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三个字背后,是夏枯雪真正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骗我?”
他不忍心说出欺骗两个字。
曹南无也是一脸无奈:
“其实,我们并没有骗你,或者说,根本没打算骗你。我们从头到尾要骗的只有那个日本人。只是时间太紧促了,我来不及向你解释。”
夏枯雪一动不动,显然这个回答他不满意。
曹南无只得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碑叔叛变时说的第一句话吗?”
夏枯雪迟疑了一下:“狗屁……镇墓师?”
“对,我当时还特意向你确认了下,就是狗屁这两个字,让我明白了碑叔想做什么。”
“就凭这两个字?”
“就凭这两个字!”
夏枯雪第二次问出那三个字:“为什么?”
“你会在你最珍视的东西前面,加上狗屁吗?……你不会!……碑叔当然也不会,在我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很可怕的经历,是碑叔找到我,将我救了出来,然后一直培养我成为一个合格的镇墓师,我的所有镇墓之术全是他教的。他将镇墓师看得比生命还贵重,怎么可能说出狗屁两个字?”
“可是他的确说了。”
“所以我才确定他的叛变是假的。”
夏枯雪思考了下,还是不太认同这个回答:“……有些牵强!”
“当然还有……你注意他之后说的话,那些埋怨镇墓师埋怨我的话,其实那些话,都是我以前骂他的原话。”
说到这里,曹南无眼神游离,她的脑海里涌现了很多回忆出来:
她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一脸肉嘟嘟的守在墓口,向沉默的碑叔埋怨:“人的本性就是喜爱冒险喜爱寻宝,这有错吗?没错啊!偏偏冒出个镇墓师,自己没有冒险精神,还要阻止别人冒险,这种职业根本就是反人性好嘛!”
她又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坟墓中的宝藏,被碑叔阻止私拿后,气呼呼的样子:“放着那么多值钱的明器不取,那么好的发大财机会不要,非要天天藏在坟墓里装神弄鬼,很累的!”
她想起了大雨之中幼小的自己躲在破落屋檐下避雨的凄惨模样,一边哭一边大骂碑叔:“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足,要薪酬没薪酬,要福利没福利,工作全靠画大饼,我们也要生活啊!”
曹南无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我突然听到这些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就十分肯定,他是要假叛变。”
“为什么?”
这是夏枯雪第三次问出这三个字。
这次的意思是:碑叔为什么要假叛变?
“日本人手里藏的底牌太多,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搜集了多少天工墓资料,为今之计,碑叔只能假装归顺,想办法拖住他们……为我争取时间。
“日本人没那么笨的,怎么会轻易相信他!”
“所以我才会像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二货一样冲出来,给碑叔立功的机会伤害我,他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到我,不管生死,神咫千鹤都会开始信任他的。”
“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血包?”
“行走江湖,随身带个血包可以理解吧,碑叔落水后躲在式神体内,刚好我也被式神吞了进去,这样以来,我们俩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商量,究竟这出戏该怎么演给日本人看。”
听曹南无讲到这里,夏枯雪差不多已经要信了,曹南无趁热打铁:“你要还不信,你想想看,当时那个日本女人要朝你开枪,是不是有张椅子砸过来,那是碑叔扔的,表面上是为了抢功邀战,其实就是为你挡枪。”
夏枯雪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所以说,你们之前都没商量过,整场戏都是你们临时加的?”
“怎么样,是不是演的很出色?……我当时被同伴背叛后那种愤怒、无奈、被人揭短后的羞愧……恩断义绝时的震惊,啧啧啧,那么细腻的表情,那么走心的呐喊,太霸道了!”
曹南无厚着脸皮自我吹嘘了半天,才故作姿态地长叹了一声,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夏枯雪眼下是全信了,但心底还是有些不悦:“我已经分不清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嘛?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利用碑叔争取来的时间,好好想想这次的镇墓局怎么布置?”
夏枯雪又有些迷惑:“前前后后,碑叔除了打了我一拳,刺了你一刀,什么时候争取时间了?”
“百辟刀啊,你别听碑叔瞎吹牛,百辟刀就是一把普通至极的刀,哪里能识得天工墓,碑叔拿着百辟刀带路,那肯定是乱走一气,等日本人发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过去了,我们要利用这段时间提前赶到雾隐村,找到他们说的那个神秘的一缺三联手抗敌,尽快布下镇墓局。”
听到一缺三这个名字,夏枯雪明显脸色变了。
“我们非要找一缺三联手吗?”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
“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所谓的阴阳师,蝉忍不过如此,以我们俩的身手足够了,到时候守在村口,一样能阻止他们。”
“你是艺高人胆大,可我打不过啊!退一步说,就算咱俩都天下无敌,可是人家有枪,枪你能打得过?再退一步,就算你不怕抢,你看那个什么千鹤来着,扔了两次闪光弹,都是军用的,万一她调来日本的军队呢?”
“这里是中国,哪里来的日本军队?”
“你才下山,不太了解这个世道,国内军阀连年混战,国外的军方势力都在不断渗透,距离徽州不远的安庆府、芜湖道、杭县都有日军驻扎。神咫千鹤要想调兵,并不是什么难事。”
夏枯雪听到这里,手心攒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咱们有什么话路上说。”
曹南无着急着赶往雾隐村,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院门,却忽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怎么走不动了?”
曹南无不住地摆动手臂,双脚却好像灌注了铅水一样沉重,一步都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我的脚怎么也不能动了。”
她话音刚落,发现自己的双臂开始止不住地震颤,然后缓缓垂落下来,接着是脖颈,脑袋,最后整个身体都都一点点绵软下去,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只剩下嘴巴还能活动,刚想张嘴说话,从喉咙里涌出一股浓郁的铁锈腥气,她强忍住恶心,大口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夏枯雪,我身体出问题了!”
“这又是演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