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原世界。
肆虐的风暴连接天地,狂风所过之处,只剩下无尽的荒芜。
战斗中心,七罪和秃鹫肉搏骨并,短短数十秒,两尊大神便各自挥出上万次攻击,周围的空间隐隐晃动,险些崩溃。
半柱香后,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两神对抗的中心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在一阵炸碎声中撕开了空间,虚无的空间乱流透过缝隙渗出,仅仅是一丝,就让不可一世的七罪和秃鹫如临大敌,赶忙分开。
“即便成了荒芜世界,但根底还是修武位面,承受不住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
秃鹫眼冒凶光,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七罪,他承认之前有些小觑这个被称为罪神的男人了,仅仅是凭借着躯体肉搏,七罪已然不在他之下,虽说自己也并非以肉身强横见长,但吸收了数个位面所有生灵血肉成就的躯壳,能弱到哪去?
另一边的七罪则面色凝重,方才交手间,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秃鹫的强大,每一次拳印,都包含了无数生灵的怨念,那是一种不弱于七大罪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被怨念侵蚀,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和报复的机器。
两人隔空相望,同时又都在积攒着最强一击的力量,修武位面的空间已经无法承载更高强度的战斗,因此两神都准备一招定胜负,若是下一招分不出结果,空间乱流冲刷下,这个世界就会像重启一般,一切归于混沌,没有人能够逃过这一劫。
然而就在两神蓄势待发之际,大墟内,祭师的祭坛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从宁渊周围血茧表面蔓延出的血红触手逐渐将地面声的阵图完全勾勒了一遍,整张阵图的形状这才终于显现,妖异的红光印在所有围观吃瓜群众的眼中,呈现出栩栩如生的七只动物样貌。
眼神迷离的山羊,胃如黑洞的红莲之猪、狡猾成性的狐狸、站着睡觉的巨熊、居高临下的雄狮、耳畔低吟的蛇以及屹立于万兽顶峰,怒目而视诸天的龙。
七种动物代表着七宗罪,它们是七罪在人世间行走的化身,此刻相容之下,竟诡异的隐隐汇聚成了一张人的面孔。
“找到你了。”
祭师嘴角微扬,手中动作骤变,随着他动作的变化,原本鲜红如血的阵图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哀鸣,一股莫大的吸引力从阵图中爆发,逐渐将宁渊所在的血茧拉入地下。
祭师静静的看着,他一点都不担心祭品的品质,这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制成的无上祭品,拥有所有神灵都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唯一担心的是宁渊体内的大墟黑雾会不出现,他之所以要将宁渊制作成祭品,为的就是将宁渊体内的黑雾逼出,从而使用献祭转移阵法转移黑雾。
事实还是让祭师放下心来,在血茧沉入地下近三分之二时,宁渊体内潜藏的黑雾终是藏不住了,先是有一缕从他的口鼻中钻出,然后规模逐渐扩大,很快,宁渊的五官便冒出大量的黑色物质,仿佛连灵魂都被抽出一般,扭曲的面容呈现在他的脸上,看得人心惊胆寒。
与此同时,丰原世界内的七罪身体忽然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他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口中惊呼:
“墟界黑沙?”
下一刻,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钻出了一颗黑色的颗粒,紧接着,黑色颗粒像是不要命一般,疯狂的喷涌而出,祭师的祭坛上,代表着暴食之罪的红莲之猪大嘴洞张,所有的黑沙都被它一吞而尽,它所在的阵图颜色也从血红转变为漆黑。
“好果断的七罪!”
祭师心中赞叹,舍弃掉其中一罪来保存己身,确实是应对大墟黑雾最有效的方法。
远在丰原世界的七罪面色铁青,他的胃部已经完全被黑沙占据,逐渐消失在身体中,这也就代表着七罪中的暴食一罪已经从他七罪中剥离,从此七罪只能称为六罪,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正当他打算推演天机,看看是谁在暗中阴他时,秃鹫却突然暴起,恐怖的能量波动如山洪海啸呼啸而至,势要将七罪一举镇杀。
就在刚刚,他明显察觉到七罪体内代表暴食之力的胃部消失,虽然不太清楚缘由,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秃鹫眼中神光大作,兴奋异常。
“暴怒之龙!”
