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疫战线 第三十三章 四星捧月

焦黑的大地充斥着呛鼻的硫磺气味，黑沉沉的天幕仿佛一口大锅般盖下，压得人呼吸急促，空气中飘荡着无数漆黑的粉尘，像是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这是……发生了什么？”

宁渊一脸震惊，他离开至多一个半月时间，怎么这里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映入眼帘的除了破碎不堪的大地，就只有那些长相诡谲的植物，失去了阳光的照射，这些树木一个个歪七八扭，长出六亲不认的形态，如果不是宁渊反复确认后才上路的话，他一定会以为这里是地狱。

他有些后悔返回这里了。

到处是一片荒芜，整个世界千疮百孔，透过地面的裂痕，宁渊甚至能够看到来源于地心深处的炙热岩浆。

他急需找人了解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否则真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可宁渊走了一天一夜，路过的村庄至少有十座，然而每座村庄都是一模一样的死寂荒芜，倒塌的房屋、凌乱的街头，随风飘飞的纸鸢……还有数不清的，堆积成山的尸骸。

宁渊强忍住胃部的强烈不适，沿途仔细的检查了这些尸体的死亡原因，结果发现，所有尸体的死亡时间几乎完全一致，都是在瞬间遭受到某种致命的打击而死，除此以外，一身的气血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完全就是干尸。

“这种情况倒是很像幻魔的作为。”

不出意外的，宁渊的思绪集中在了幻魔身上，

“看来秃鹫已经完成了一次降生的仪式。”

宁渊错愕，若是如此，他该如何知道祭坛摆放的方位？

一时间宁渊有些沮丧，他寻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酒肆，找了处地方坐下，心里盘算着接下去的计划。

一阵凄冷的风吹过，将地面上一层浮灰拨开，露出了一面酒肆的招牌——北楠酒肆。

宁渊瞪大双眼，随即起身，向着四面八方环视了一圈，神情难以置信。

北楠酒肆，是北域最家喻户晓的酒肆，悠久的历史使它承载了北域子民数十代的回忆，加之酒香浓郁清澈，除了小孩外，几乎是每家每户的日常饮品，宁渊在军中也曾喝过几次，那种透彻心肺，浓郁刺激的口感着实令人忘怀。

“这里是北域？！”

宁渊眼眶顿时湿润，虽说他不属于这个记忆世界，但十八年的经历，早就将他的血肉融于这块土地，可如今北域却已沦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比比皆是，若非酒肆招牌的出现，他压根认不出这个地方就是他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北域。

失魂落魄的走在北域街头，宁渊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大批熟悉的人影，他们悠然的走在街上，彼此畅谈着理想和抱负，也好像看到了十几个人躲在街头巷尾，只为了躲避那位以严厉统军著称的斗将，最终还是被抓住集体受罚的画面……

一幕幕像是电影一般划过。

一抹微笑悄无声息的流露在宁渊嘴角。

“秃鹫！”

笑容过后，现实的打击令宁渊彻底暴走，无数尸体冲击着宁渊的神经，每一具都是一点火种，最终完全引燃宁渊。

好在他很快就从这种状态中清醒，逝者已逝，但他不能让这样的惨剧再度发生在红神大陆，他有这个机会去解除红神大陆的危机，他也必须解除这个危机。

深呼吸。

他双眼的血色逐渐褪去。

“我想去北府看看。”

似在自言自语，宁渊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动身前往了北域的北府，那里就是斗将的府邸，也是从军生涯中他经常会来的地方。

走了很久，变化巨大的地形让宁渊险些失去了方向，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他终于是找到了北府的所在，可眼前呈现的画面，却叫他脊背发寒。

一道堆积的人山出现在他的面前，每一个人都状若疯魔的向上攀爬，不少人的手指竟然直接插入前一个人的血肉当中，只是为了向上，再向上。

“这些人都是疯了吗？”

宁渊难以置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每一个人都在疯狂的向上攀登，为此不惜以朋友，亲人为踏板，被鲜血沾染的面部干涸后显得格外狰狞，显然在当时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沦为了野兽。

为了一探究竟，宁渊决定踏上这座人山。

踩在同胞甚至是昔日友人的尸首肩上，宁渊只感觉浑身刺痛，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从脚底直冲天顶，他不敢用力，生怕稍微力气重一些就会让这些尸体瓦解，彻底抹掉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胆战心惊的登上了最高点，宁渊终于得以窥见全貌。

那是一个幅员了数百丈地界的圆形空腔，空腔之内，除了中心区域存在着一堆碎石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建筑、植物，甚至连一块碎石都没有，干净到诡异。

