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在民国 第12章

  “凌水河的虾？”陆食凑过来，道：“这虾可不好捞啊。”

  “可不是，我可是半夜就守在那的，好不容易才逮到一群了。”

  凌水河是绿水城附近的一条河，这条河的水是从山壁中流出来的，水质特别好，用来酿酒泡茶都是极为适合的。

  而有时候，在河的尽头，从山壁间会游出鱼虾来，那鱼虾可是一绝，味道十分鲜美，但是同样的，可遇不可求，因为这些鱼虾并不是经常出现的。

  陆妍看了一下，这些虾十分新鲜，而且个头还不小，实在难得，便道：“这些我都要了……”

  “好嘞！”老板那叫一个高兴，这点虾，就足足卖了三个大洋，可以让他们一家过个丰盛的新年了。

  “等等！”

  陆妍刚付了钱，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孩清冷的声音，她转头，就见一个穿着小洋裙，外边罩着一件红色斗篷的年轻女人大步走过来。

  对方年岁不大，脚上一双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响，头发烫成了卷发，雪肤红唇，打扮得十分新潮明艳。

  “老板，你这虾，我要买两斤。”女人走到陆妍身边，直接开口对老板道。

  老板道：“这可不巧，小姐您来晚了，这虾全都被这位小姐给包了。”

  女人微微皱了皱眉，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陆妍身上，那一瞬间，陆妍在她眼里看见了惊讶。

  这样子，好像认得她啊，陆妍心想。不过，这姑娘，瞧着的确有些眼熟啊。

  “陆大小姐……”对方叫了一声，神色有些怪异。

  陆妍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对方微微皱眉，突然问：“陆小姐，不认得我？”

  “我该认得你吗？”陆妍反问。

  那一瞬间，陆妍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怒不定的情绪，看得出来情绪波动很大。

  陆妍琢磨着，她们这里边，说不定有多少爱恨情仇纠葛了，画本子里不就这么写的？

  可惜，她还真对对方没啥印象。

  “叶菁？你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跑到我姐姐面前开耀武扬威的？”陆食突然气冲冲的跑过来，护犊子似的把陆妍拉到身后，他个高人瘦的，长得还秀气，真没啥威慑力。

  而陆妍听到他嘴里那声叶菁，终于知道这姑娘自己瞅着为啥会觉得眼熟了，叶菁，这不就是她那便宜未婚夫得那个红颜知己吗？

  怪不得刚才对方听到自己说不认识她会露出那样怪异的表情了——我可是和你未婚夫暧昧不明的那个对象，你竟然不认识我？

  “……原来是叶小姐啊，久仰久仰啊。”陆妍从陆食身后伸出脑袋来，乐呵呵的和人家打招呼，只是那声久仰，叶菁怎么听着，怎么都有些奇怪。

  叶菁整了整表情，问：“陆小姐，你这虾，可以卖我一点吗？”

  “凭什么卖给你？”陆妍还没开口，陆食就抢着说话了，道：“一句话，不卖。”

  叶菁微微皱眉，姿态表情都保持着一种很优雅的状态，询问的目光看向陆妍。

  “我弟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陆妍笑眯眯的道。

  叶菁道：“陆小姐，我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是说你和有未婚妻的男人没有同进同出，没有拉拉扯扯？”陆食那嘴，那叫一个不饶人，愤愤的道：“亏你有脸跑到我姐姐面前来，你的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啊？”

  任哪个姑娘家这么被说都有些生气了，叶菁脸上染上一层薄怒，义正言辞的道：“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陆小姐你和顾城之间的婚事，不过是封建糟粕，现在提倡的是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吗？

  这就是你们伤害另外一个姑娘的借口？要点脸行吗。

  陆妍微微一笑，道：“我第一次知道，自由恋爱，已经成了不知廉耻的遮羞布了。叶小姐，你和顾城既然真心相爱，那你何不让他退了这门亲事，这样你们二人在一起也名正言顺。不然我怕，日后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一声主母。更或者，你可能一辈子，都没个名分。”

  叶菁愣了。

  “他顾城也不过是个没担当的男儿，如果真爱惜叶小姐你，就应该早就退了陆顾两家的亲事，而不是让叶小姐你没名没分的跟着他。”

  陆妍走过去，在叶菁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抚上他的脸，语气轻柔的道：“我瞧叶小姐是个好姑娘，生得这般美丽，又满腹才华，配他顾城，可真是可惜了。”