就在秃鹫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一声冷厉的声音如同厉鬼般在他的耳畔响起,森然的寒气顿时从他的脚底升腾,直冲颅顶。
暴怒之龙,是七罪的神通中最恐怖的杀招,龙之一怒,万域浮尸,暴涨的能量让七罪瞬间化作万丈巨人,他的肩头,象征着暴怒的纹身龙吟大作,一只巨龙腾空而起,盘绕在七罪身侧,压得秃鹫脊背微弯,压力大涨。
毫无花哨,七罪不再留手,直接动用巨龙之力强势碾压,秃鹫虽为幻魔一族王者后裔,但追根究底,年岁尚浅,即便天赋超绝,冠绝古今,但面对早已在世间横行霸道的七罪,还是太过稚嫩,只一击,他就被打出幻魔形态,巨大的翅膀一震,漫天的紫血洒落,这是阶位的压制,目前的秃鹫难以克制。
“我们走!”
巨翅一挥,五根魔柱须臾消失在丰原世界,七罪也知趣的没有追赶,代表着天空幻魔一族的秃鹫拥有着诸天数一数二的神速,想要追上他并不容易,更何况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天杀的献祭之人,竟然敢用墟界黑沙做祭品,让他损失了一罪,简直不可饶恕。
“可到底会是谁呢?”
七罪蹙眉,脑中思绪千回,却找不到答案。
大墟内,祭师调笑间散去了祭坛,宁渊体表的血茧和体内的大墟黑雾都已经转移到了七罪那边,苏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接下来他又要绞尽脑汁另一件事了——如何把这个孩子送出大墟?
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不比亲手灭杀七罪来的容易。
大墟是如何形成的?大墟从何而来?大墟为什么会成为诸天万界忌惮之地……
这一切都是未知,哪怕是老不死的村长,都无法道明其中的一丝半点,大墟的存在太过神秘,它就像是道,越是深入,就越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祭师将昏迷中的宁渊送回了屋子,转身离开去了村长家中。
到村长家门口时,他家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厨子、裁缝、渔夫、樵夫等等,吵杂的声音搞得村长整个人头大无比。
“安静,等祭师来了,咱们再讨论。”
村长吼了一声,差点没把他背过气去。
祭师站在门外无奈一笑,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来了,你有什么想法?”
村长开口,整个村子里要说主意最多的,当属祭师莫属了,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那宁渊就只能留在村子里了。
“我也没有办法。”
祭师开门见山,双手一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要我说,干脆就让那个小子留在大墟算了,反正我那还缺一个实验小白鼠。”
“对对对!我那也缺一个下手,一个人都忙死了。”
裁缝接过话茬。
樵夫、渔夫和厨子纷纷表示附议。
“胡闹!”
村长敲了下拐杖,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别人不知道大墟,你们也不知道?那孩子必须得送出大墟,否则就算我亲自松手杀了他,也不能让他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其实大墟挺好的。”
裁缝暗自嘀咕,村长只当她在放屁。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这个时候,一向腼腆的厨子开口道:“那日我不是在大墟黑暗中看到了虚实罪城吗?能不能想办法把那小子送到虚实罪城上边去,虚实罪城处于虚实之间,想要进入特定的实界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倒是可行,不过守卫罪城的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忙,而且从大墟将人送入虚实之城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祭师对此并不乐观。
“这点不用担心,进入罪城的凭证我这里还留有一份,这是当初罪城城主赠与我的,只不过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无心问世,所以就将它搁置在脑后了。”
“可是村长,这可是你离开……”
“诶,这么些年了,要想通我早就想通了,不如就留在大墟好了,这样的日子虽然枯燥,好歹还能过活,不愁吃穿,也挺好的……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没等其他人开口,村长就斩钉截铁的决定了,其他人看到村长的态度,也就不再多言。
“祭师,给那小子准备一些离开罪城的典当物,罪城虽然相较大墟离开要简单的多,但也绝不轻松,多备一些,以防万一。”
“是,村长。”
会议很快就散了,只不过祭师还没有走,等众人都离开后,他才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村长,那个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你要这样帮他?”