一片废墟当中的净土，这件事本身就显得相当诡异，而且这片净土之外，还有一圈数以万计的尸体围成的高耸人墙，他们生前拼死的想要闯入这片净土，最终却不知因何原因，始终无法踏足这圆形的区域半步，最靠近边界的这一群人，还都像是被某种极端锋锐的刀片割掉了身体的一部分，看上去很是突兀。

“奇怪！”

宁渊看着空腔区域中心的那一堆石块，竟有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似乎那一堆散乱的碎石能够对他的生命造成致命的威胁一般，本能告诫他不能靠近，但宁渊眯了眯眼睛，眼中寒芒四溅，他最终决定去闯上一闯，看看那堆碎石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跃而下，安然落地。

踩在圆形区域内的感官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感受的话，大概就是这里的地面平坦，走着不硌脚，不像外面的地表，到处是深邃的坑洞和裂隙，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走近那堆石块，宁渊已然感受到一股邪恶的气息萦绕其上，绕着石堆走了一圈，他才发觉这分明就是一座已经废弃的祭坛，显然是用于某种祭祀。

宁渊还原了这里发生的经过，推测是祭坛开坛，引动了邪恶力量的腐蚀，蛊惑了所有的人，于是他们前赴后继的扑向祭坛中心，而那片被阻挡的圆形空腔，则是祭坛的力场范围，所以没有人能够闯入这条致命的分割线。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座祭坛本身的用途却是用来招引天上宫阙，只因丰武帝所携的奇石影响，从而引发黑暗之乱。

“若这里是一处献祭地的话，那么此处对应着什么？”

宁渊没有思索太久，他需要赶往其他四域看看情形，若是能够找到其他四域的祭坛位置关系，那么秃鹫五处献祭地的位置便能够推算出来。

事不宜迟，宁渊立即上路，一路疾行之下，三个月后到达东域，东域的惨状令宁渊不忍直视，可他没有时间去哀悼，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他找到了东域献祭地的地址，眼前的情形与北域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个献祭仪式。

标记好这里的坐标后，他又用了两个月到达了南域，然后是西域，在丰原国地图上均做好了标识，最后一站，中域，只要中域也有一模一样的祭坛，那么此次记忆世界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宁渊修整了一夜后，开始日夜兼程的奔赴中域，终于在两个月后，他看到了暹洲城，可叹现在的暹洲城已经沦为一座死城，宁渊走入城中，不再有守军将士盘问身份，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来人往的行人，整座城安静的吓人。

他走在燕罗路上，忽然意识到丰原世界可能只剩下他一人了，这个疯狂的世界竟然就这样成为了历史的弃子。

宁渊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偶尔的颤抖能够告诉别人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被毁灭的世界，所有的建筑，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文化和历史都化作乌有，文明消失，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将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如果不是刻意的翻找，那么丰原世界将会完完全全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当中。

多么可悲。

宁渊从未有过如此深切入髓的悲切，他虽没有亲眼目睹该世界的破灭，但破灭的悲意却能通过世界意志传递给所有此刻乃至未来出现在丰原世界的生物心上，这是世界的本能。

“绝不能让红神大陆的世界意志步入这样的后尘！”

宁渊振作精神，从暹洲城一路继续向东。

中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它的城池都是呈现圆形分布，就像暹洲城，它作为中域帝宫最外层的城池，是守护中域安全的第一道防线，其后还有东佃城，沧澜城、玉书城以及帝宫最后一道防线——细柳城，国师掌控的细柳暗卫就是细柳城中培养的精锐，每一名暗卫都拥有先天实力，很是恐怖，可惜都死在了帝宫。

从暹洲城日夜兼程，到达帝宫竟也需要数月之久，最终当宁渊站在帝宫之前时，他知道，献祭仪式的最后一个祭坛就在帝宫了。

随手在地图上圈出帝宫的方位，宁渊发现原来秃鹫的仪式竟然是以四星捧月的形态展开的，如此说来……突然，宁渊通体一震，他猛地意识到，红神宫在红神大陆的方位不就对应着这个月吗？

那岂不是说，红神宫竟也是五座献祭地之一？

醒悟过来的宁渊不打算继续深入帝宫，他准备离开记忆世界，可就在这关头，一柄破空的匕首径直插入了他的胸口，鲜红的血液喷溅四射，生机迅速消散。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宁渊身后，一道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估计也没想到能够在破灭大劫中幸存下去的人竟会如此轻易的死在自己的手上，甚至于他的语气中都流露着些许的失望。

宁渊试图抬头看清来者的样貌，只可惜他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滚滚的血液从心口位置流淌，很快汇聚成一条血河……

宁渊——第50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