  叶菁眨了眨眼，看着陆妍那双漾着笑意的眸子，微微皱眉——这陆小姐，怎么，怎么……

  陆妍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恶趣味，笑眯眯的道：“我很期待，你我二人做姐妹的那天。”

  听到她这话，叶菁表情唰的一下就变了。

  陆妍带着人离开，陆食心里又气又急，道：“姐姐，你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顾城吧？那顾城不是个好东西啊。”

  陆妍瞧了他一眼，道：“你们这些新思想的人，不都讨厌包办婚姻吗？那顾城，这么想来，也情有可原啊。”

  陆食瞪大眼睛，真以为陆妍想嫁到顾家去，顿时急了，道：“不行，绝对不行……”

  陆妍被他逗笑了，道：“好了，骗你的，我只是逗逗那个叶小姐而已。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和顾城，肯定要不开心了。不过他们不开心，那我就开心了。”

  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没名没分的跟着男人的，尤其是叶菁这种新思想女性，她们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她对叶菁说的那番话，还有另外一个念头，如果能刺激得叶菁让顾城主动退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家这座大山，她还想再多靠一下，若是顾城主动退亲，那么就是顾家欠他们陆家的，有些事情，也好作为了。

  本来，顾家就欠陆家，他们欠陆家一条命！

  第16章

  既然食满楼以后由陆妍掌勺，那么以前的菜谱也不适合了，因此陆妍又亲自拟了一份，其中也包括了食满楼以前的几个经典菜色，然后就是陆妍新添上去的。

  有许多菜色，食满楼的其他几个二等厨师根本听都没听过，几个人拿着菜单在那琢磨着。

  陆妍在萝卜堆里选了一个萝卜，然后拿着菜刀在那削。

  厚重的菜刀刀身是漆黑的，很有重量，和陆妍单薄的身形完全不符合，真让人害怕她会被菜刀给压趴下了。

  不过，实际上菜刀在陆妍手上给人一种很轻巧的感觉，刀刃在萝卜上滚过，一条薄薄的萝卜皮便蜿蜒落在桌上，只剩下雪白的萝卜。

  而后，陆妍手上动作不停，像是变魔术一样，不过几分钟，那白萝卜就变成了一朵朵大小不一雪白的牡丹花，被陆妍直接搁在了盘子里摆开。

  看着那盘子里一朵朵刀雕萝卜花，陆家几个二等厨师在那嘀咕着，都是满眼惊叹，其中一人老赵赞道：“啧，大小姐这刀工，可是绝了啊，没有二十年功夫，绝对没有这功底的。”

  另一人老朱睨了他一眼，呵了一声，道：“二十年功夫？大小姐也才十八岁，就算生下来就开始摸刀，也才十八年的功夫了。”

  “诶，我说的是普通人，普通人！大小姐能是普通人吗？”老赵不满意的瞪了老朱一眼，道：“大小姐是真天才，嘿，那黄仁那手艺，算个屁啊。”

  食满楼的厨房里的人分为三等，第一等，便是黄仁那样，是食满楼的主厨，而第二等，就是老赵他们这类了，手艺尚可，却比不上黄仁。最后一等，便是那些打杂人员了，负责洗菜切菜之类的，根本没机会上灶。

  当初黄仁一走，不仅自个儿走了，还带着食满楼好几个二等厨师，其中有几个都是他的徒弟，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当初陆老爷子去世，食满楼全靠黄仁撑着，也难怪他猖狂了些，后来他背弃食满楼，老赵他们还以为食满楼撑不下去了，谁知道，陆家竟然还有陆大小姐这样的人物，就这刀工，便是甩了其他人好几条街。

  灶上火烧上，锅中放油，准备好的材料依次放入油锅中，一股微甜的香味瞬间在厨房里蔓延开去，让甜食爱好者，瞬间就有些蠢蠢欲动了。两分钟过后，锅里的汤汁变成了微微的金黄色，粘稠的汤汁泛着诱人的颜色，像是刚从蜂窝之中掏出来的那种蜜色。

  陆妍操起锅勺，动作十分利落的舀了一勺浇在了盘子里。

  “做好了？”

