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东方1：雾隐淮南 第三十五话 义庄之焚

曹南无瞪大了眼睛：“这特么的竟然是我叠的纸船。”

“不错！那天从云海落下来的纸船，都是经过精密计算后，按着一定规律落向地面的，只要我们顺着纸船走，就会很快找到雾隐村。”

“原来你当时让我费劲巴拉地叠纸船，是这个用意啊！”

“不然呢？”

“我以为……”

曹南无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无缘无故让别人叠几百只纸船，怎么看都像是没事找事故意整人。

“吃了那么多根药草，应该有解毒效果了吧！”

夏枯雪放下曹南无道：“你自己走下试试！”

曹南无下了地，活动活动筋骨，又来回走了好几步，发现气血果然顺畅了很多，应该是一路上的苦胆草起到了作用。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那药草苦是苦了些，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的。”

“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

“好，应该没问题。”

曹南无满嘴全是苦胆草的涩苦味道，足足想了一路蜂蜜，心心念道：“那我现在可以吃蜂蜜了吧？”

“给！”

夏枯雪摸出蜜罐，递了过去。

曹南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罐子，却突然愣住：“我蜂蜜呢？”

罐子里空空如也，连一滴蜂蜜都没剩。

“我吃光了！”夏枯雪老实回答。

“什么？”曹南无十分惊讶。

“当时不光是你一个人中了毒，我虽然对朱砂有些抵抗能力，但是残毒未尽，我也需要解毒。”

“难道……”

“是的，蜂蜜也能解毒！”

“那你……”

“我也没料到花海尽头居然能碰到养蜂人。”

“可是我……”

“我跟你说过了，这两种食物相克，你先吃了苦胆草，所以没法吃蜂蜜，我既然有了蜂蜜，当然不用吃草了。”

夏枯雪解释得理所当然。

“夏枯雪！！！”

一时间群鸟惊飞，漫山遍野都是曹南无愤怒的呐喊。

……

两人如此往东，又走了多半日，来到一片矮林，彼时倦鸟西归，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夏枯雪揭下遮目的黑练，白茫茫的瞳子渐渐恢复一片清明。

“趁着夜里我眼睛好使，咱们多赶些路。”

“好啊，反正我还不累。”

曹南无被人背了一整天，当然一点也不累，此刻精神充沛地抢先走在前头，很快就发现了草丛里又有一艘纸船。

“嘿呀，我也找到一只纸船!”

夏枯雪接过来，确定了纸船上的符文后问道：

“这是第几只了？”

曹南无答道："已经是第十只了！我说小天师，咱们是不是已经接近雾隐村了？”

“雾隐村之所以叫雾隐村，肯定是隐藏在雾里，咱们要是真接近的话，至少要先看到雾吧？……你再看咱们周围，哪里有雾？”

话头毫无意外地被夏枯雪怼了回去，曹南无虽然如鲠在喉，但是又觉得夏枯雪说的很有逻辑，一时间竟然反驳不得，只得强行狡辩道：“可现在是大晚上，四周都黑咕隆咚的，就算有雾，咱也看不见啊！”

话音未落，两人的四周突然弥漫过来一层薄薄的白雾……

曹南无妥妥被打脸，气得对天而骂：“搞什么，我不要面子啊？”

夏枯雪则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显然是被曹南无的倒霉样子逗笑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第一时间发现这些雾气有些不对劲：

“不对，这不是雾，是烟！”

“烟雾烟雾，烟不就是雾吗？”

曹南无诡辩道。

夏枯雪没心情跟她辩论，他的眼睛在夜里看得比常人清楚，拽着曹南无穿过那片矮林后转了一个弯，愣愣地看着弯道尽头，黑暗笼罩下迷雾弥漫，夏枯雪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给曹南无看。

“你自己看那是什么？”

曹南无顺着方向一看，灰蒙蒙的雾气里，正燃烧着通红的大火，升腾出白灰色的浓烟，滚滚翻涌，升上了墨青色的夜空，然后远远地弥散开来，等这烟雾飘飘摇摇到了两人身前，颜色已经变得很淡，猛地看过去，当然跟白色雾气相差无几。

大火之中，竟然是几处农宅大院。

两人对望一眼，心下都知事态紧急，连忙收起玩闹之心，向着火海冲去。待奔到近处，发现房塌墙陷，为时已晚，火势渐渐缩小，曹南无踢碎了影壁处闲置了两缸门海，用剩下的水扑灭了残余的火。

进到院落里，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具尸体，皆是农户装扮，早烧得残缺不全了。

夏枯雪蹲下细致检验了一番道：“衣物和身体表面都有焚烧痕迹，但口腔内十分干净，没有呼入任何灰烬，看来是先杀的人，再放的火！”

曹南无分析道：“杀人之后还要放火，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如此毁尸灭迹？”

正说话间，夏枯雪又发现了新的线索：

“你看，这个人脖子上中了一刀，伤口极细极长，创面前窄而后宽，绝不是咱们民间常见的刀械。”

曹南无闻声赶来，仔细辨别了伤口一会儿，才肯定说道：

”这应该是日本军刀留下的伤口，仿制的是镰仓时期鸟羽天皇亲自发明的’菊御锻’技术，按照日军的规矩，只有大佐以上级别才准予佩戴，看来这次神咫千鹤请来的人来头可不小。”

夏枯雪没想到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曹南无，竟然懂得这么生僻的知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以前打过交道。”

“那为什么那些日本军人要杀这些农户呢？”

“还能为什么？人为财死呗！”

曹南无指着死尸胸衣前绣着的图案道：“你看这些徽记，叫佛指兰花，是义庄守灵人的专用徽记，如此看来，这里应该是一处义庄，平日里收存着十里八村横死人的棺椁，由这些守灵人日夜看护。

“可是棺材有什么好抢的？”

“棺材当然没什么好抢的，但是为了横死之人早日转生，家属们都在棺材里放满了金银冥器，等着死者过了头七，才好入土为安，谁成想碰到这些日本人，估计是发现了义庄棺材里的秘密，不但抢了冥器不说，还杀光了守灵人。”

“死者为大！”夏枯雪听完十分愤慨：“这些日本人真可恨！居然跟死人抢东西！”

“弹丸岛国，没见过什么珍宝，可不是见什么拿什么！”

在夏枯雪的提议下，两人收集了些没有燃尽的棺椁碎片，将尸体敛收在一起后，草草埋入土中，夏枯雪为了超度亡魂，认真地诵念起“九星神咒”。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清茔明，元灵散汇；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下投星危；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敕令，山海不归……”

曹南无在黄山顶叠纸船的时候，将这个星咒背的滚瓜烂熟，现在听到夏枯雪的声音，忍不住和着音节一起诵念起来……

一时间除了灰烬里时有星火明灭，发出劈啪的柴裂声外，无尽的夜色里，只剩下两人肃穆而宏远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