只剩下难以言说的悲怆。
察觉到她的难过,苏湛很是乖巧的缩在她怀里,用小脑袋拱了拱苏梨的下巴,软软的发丝蹭得脖子微微发痒。
“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那个老太婆欺负你了?”
苏湛最近被养得又圆润了许多,胖乎乎的小脸仍是纯善无害,丝毫没受这些时日的风波影响,苏梨眨眨眼睛,眼眶发热,捧着他的小脸亲昵的蹭蹭他的鼻尖:“她没有欺负我,但她欺负我二姐了。”
苏湛第一次听说苏梨还有个二姐,但见她已红了眼眶,便握着小拳头愤愤道:“这个老太婆欺负我二姨,必然不是好人,下次叫我看见,我定然帮二姨好好出气!”
他说得真切动人,苏梨没忍住,抱着他又笑又哭:“好!”
苏湛原是想安慰苏梨,没想到反而惹她哭了起来,连忙抓着袖子帮苏梨擦眼泪:“娘亲不要哭,阿湛最会逗人开心了,下次娘亲带上我去见二姨,我定能哄得二姨开开心心,再也想不起任何委屈的事来!”
他越是懂事,说出来的话,越让苏梨克制不住的难过。
眼泪越发汹涌,苏梨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苏湛。
她没办法告诉苏湛,她再也没办法带他去见二姨了,因为二姨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用极软极柔的声音唤她‘阿梨’,担心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难过……
哭了一路,下马车的时候,苏梨的脑袋更晕了。
尚书府果然已经被搬空,偌大的府院空荡荡的,几乎听不到人声。
苏湛的小肩膀已经被苏梨的眼泪打湿,他紧紧抓着苏梨的手,不停地跟她说着府里的情况,想借此转移苏梨的注意力。
“……赵叔叔来搬了东西以后,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就和府里的人一起被带走了,外祖母没回来,好像还被关在赵叔叔住的大理寺,陆爷爷之前就有派人保护我,但是大家都走了,娘亲也不在,我一个人还是有点害怕。”
“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梨心疼的摸摸苏湛的脑袋,苏湛连忙在她掌心蹭蹭,娘亲不哭就最好啦。
两人一路往里面走,路过苏梨祖母院子的时候,苏湛拉着苏梨往旁边走了走,小脸绷着,小声跟苏梨透露:“赵叔叔来了以后,第二天他们说曾外祖母在房梁上挂了条白绫,不让我到这里来,说太晦气。”
苏梨怔愣,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院子。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们姐妹三人其实很喜欢到祖母的院子来玩,在祖母这里,赵氏没那么凶,为了装大度,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准备三份,虽然苏挽月拿到的一定是最好的,可苏梨和苏唤月都会因此很开心。
她们知道庶女是什么意思,也一直遵守着本分不曾想过要与苏挽月争什么,可苏挽月和赵氏容不下她们。
苏家家风很严,祖母在家中具有很高的威严,有时连苏良行都要听她的训诫,当初她拍板要将苏梨沉塘的时候,身上那种生杀予夺的模样还深深的印在苏梨脑海里面。
苏梨没想到最后她会选择悬梁自尽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仔细想来也并不意外,苏挽月这个引以为傲的嫡女做出谋害腹中皇嗣的蠢事,苏良行又被卷入贪污案中,苏家的名声全毁了,与其叫人看笑话,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在他们眼里,那些所谓的名声气节总是比活生生的人要来得更重要。
“娘亲?”
苏湛拉着苏梨的手摇了摇,苏梨回过神来,拉着他离开。
苏湛是有自己单独的小院的,回到他自己住了数月的院子,他自在了许多,拉着苏梨满屋子转。
屋子里很多东西都被收走了,后来陆国公又给他添置了一些,看上去倒是并没有比之前相差太多。
全部介绍了一番,苏湛也有些累了,苏梨哄着他去床上睡觉,等他睡着帮他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放间,却发现之前保护苏湛的两个人就站在门口。
“苏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差我二人去办便是。”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苏梨指指院门,示意出去说话,两人跟着一起走出来。
“二位如何称呼?”
“吴大、吴二,曾得国公大人点拨,愿以死保护小少爷!”两人表了决心,苏梨点点头,对陆啸派来的人没有丝毫怀疑。
“阿湛是在边关长大的,比一般孩子要聪慧,偶尔会耍些小聪明,有劳二位以后多费心,将军并不会溺爱孩子,若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二位不要有顾忌,直言便是。”
“是!”
二人异口同声回答,苏梨拱手回礼,提步要走,吴二立刻跟上,苏梨不由开口:“五年未回,我自己在府上转转,若要出府,定会提前跟你们说。”
“好!”