  赵叔他们全部围过来，看着刚出锅的蜜萝卜，一脸的惊奇——只见光洁的盘子上放着几朵“白牡丹花”，且几朵牡丹花造型不一，有的含苞怒放，有的全部盛开，而金色的汤汁从花瓣上浇过，几乎每片花瓣上都沾上了汤汁，汤汁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而更让人惊叹的是，汤汁在盘子上竟形成了一条金色长龙，龙须龙尾，纤毫毕现。

  “这……”

  老朱惊叹连连，道：“真是奇技淫巧。”

  陆妍拿着帕子擦了擦刀，道：“朱叔叔你们可以尝尝。”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老赵他们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此时听陆妍开口，当即取了筷子就伸了过去。只见那盘子里几双筷子一下去，眨眼的功夫，里边就剩下一个残缺的龙。

  萝卜花雕得实在是栩栩如生，瞧着竟似是真的牡丹花一样，精致得都让人下不了口了。

  冬日的萝卜最是清甜，不仅没有半分涩意，吃进嘴里，只剩下满嘴的甘甜清爽。这还不是所有的味道，浇上的汤汁配上这清甜的萝卜，那真是恰到好处，让单调的味道瞬间多了一种层次感，味道层层递进，到最后嘴里只剩下慢慢的香甜。

  老赵一嘴就把“萝卜花”给吃了，闭上眼细细品尝这味道，然后道：“这味道真是……”真是什么，他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用“恰到好处”来形容最合适了，萝卜的清甜和汤汁的甜融合在一起，既不冲突，也不喧宾夺主。

  厨房的杂役中有个叫张小果的，手里拿着个本子在那记着，陆妍瞧他认真的样子，让他把本子给她看看。

  张小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我不，不聪，聪明，只，只会这种，笨，笨办法。”他是个结巴，说话说不清楚，因此在厨房里是最沉默的一个。

  陆妍接过他的本子看了看，张小果不识字，本子上只是画的一些简略图，陆妍看了一下没看懂，她的表情是这样的：“=.=。”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大小姐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实在是让人钦佩不已啊。

  “……你好好努力。”陆妍把本子还给他。

  转过身来看向其他人，陆妍道：“这道菜算得上是一个甜品，也只有冬天能做了，你们可以试试看。”

  冬天的萝卜是最好吃的，甜度适中，吃起来十分爽口，很多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的，都愿意把萝卜当水果吃。不过吃萝卜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容易放屁，所以陆妍又在里边加了一些食材，调和了一下。

  做的时候陆妍并没有遮着掩着，更是一开始她就说过，她做菜厨房里谁想学都可以，就算是杂役也一样，但是能学到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了，这也让厨房里的人特别激动。这个年代，想要学个什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许多大厨做菜的时候，更是会屏退众人，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手艺被人学去。

  而陆妍现在这么“大方”的将自己的手艺完全展露出来，也不介意其他人去学，这怎么不让人激动？

  陆妍看了一下厨房里的人，心里暗叹，希望能多带几个人出来吧，不然这个大的食满楼，她一个人可撑不起来。

  菜单都拟定好了，老赵他们几个也学会了几个复杂的菜色，开张那几日倒是能顶用几分，陆妍琢磨了一下，让人把她运过来的坛子搬了几个过来。

  十几个坛子，上边压着砖头，谁都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陆妍打开一个，一打开，一股酸味便窜到了鼻尖，令人口舌生津，口水瞬间就涌出来了——酸味，向来是最勾人食欲的东西。

  老赵他们那叫一个好奇啊，陆妍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在吃食方面，并不算差，但是却根本没有什么腌制物，腌肉咸鱼倒是有，但是像泡菜咸鸭蛋这些却没见过。而一开始，陆妍就腌制了好几坛子，到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

  酸萝卜，酸菜，酸笋等等，里边还有一坛子咸鸭蛋！

  酸萝卜酸菜吃起来最是开胃爽口，咸鸭蛋取了筷子来往里一戳，红红的油便从里边冒了出来，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老找他们一个个稀奇极了，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除了小菜，还有酒水这些也得准备着，陆妍如今只泡了一坛子梅花酒，这酒不似其他酒需要窖藏许多年，只需要个把月就能喝了，不过她只泡了两坛，根本不够食满楼供应的。

  而且，只是梅花酒，也太单调了。

  可惜，如果是春天秋天那就好了，春天可以酿各种花酒，而秋天，可以酿的酒更多了，各种水果也可以泡酒的。

  陆妍看了一下准备的东西，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现在只要等待明天了，明天就是食满楼重新开业的时间。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