村长面对这个问题,竟然露出了恍若追忆的神色,他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
“难道你不觉得他很熟悉吗?”
“熟悉?”
祭师有点发懵,他不理解。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遇到他也说不定呢……”
村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的祭师一脸懵逼。
“难不成是村长跟隔壁村王寡妇的私生子?唔唔唔……不对不对。”
祭师赶忙将脑中的想法抛掉,村长都这么老了,隔壁王寡妇也不能够看上他啊。
“罢了罢了,管那么多呢,反正最后都要找老东西报销,我也没损失。”
想到这,祭师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了,恭敬一拜后离开了。
回到自己住所时,他远远就听到厨房里传出老大的动静,祭师眼睛一眯,刹那出现在了厨房外,看见正在狼吞虎咽的宁渊时,他也有点蒙,按理说即便献祭转移了身躯内的大墟黑雾,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初,但现在看来,眼前的小子不仅完全恢复,而且身躯和灵魂都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变的更加强横。
“这不合理啊?”
祭师一步闪到宁渊跟前,手一晃,宁渊的手腕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他仔细查探一番,竟丝毫没有收获。
“奇怪!没道理啊,大墟黑雾什么时候变的人畜无害了?喂,小子,你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或者是灵魂虚弱啥的?”
祭师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宁渊瞪大如见鬼一般的眼神。
“祭师?”
宁渊有些不确定,但是眼前此人与祭师爷爷不能说完全相像,只能说一模一样了,除了看上去稍显年轻一点,其他各方面都如出一辙,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就很是惊悚了,如果眼前的人真是祭师爷爷,那么这里应该就是大墟,而天哭夜的背后竟然连接着大墟,这是什么剧本?
时至今日,宁渊突然对记忆世界产生了困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会出现在记忆世界中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岂不是说李秋山曾经被天哭夜影响过,也曾进入过大墟?
不可能!
宁渊当即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有一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的前提还需要得到印证。
“你认识我?”
祭师再一次被震惊了,他显然想象不到一个偶然情况下从外界带来的小孩竟然一张口就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令人匪夷所思。
半晌以后,祭师端坐在桌前,神情有些涣散,他真没想到,眼前的小孩竟然如此熟悉他们村子,村子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人都如数家珍,还有他们各自的癖好,这些癖好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
“没成想厨子、樵夫、裁缝、渔夫竟然是这样的人。”
祭师眼睛微眯,一脸邪恶的笑。
“还有祭师你啊,你……”
“好了,不需要再说了,我已经认可你的说辞了。”
祭师赶忙打住宁渊,
“所以说,我们这个时间段是处于过去!”
揪了揪眉毛,祭师若有所思。
“是的,祭师爷爷,我受到天哭夜影响,从而被你们遇到,带入了大墟中,这就说明,天哭夜的背后,确实连接着大墟,但是这里却是一处**,记忆世界是虚构的,所以你所说的罪城会出现在大墟黑暗中也很合理。”
“是这个原因吗?”
祭师皱着眉,村长听闻罪城出现消息时的如临大敌做不了假,一定还有着其他隐情。
“罢了,暂时考虑不了那么些,你先休息,过段时间我们会将你送入罪城当中,然后通过罪城,你可以去往你先前来时的世界。”
安顿好宁渊以后,祭师折返回村长家,跟村长说了有关宁渊的事情,他原本还想带着宁渊亲自前来,可谁知道这小子说着说着突然头抢桌子,一下子睡着了。
村长感叹着,从他看到宁渊的第一眼开始,就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现在原因终于找到了。
“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
“那就行,明早就将他送走,我有种预感,大墟灾要来了,只怕这一次,要砍半修为了。”
村长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或许在他看来,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不开的,他看透了。
“明白了。”
祭师脸色大变,随后恢复如常。