吴二止步,目送苏梨离开。
这次回京,苏梨一共只回过尚书府三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不曾好好看过府上的变化,今天时间充裕,她便一步一步温吞吞的丈量。
随着苏挽月在后宫的地位提升,府上还是有了许多变化,除了苏挽月的闺房还留着,苏唤月和苏梨的闺房均已改作他用,曾经居住过的痕迹几乎早已寻找不出。
苏梨在自己和苏唤月曾经的闺房转了转,最后坐在院门口发呆。
什么都不在了,核儿和二姐也不在了,从今以后,这世上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眼泪早在路上哭干了,这会儿心里虽然难受,眼眶却是一片干涩,再流不出泪来。
苏梨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脑袋忽的被砸了一下,一团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掉在地上,回头,楚怀安正好翻过墙头准备往下跳。
他还穿着白日那身墨色锦衣,前面的衣摆撩起来扎进裤腰,露出两条修长的腿,一条屈起踩在墙头,一条伸得笔直正好翻过墙,和多年前翻墙而入的少年郎如出一辙。
被苏梨瞧个正着,楚怀安僵了一下,随即又面色如常的跃下墙头。
爬墙就爬墙,爷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
稳稳落地,楚怀安走到苏梨面前,捡起那包油纸吹了吹灰,在苏梨旁边坐下打开,一只油亮焦嫩的烤鸡映入眼帘。
“尝尝?醉花楼今日卖的最后一只,再晚一步可就连味儿都闻不到了!”他语气得意,挑着眉引诱旁人去品尝。
苏梨被蛊惑,伸手拿了一块。
味道还是记忆中那样好,楚怀安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壶梨花酿,和苏梨一口肉一口酒,把一只烤鸡吃了个干净。
吃完,两人手上均是油腻,苏梨正想找东西擦手,就见楚怀安很是放荡不羁的扯出扎在腰间的衣摆,抓着苏梨那两只油爪子在上面擦了擦。
“……”
苏梨表情略有些崩坏的看着他衣服上那一片油亮的痕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擦完手,楚怀安放开苏梨,改为捏住她的脸颊,对着她还明显红肿的眼眶看了半天:“刚刚跟人吵架不是还把人气了个半死吗,怎么一扭头哭成这样?”
“没事。”
苏梨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微微挣扎了一下,他便松了手,也不再说别的,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苏梨身边。
刚刚还翻涌得厉害的寂寞荒凉因为这人的存在渐渐平复,堵得难受的胸腔也松缓了许多。
“侯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五年前长姐真的放弃侧妃之位,与你私奔,你真的会带她走吗?”
“会!”楚怀安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偏头看着苏梨,目光灼热的落在那小片伤疤之上:“如果陆戟现在带着聘礼上门提亲,你会嫁给他吗?”
“会!”
同样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苏梨偏头坦荡荡与他对视,楚怀安想了想,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如果我和他同时带着聘礼上门呢?”
“我选将军!”
“你不再多考虑一会儿吗?”楚怀安皱着眉问,似乎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不等苏梨回答又道:“我比他风趣幽默,还与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还帮你血洗土匪窝,虽然中间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也还勉强算得上是好人吧?”
“唔……”苏梨捏着下巴假装思索片刻:“考虑过了,还是将军!”
“没良心的小东西!”楚怀安骂骂咧咧一句,起身就要离开。
“侯爷!”
“干什么?现在道歉晚了,爷伤心了记仇了!”楚怀安傲娇的说,一低头不期然看见一枚熟悉的白玉递到眼前。
“侯爷的玉佩,在我这里放了这么久,如今似乎也该原璧归赵了。”
这人有多没良心?才刚吃了爷的烤鸡,就要还爷的玉佩,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就这么还?不设宴好好感谢爷一番?”
楚怀安不乐意的挑眉,苏梨从善如流的回答:“婚宴当日,定给侯爷留最好的席位,上最好的喜酒,以示感谢!”
“……”
楚怀安拿着玉佩怒气冲冲的走了,一路走出尚书府,踢坏了府上十好几个木头桩子。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小东西,算你狠!
楚怀安走了没多久,宫里便又来了人,抬着好多箱的封赏,还有从宫里挑选出来的宫婢,一路声势浩大的穿街走巷,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远昭国出了一位女县主,县主府就是以前的尚书府,县主大人就是以前的尚书府三小姐。
尚书府满门被流放,这位苏三小姐却成了县主,还一人得了尚书府偌大的宅院,可真是有本事极了!
坊间渐渐有流言说这苏三小姐心思毒辣,设计陷害长姐,让长姐失宠,又插手二姐婆家事,害二姐与公婆不合,如今生死未卜!她脸上的伤就是报应!
这流言传出来没多久,一群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便被逍遥侯丢进了大牢。
没几日,太学院竟还出了一封告示,日后所有参加科举的才子,若曾有妄议旁人的劣迹亦或者家中有以讹传讹的亲戚,一概取消入试资格,禁考五年。
告示一出,流言蜚语便渐渐偃旗息鼓,没了踪影。
“只是些无谓的流言罢了,先生何必如此较真?”苏梨泡着茶温声说,奉上一杯递给顾远风。
老院首也在李勇写的那本花名册上,前两日被革职遣返回乡,顾远风便被众人推举做了院首,今年科考,他已是出题主考,自是有权发出那封告示。
茶叶是今年刚出的雨前龙井,不算多名贵珍稀的茶,不过泡的人手法熟练,心思平和,泡出来的茶便也成了极品。
顾远风抿了一口,复一口饮尽,待茶香在口齿回味泛甜才舒展眉头开口:“科举选的不仅是有学识有能力的人,更看重的还有人品,在背后说人是非之人,再有学识恐也难成大器!”
这人将袒护之词说得句句在理,苏梨自知说不过他,只能应和:“先生说得有理!”说着话又帮他添了一杯茶。
第二杯茶自是要慢慢品味,顾远风用茶盖拨着茶叶与苏梨闲谈:“阿湛呢?”
“被国公大人接去玩了。”
手上动作一顿,茶盖与茶杯发出一声轻响,顾远风掀眸看向苏梨:“他是陆家的后人?”
“嗯。”
“你与陆将军……”顾远风试探着问,他倒不是像旁人那样探知八卦,只是关心。
“我不是阿湛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